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轻轻碰到我的指尖,凉凉的,软软的,我全身猛的一紧,指尖上的热度迅速蔓延至全身,至头顶,至心肺,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觉呼吸困难,脸似火烧。
小白却好似没事人般,接着举杯轻饮,并也随着众人看那舞者。
我忙看向林老爷林夫人,一个正专心听曲,手敲节拍,一个正低了头和身边人说笑,倒不曾注意这边。
刚放下心去,却和林羽墨一双墨染的眸子对个正着。心虚的忙低下头去,顺手捞起一串葡萄,心也七上八下的跳起来。
宴至戌时许,众人渐现疲态,不盛酒量的开始东摇西摆起来。林老爷命散了宴席,只带着夫人和二位公子一行人往赏月园走去。
园子里从十几日前起就布置起来,湖中放了一条大船,请了戏班的人来唱戏。湖边搭了凉亭,摆了桌椅板凳,瓜果月饼。夜凉如水,风清月白,戏曲声夹杂着水气,飘飘渺渺,宛如仙境。
四人坐定后,林夫人回头对随行众人说:“你们且去一边吃些点心瓜果,乐呵乐呵,这边留我们一家人说些体已话,不叫别来。”
众人乐得退去一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听戏的,说闹的,虽不敢大声,倒也热闹。明月见我一人站在暗处,便走到我身边来笑说:“绫罗,我听说你今儿不光得了赏,老爷还独独夸你文才好。真是给公子长脸。怎的认识许久,我竟不知道你会作诗?你作的何诗,念给我来听听。”
我心猿意马,只一心想着林羽白刚才的举动,一时害羞,一时欣喜,又怕自己会错了意,明月的话竟一字听不进去,只探头望着林羽白。
林老爷说着什么,他认真听;
林老爷问他什么,他在回话;
林羽墨说了什么,他微微笑;
他只微带笑容,便是俊美绝俗。
我看得痴了。眼里只见他,心里只想他。周遭的一切都离我远去,只有刚才那嘴唇的蜻蜓点水,一幕幕的重现在心上。
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断肠毒箭
中秋过后,林羽墨便回了潇城。一切又都正常了起来。
赏月园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林羽白照常深居浅出,读书睡觉。对我还和以前一样,仿佛那天那个举动是我臆想出来的。
明月同我恢复了友好,清风同我也说了话,虽态度仍旧冷淡,却不再奚落我,言语有礼得多。算了,我心里想,让他这种人低头认错比杀了他还难,如此也就算了,反正我也骂他了。
秋风渐起,已近十月。
天气慢慢转凉,我越来越贪恋热被窝。每日里无所事事,觉就越睡越多。泼墨阁后的几棵大杨树,枝叶繁茂。风起时哗哗作响,似浪涛拍岸,是我最好的催眠曲。
一日我正睡得沉稳,门急促的被拍响。
“绫罗,绫罗!”明月的声音里透出从未有过的焦急:“你快起来!”
我被惊起,一轱辘坐起来,头还迷糊着,抬眼望去,窗外一片漆黑,这是干什么啊,大半夜的。忙披上衣服去给他开门。
明月见我出来,一把拉住我便飞奔起来,夜深露重,我猛然间由热变冷,还不适应,全身激灵一下,便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身上也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
迷迷糊糊间我被拽到了问书楼,气还没喘顺,门口的清风见我们过来,忙打开门,等等,清风今天哪儿不太一样,我疑惑的看去……腰间怎么还……别着一把剑!!
我刚张口,清风便双手按住我肩膀,盯着我的眼睛说:“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快去。”说着,一手把我推进屋中。
不知道是跑的,还是被那把剑吓的,我腿都有些软了。
明月紧跟着我进来,关上门,还回手把门锁好。见我愣在原地,拉着我来到林羽白卧室。
卧室里并没有人。林羽白的床上平平整整的铺着被褥。我心莫名的咚咚跳起来。今夜怎么透着一股诡异。
明月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边墙上的字画自下向上慢慢卷起来,我吓得惊呼了一声,明月忙低声说:“别怕,公子在里面。你进去,我在此守着。”见我迟疑,又催促说:“快点,公子受伤了。”
我一听受伤二字,心猛的一缩,不再迟疑,低头快步走进了墙上的小黑门。
门很窄,只容一人进出,里面一片漆黑,我快步向前走去,不留神脚下踩空,七扭八歪向下摔去,如此捣了几回脚,忙伸出双手按住墙,这才慢慢站稳。
原来是向下的台阶。
这次不敢着急,只沿着墙边摸边走,一路向下,台阶尽处有扇门。我怕得要命,耳边只余心跳声。又想着小白受伤,忙轻轻推开门。里面有暗光传来。我向前走了两步,只听一声低呼:“来了!”
