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出身富贵,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热爱八卦。
自打赵家小姐在一个什么什么宴上大放异彩,独领风骚后,香秀阁的生意,就在一日千里的基础上,更加的一日千里。
我,二丫,也成了香秀阁的首席设计师加化妆师。当然,也是全倾城唯一的。
兰夫人的里屋,诚然成了我二丫的里屋。
我脱下了粗布衣裳,穿上了和兰夫人一样料子的衣裳。
兰夫人对我这棵摇钱树爱若珍宝。
我每天都和这群大小姐们打交道。她们喜欢成群结伴的来。我在里屋化妆时,仍是不让他人看。因此,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她们八卦着倾城里的每一个有头脸的人物。
而我对这个皇城的认识,也就从她们的嘴中一点点得来。
天子脚下大官多。小姐中的翘楚就是我第一个见过的苏明婉。
苏家大小姐苏明清嫁给了皇帝二儿子,成了皇子妃。苏家二公子如今在宫里当御前侍卫,皇恩隆眷。苏明婉因着大姐二哥,又是家里最小的姑娘,在外外人宠,在家家里疼。再加上她长得好看,追求她的王孙子弟络绎不绝。听说她十二岁的时候,家中就已经回绝了两家提亲的。
苏明婉每次来的时候,我都偷偷看她好一会儿,然后内心久久不平静。
苍天大地,吉祥如意,为什么我没穿成她呢。
老天是公平的。虽然他没给我大富大贵,但好歹给了我一张过得去的脸。说是小家碧玉有点委屈,说是沉鱼落雁又有点夸张。眼睛挺大嘴巴小,眉毛弯弯鼻子高,最重要的是脸,是脸,我是个瓜子脸。
这点我很是满意。
用我手头的黑黑白白描画描画,惊为天人是有些困难的,和赵家小姐比还是略有胜算的。
小赵姑娘现在是我的忠实粉丝。
后来她曾不只一次的对我说,她活了十六年了,从来没有那天那么风光过。所有夫人小姐都来看她的衣裳妆容,所有公子都在打听她的名字。她梦里的小白公子,那天也笑着对她说了认识十来年中的第一句话:“你今天很不一样。”
为了这一句话,城中名媛们孤立了她大半个月。
“肯定是苏明婉挑拨的!”每每提到这儿,小赵姑娘都要恨恨的加上一句。
十六七的年纪,正值花季雨季吧?灿若桃李,美目盼兮。这边情窦初开,那边少女情怀。找到个梦中情人,爱就要狠狠爱。有多少秘密要与好姐妹一起分享,有多少姐妹因为一个小伙就反目为敌。
说到底,就是年轻的幼稚。成长的烦恼。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正慢慢吹干手上的蔻丹,对,就是我自己研发的指甲油。我刚刚美了个甲。
屋外挑布匹的哪家小姐又说闹了起来。“你挑这月白色,想是要与林家公子双宿双飞?”
一阵嬉笑转来,那个声音又急急解释:“人家看着干净素雅,想着既是诗会,总要文雅些妥当,又干你林家公子何事了?难不成你心里喜欢他,除了他,就不许别人也穿白了?”
“呀你这死丫头,嘴还得倒挺快。不知你诗会见了他,可还如今日这般思维敏捷。”
一阵追逐打闹后,苏明婉清冽的声音含笑传来:“这次诗会,虽姐姐不在了,可也要办得兴起来。大家好阵子没热闹热闹了,别只顾着想衣裳,想想怎么作诗,方好压了那些公子们。让他们别以为咱们总是不学无术。”
嘻笑中一个更稚嫩的声音传来:“可我见了小白公子,七魂没了三魂,剩下那几魂也就只能保住自己言行不失,哪有心思再来作什么诗呢?”
这话似是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上,大家更加笑闹了一阵。方慢慢散去。
这就是倾城第一美男,林羽白在姑娘们心中的地位。
公子小白是林家老爷之长子,林家还有一个公子小墨。因是双胞胎,哥哥叫林羽白,弟弟叫林羽墨。哥哥文采飞扬,弟弟骁勇善战。
绍国皇帝看中林羽墨,说是武将奇才应多历练,林羽墨小小年纪就随军在外,故虽公子小墨也生得一表人材,却解不了倾城女子之远水近渴。
早些年还有白派与墨派之争,随着公子小墨多年在外不归,其它家公子资质又良莠不荠,公子小白便一人独大,将倾城花季少女的心统统揽入怀中。
我在香秀阁中,每日间只见得到女眷,然她们每一个人来的时候,都带着一个公子小白。
“公子小白喜穿月白衣衫,因为他名字里有一个白字。”
“公子小白不喜多言,却待人和善,从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
“公子小白四岁能诗,家父至今保留他所作诗篇,作为几个弟弟开蒙之榜样。”
公子小白在倾城,就是一个传奇。
虽说常穿一身白衣骑头白马会念几首酸诗在我看来着实流入俗套,但我耳濡目染,也发自内心的对公子小白充满了敬仰。
苏明婉举办的这个诗会,借着她和她爹的名头。邀请了差不多全城的贵族少男少女。作诗之余,有看对眼的谈谈情,说说爱,以诗会友,浪漫死了。
因着苏明婉,少男都爱来。为了林羽白,少女挤破门。足以想,这次诗会多盛大。
这是一个多好的认识帅哥的机会。
于是借着给苏明婉描眉画眼的功夫,我吹起了耳边风:“苏小姐,这个妆配你新做的那件水蓝衣裳,清新脱俗,我再给你头上加些白百合花瓣,既有幽香,又添高雅,诗会中一定独占鳌头。”
苏明婉微微点头:“好。”
我再接再厉:“苏小姐,诗会若是在室外,风吹过,花瓣掉了,或是妆淡了,就影响效果了。不如我那天跟着小姐,给小姐补妆吧。我还会调香,苏小姐喜欢什么香,我调给你,保证中调意境深远,尾调绵绵留长。”
听闻,苏明婉微微笑起,抬眼凝视我,不语。
我心里想着应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也强打起笑望向她。
她眸子清亮,我那些小心机在她眼里仿佛不着一丝一缕,而她偏偏又不说破,只让我看她眼睛里倒映出的尴尬样子来。我笑了半天,脸抽搐得紧,又没有理由收回去,只得半死不活的强撑下去。
她好像终于看够了我的洋相,诚心诚意的说:“那天府中人多,就不劳烦姑娘了。”
呼气……终于大赦!
