他回道:“师傅他说,当时情况不允许你们离开太和山,就怕你们知道这事后定要下山。”
我继续问道:“那又为何让我们去年冬天知道呢?”
他说:“这也是师傅他的安排吧,不要问我原因,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当年师傅他只告诫我,一定不要忘记今年秋后代替守成住持管理这白云观,只为等贵客,证物嘛,自然就是他的骨灰。”
我依然不解:“可我们当时并没有拿出爷爷的骨灰,您又是如何知道爷爷让你等的是我们。”
他微微笑道:“其实当年我就猜到师傅口中的贵客就是你,但是没想到的是你会与雪儿一起来。也许这一切机缘自有定数,都是天意吧。”
这一夜,我们将爷爷的骨灰葬于白云观后山西侧,以便日后各后辈弟子前来祭拜。
第二日清晨天刚及亮,我醒来便再也睡不着,起身收拾换下的脏衣物去清洗,不想那块九龙环玉佩从衣物的内怀兜里掉了出来,竟让我再次的想起王焱,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心中合计,他说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方才回北京,虽然他说这物件是我和他做为朋友初次相识的证物,可是这玉佩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俗,这么贵重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收。
又转念一起,若是等他回来再送还给他,他若是不肯收回,我该如何处置?不如趁着现在去他说的那家“同裕饭庄”,先将东西还了才是上策。
于是打定主意就要出门,回身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着的如雪,她的俏脸上挂着夜半时哭过的泪痕,心中一沉,很是担心,只能做好快去快回的打算,遂换了身干净的棉衣转身出了门。
城内听街语
转身来到庭院,寻食的麻雀立在枝头,唧唧喳喳的叫着。小道士清贤与清彬正在台阶宽廊上打扫着枯叶残枝,我向他们打招呼:“清贤、清彬早啊。”
他们二人回头一见是我,遂停下手中的活计说道:“海兰姑娘起得可真早,还没有到用早膳的时辰呢,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微笑的回道:“我要到京城里面办点事,待会主持和如雪姑娘他们若是问我去哪儿了,你们如实说就成,我会快去快回的,不用他们担心。”
待清贤与清彬应该着“行,您去吧,一路小心”,我转身下了台阶,出了观门。
这天虽然冷些,倒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我心中认为,怎么说从西便门进城总也比从广安门走要近些。于是单凭着模糊不清的记忆沿着一条土路便前往北京城外城所谓的西便门方向走去,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的路,便来到西便门下。
当代的西便门城门及高高的青砖古城墙俨然早已经只是个遗址,在我眼前的这座西偏门城,虽然没有昨日见的广安门大,倒真真的体现了这个便字。此西便门虽门偏且窄小,但是正在这缓缓升起的日头下的城门早已经大开,来来往往,奔走如市的人们行色匆匆,不难彰显这古老的北京城的繁荣,绝不失为一道韵味不同的风景线。
可我虽然目的明确,但还是怀着无限的好奇心,走进了那深深的人来人往的门洞,只为一探这三百年前的北京城与三百年后我心中所向往和憧憬的现代城市——首都北京,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区别。
然而我却不知道,打从自己这一双脚踏进这座古城时起,就会有另一段别样的际遇等着我,不论那是一个怎么的故事……
我的确不知道。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会来到这错位时空的三百年前一样,这一晃竟是十九年。人这一生有多少个二十一年?又会有多少个十九年?每个人的青春只会像秋天的花儿一样迟早会凋谢,经不起那寒来暑往,但是,不同的是,那些花儿待过了明年春天,又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那些花儿还是曾经的花儿吗?
这一点我更是无从所知,正如我脚下的路,是谁在指引我深深的陷入进去?难道是命运吗?
若果真是命运的安排,真的会像神仙爷爷所说,不管经历的一切是好是坏,不管得到还是失去,人这一生浮沉于世,皆因为那一个“缘”字?
城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常,眼前是干净整洁的宽街窄巷,一排排的民居院舍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再往前行至一段距离,繁华的街面上赫然能看到那一条条,长长的,区别于普通百姓人家的朱红围墙,一溜看过去,只见正门的匾额上还有各式的“某某府”的字样,想来这便是这个时期区分于各家身份以及地位的官宅。
间或有巡城的官兵经过,人们习以为常,不慌不忙,继续做他们手中的事。
“咕噜”我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我揉了揉干瘪的胃,心道,走了那么久的路还真的饿了,得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刚好抬头见前方不远处有卖早点的摊铺,遂快步过去与摊位的大婶要了一碗豆汁,和两个大肉包,坐下来咬了一口,肉香味顿时化满口中。我心道,好吃,好吃,明儿带小雪来尝尝,这可是十足的京味包子,久违了。于是我美美的吃着。
在我隔壁临桌的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起初他们聊的什么我也没留意,不想他们忽然话题转了。只听那个穿着灰布棉衫,下身穿着同色套裤的中年男子说道:“你瞧吧,这不是明摆着给皇上上眼药吗?见过傻的,就没见过他这么傻的,皇上出巡前三天就已经下御旨召告各地满汉官员,这回好,自己个往那刀口上撞,哼哼,斩监候,就是那荣妃再受荣宠,恐怕这次也保不了了吧!”