是青先生的声音。
我向声音处看去,一眼看到林羽白靠在一张由椅子临时搭成的简易床上,身后仅一块皱皱巴巴破布卷起来倚靠在腰后,后背靠的便是墙。
我跑上前去,林羽白见到我,无力的一笑:“绫罗,要麻烦你了。”
青先生递给我一团布,也不说话,只快速用刀割开林羽白胸前的衣服。我才看清,林羽白左肩胛处深插着一支箭,在外只余寸许。靠近箭口处的皮肤微微发黑。
有毒!我听多了青先生的课,知道这是中毒后的反应。
青先生闻闻箭上的气味,右手戴上一只皮手套,便低低说:“公子。”
“拔!”林羽白微微皱眉,像是忍受着多大的痛苦,但又神色坚定。
“丫头,你用布吸血。”青先生说完,便用戴了手套那只手握住箭,快速拔了出来。紧随着的,是一股股的血。
我忙用布去堵那伤口,青先生扔了箭,摘了手套,便再次上前来,把我手轻轻下移,又用两手狠命去挤那箭口,连挤带压,要把毒血挤净。
我边用布接着血,边去看林羽白。他只紧紧抿着嘴唇,眼睛也同青先生一样,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左肩,头上泛起点点汗珠。
血本身就多,再加上青先生大力挤压,更是如泉水一样汩汩流个不停。我手里的布慢慢变得潮湿滑腻,拿着布的手也不听话的抖起来,尽管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手却更厉害的发抖。
林羽白见我如此,便伸出右手来安慰似的握住了我一只手腕。他手中的温度传来,我渐渐心下不似刚才那般惶恐。我抬眼去看他,他不说话,只也深深的看着我。
青先生看我手中的布已被血沾满,便说,换布,拿水。我左右看看,从他药箱里抽出新的布团,展开铺到林羽白胸前,再把药箱边一装着水的木盆搬来放在脚边。
青先生从盆里洗了手,便回身去调药。一边头也不回的对我说:“把伤口擦净。”
我见药箱里已没有布,便把林羽白胸前的布拿下撕开,一半叠成长方形去堵住血口,一半放到盆里沾湿。林羽白见我如此,便伸出一手按住伤口,好放了我双手去拧布。
水是凉水,我轻轻用半干的布去擦他的身子,他微微轻颤一下。我忙撤回,他只轻声说:“没事。”
我边擦边洗,他身上血被擦净,露出伤口来。伤口周围的肉有些外翻,我心下难受,不忍多看,只是手脚麻利的去低头洗布。
青先生过来,将调好的药粉撒在伤口上,见已没布包扎,便左右寻找。我轻声说:“不然我上去取……”
“不行!”青先生断然拒绝:“此时不能走动。”又将眼光移到我身上来。
我起得仓忙,里面是睡衣,外面胡乱披着平日里穿的外衣。青先生上下看看,说:“将你里面的衣服撕下一条来,要干净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衣服老长呢。
我立刻咬住长裙,手脚并用,自膝盖那里撕开,又把往下挨脚的那条去掉。青竹先生接过,将伤口包扎起来。林羽白从始至终一声不吭。一时间满屋肃静。
林羽白衣服破了,半个肩膀露着,手臂欣长匀称,有肉的地方肌肉结实,没肉的地方线条流畅。我趁着青先生包扎伤口,便偷偷看起他来。从露出的部分来看,身材可真是不错。
这念头一闪即过,我心里责备自己,此时怎可有这等低俗念头。便敛神屏气,站在一旁。
收拾妥当,青先生长呼一口气:“是断肠。想不到他如此阴狠。”
林羽白靠在墙上不语,半晌问:“追近了没有?”
“应是没有。只追了几里便没了人。”
林羽白声音冷然:“必是等着半路收尸呢。想不到他尽得他母亲真传,于用毒这一点上倒心思周全。”
青先生默然片刻,接着说:“他既然能发觉我们,想是武功已大有长进。”
林羽白摇头:“最先听出我们的不是他,是他身边那个人。这几年他倒是快马加鞭没闲着。”又问:“先生,我今日中箭,失在哪处?”
青先生细细思量:“公子心急了。”
林羽白轻轻点头:“我倒没想到他如此着急,他急本是好事,我却不该也跟着急。”
青先生从另一桌上拿过茶壶茶杯来说:“公子伤已无碍,后半夜会发烧,多喝水便可。”
“既是没追上,何苦从这儿躲着,上去吧。”见林羽白一动,青先生忙上前按住:“公子不可再次轻敌!我上去同清风明月守着,公子在此安心养伤,明日派人查明虚实才可。”
林羽白淡淡一笑:“我这伤可吓坏先生了。”
青先生收了药箱,意味深长的说:“虽是打草惊蛇,却也逼他上了明路。弄不好一石二鸟,鹬蚌相争,我等收渔翁之利。如此看,倒是值得。”说完,便走了。
幽暗的烛光下,只剩了我和小白。听来听去,我到底没听出那个“他”是谁。更不敢问。怕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杀了我灭口。
灭口?
这两个字一蹦出来,我又没用的发抖了。
这和从前看过的武侠小说是多么相似的桥段啊。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轻的被挖眼,割舌,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