后来无数事实证明:与苏明婉交手,我完败。
诗会这件倾城轰轰烈烈的大事,于小姐们口中又增加了不少的谈资。
苏府又来了三拨上门提亲的,苏家老爷以长女早嫁,长子伴君不得久聚为由,说要多留三女儿几年以膝下承欢。如此感人的理由当然由不得人反对。由此十六岁的苏明婉虽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却还是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姐妹淘在倾城中迎来送往,搅动着倾城的娱乐圈。
公子小白在诗会中又有新诗流传,引得一众女子争相背诵。
公子小白此次前来身上坠了一块上等的玛瑙玉,于是玛瑙玉又占领了姑娘们的饰物首位。我为此特别推出了一款玛瑙玉花纹美甲,一时风靡倾城。
再次见到苏明婉,已是隆冬腊月。
这次我再不敢造次,只手执端扇,无言轻轻为她扇着指甲。她双手伸平,低头看着那玛瑙式样的纤纤碧甲,时而微微晃动一下手,手臂上的绿玉镯子衬得皮肤更加雪白。
屋里生着火,扇起来的全是热风。一下又一下,催得人想睡。迷迷糊糊中,听得她口中嘀咕:“遍身绫罗终忆起,身前两袖是清风……他到底还是想着她。”
我一惊,再看她时,她并未抬头,只专心致至看着那玛瑙纹路。仿佛刚才那话,并不是她说的,而是我梦中听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只如初见
临近年关,倾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公子小白腿断了。
城里的姑娘们对此事忌讳莫深。只一个个脸上戚戚然。倒是我那老板娘兰夫人关起门来大骂苏明婉。
于是我只能从这只言片语中大概推测事情始末。
那是一个晴朗的天。苏明婉与公子小白相约去骑马。苏明婉的马受惊,拔足狂奔中,不会武功的公子小白奋不顾身。后来就是苏明婉安全了,公子小白腿断了。
只这一点,倒也不值得大骂。
后来被人八卦出公子小白早已属意苏家美女,为其终身成残也无怨无悔。苏家若有意,知恩图报,成就一对才子佳人实属佳话。然苏小姐经此一役后却了无声息。苏家老爷更是放出话来,林羽白对小女有恩,然恩不致以身相许。
公子小白废人一个,别说图取功名,便是夫妻生活,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苏家一颗明珠,终是要高官厚爵之人才佩戴得起。想那苏明清嫁得皇室,苏老爷最疼的苏明婉怎可自贬身价。
于是,公子小白悲剧了。
我听了,也只是唏嘘。不管什么时代的人,现实起来都让人扼腕长叹。
公子小白在倾城的传奇结束了。姑娘们也只是悲叹了几个月。立春时分,天气暖了,白日长了,姑娘们穿得花枝招展的,又成群结伴的来香秀阁消费了。只是这时,她们谈论得不是李家公子,便是张家公子了。
苏明婉长了一岁,越见其美艳,芳名远播,已是名动几国的美女了。绍国之北的北国就有王孙来苏家求亲,苏家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回绝了。苏老爷舍不得她远嫁。
所幸北国只是一小国,幅员仅为绍国三分之一,虽两国略有接壤,实力却悬殊得多,绍国不惦记它已是万幸了,断断是不敢挑衅的。因此苏家的回绝,也算不上是冒犯。
我依旧做着香秀阁的生意。只是每每揽镜自照,却也懊恼辜负了大好青春,纵是每天描眉画眼上妆扑面,自己的容,却是等不到那个悦已者。
这半年来,我见到的男子倒也不少,都是各府小厮,车夫。其中也有人表示对我有好感。我还收到过一条锦帕。为了提醒自己贫贱不能移,我在那条锦帕的鸳鸯戏水图旁用大红线绣了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