听这人如此说,我心道,斩监候?荣妃?他们聊的应该是那个黄秉瑞的事吧,不过这个是我亲身经历,比你们还清楚。遂快吃了几口,准备赶路,不想另一个穿着土黄同色衣裤的比他略显年轻的人回道:“保?怎么保,我看是自身难保,皇上若是动起怒来,就是她荣妃自己也是朝不保夕。要是有通天的本事还就好了,不然,只有一条道。”说完,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横。
那灰布棉衫喝了一口豆汁说道:“嗯,是啊,今年可算是普天同庆,欢喜之年,明末叛乱年初的时候已经平定,台湾也统一了,皇上此时龙颜大悦,正高兴着呢。更适逢三年一次的选秀大礼,十二月年关以前,本是新晋选的秀女和后宫各位嫔妃主子晋封册选之时,可是在这节骨眼上,那黄秉瑞给她家的姑奶奶添这档子事,还真是笨到家了,不佩服都不行了。”
土黄衣裤那人附和道:“可不是,本朝最早时皇上立后,是因为索相和遏太师,是咱们大清朝的建国功臣,所以配享这后位,咱也无话可说,不想这两位皇后年纪轻轻的都相继离世。二十年的时候加封过一次嫔妃封号,但只是册封了皇贵妃、贵妃,嫔晋妃,贵人晋嫔,并未立后。虽然说现在的后宫是由佟皇贵妃和温僖贵妃主事,可是这中宫一直亏空,不能不让人眼馋啊,各旗各地的官员是想着法子的在皇上面前邀功请宠,将自己家的闺女往宫里面送,现在这大选在即,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儿好命,能一得荣宠,飞黄腾达,祖宗几代,同宗同旗都跟着荣耀。”
灰布棉衫想了想说道:“听说二十年的时候只晋封皇贵妃和贵妃,而没有立后并不单单是因为皇上生百官的气,好像是皇上的心中有更合适的人选才这么做的,可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官家的女儿,能让皇上这般动心思。”
土黄衣裤这时站起来,捅了捅灰布棉衫道:“皇上的心思,谁懂啊,就是索额图索大人和明珠明相都看不懂,咱就更不能懂了,咱还是别再这里妄揣圣意,走吧,该当值了。”
灰布棉衫道:“的确,咱们走吧”转身又问大婶饭钱几钱,两人又是一阵你推我让,谁都抢着付帐,只听那土黄衣裤的说道:“老哥,您呐,就甭再跟我客气了,知道您家里现在的难处,嫂子他快生了,哪儿哪儿都正等着钱用,女人生孩子最是辛苦,您还是多给大侄子他娘补些营养。”
灰布棉衫叹口气道:“哎,别提了,一提这事我就心烦,您说这没有孩子吧,怕老了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这有了吧,真是开销不起,如今养子艰难啊。”
土黄衣裤说道:“的确是这么个理。”
灰布棉衫又道:“这从前咱都盼着生儿子,现如今想来,像咱们这种包衣出身的奴才还是生个闺女妥当些,咱不指望像那良贵人一样生得是如花貌美,身带异香,在那辛者库都能被皇上瞧上,一朝宠幸,竟还能生了龙子,咱就图个将来她长大成人,在哪位主子家里面当差还能赚些银两,帮衬帮衬我和她娘,也就够了。等到了年纪寻户正八经儿的人家一嫁也就完事。倘若生得真有些模样,被主子瞧上了眼,做个小,也是她的造化了,总比养个儿子长大了还得给娶媳妇强,日子难过啊。”
那土黄衣裤笑道:“老哥,话虽是这么个理,可咱也不能给祖宗断了香火不是?”
两人哈哈一笑,一前一后的走了。
这两人从荣妃娘娘再聊到什么良贵人,我虽不大清楚她们都是些什么家室背景之人,但是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听出,此二位宫里的主子定是深受当今的康熙皇帝所喜爱的,虽然如今一个位份高,一个位分低,但是将来会是什么样,谁又能说的清呢?完全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在草原阿尔泰的时候,噶尔丹曾因为不喜欢老王后硬是强迫他娶的两名侧妃,就从来没有动过,只与我那姨母生了一双儿女,哎,可怜那两位贵族的女儿。想来康熙皇帝的后宫美女如云,这三年便选一次秀女往里面送,就是那皇宫再大,还不得撑爆了。
我心中虽然觉得好笑,但又觉得人家皇帝的事他自己喜欢,我操的又是哪儿门子心呢。遂一笑了之。
无能也无力
赶紧吃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还是问一问路比较好,遂趁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