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宫女奴才的惊愕之下,玉汝恒恭顺谦和地叩首谢恩,便转身退下,独留给了他们一个淡漠如常的背影。
玉汝恒看着天色,如今刚过晌午,她不必再去内书堂,想着局内的事情还未办完,便悠然自得地回了酒醋面局。
今日玉汝恒被昌隆帝姬带走的消息,早已是人尽皆知,他们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传闻中长相如天仙的玉掌印,不过才上任两日,怕是今儿个便要香消玉殒了,只是可惜了她那张美人儿的容貌。
富春侯在局外庑廊处来回地踱步,他当然清楚入了玉粹宫的人,岂能有活着出来的道理,可是,他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玉掌印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这种莫名的信念,让他始终站在这处等待着。
玉汝恒行至庑廊处,抬眸便看到对面的富春,她面色温和地徐步上前,待站在他的面前时,便看到富春也停下了脚步,抬眸看着她,脸上顿时一喜,连忙跪在地上,激动不已,“玉掌印,您回来了。”
玉汝恒垂眸看着富春,“杂家让你办的事,可都办妥了?”
“办妥了。”富春跪在地上笑着应道,显然他是打心底高兴的。
玉汝恒抬手,“起来吧,杂家还有事让你办。”
“是。”富春欢喜地应道,随即起身,抬眸笑吟吟地看着玉汝恒,适才只顾着欢喜,却未看到她脸侧那触目惊心的刀痕,如今瞧见,那嘴角的笑意连忙收敛,“玉掌印,您的脸?”
“不过是皮外伤,不打紧。”玉汝恒淡淡地开口,抬步便向局内走去。
玉汝恒活着回酒醋面局之事,不到半刻钟便传遍了整个后宫,能活着从玉粹宫出来她可是头一个,这在所难免又引起了后宫的一阵风波,他们都在好奇,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昌隆帝姬放了她?
深夜,玉汝恒忙罢局内的事,便回到值房,她径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个脸侧那蜿蜒而上的刀痕,她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抬手自脸侧滑过,轻轻地撕扯着,不消片刻,那镜中便出现了一张白璧无瑕的脸,而她的手中多了一块人皮面具。
她拿起沾湿的帕子将脸侧的血擦干,随手将那人皮面具放在梳妆台上的匣子内,起身步入屏风,褪去身上的官袍,换了一身干净的艾青色常服,缓步走出屏风。
房外小冬子早已恭候着,她不紧不慢地行至软榻旁,仔细地瞧着手中的那块肚兜,随即收在怀中,慵懒地斜靠在蒲垫上,细长的双眸微眯,透着猜不透的冷意,“进来吧。”
小冬子低声应道,便低垂着头走了进来,顺势瞟了一眼玉汝恒,连忙收起好奇心,恭敬地侯在一侧,“老大,小冬子先给您道喜了。”
玉汝恒薄唇微勾,不露半分情绪,“杂家何喜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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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督主
“今儿个您被昌隆帝姬带走之事,后宫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季督主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是一笑置之,并未当回事,可是,谁曾料到,您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季督主当时听到这消息之后,便愣了片刻,而后大笑三声,然后说……”小冬子在此刻停顿了一下。
“继续。”玉汝恒舀起一旁的册子,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季督主说,‘此人当重用’。”小冬子始终不敢抬头,每次前来见玉汝恒,他都有种如芒在背之感,故而,每次都会小心翼翼。
玉汝恒凉薄的唇勾起细微的淡笑,“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又岂能当真?”
“老大有所不知,这季督主自幼便跟着皇上,皇上登基之后,他便被提拔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历来,只有秉笔太监才可兼管东厂,从未有一个掌印太监能够兼管东厂,而他则是头一人,足矣便能说明,皇上对他信任有加。”小冬子继续说道,“季督主性子孤僻,手段毒辣,凡是落入东厂的人,那必定是有去无回,而他向来寡言,能够当众夸赞之人少之甚少。”
玉汝恒听着小冬子的话,邪恶一笑,既然申屠尊对他如此信任,想必有些见不得光的事,亦是派遣他去做,既然如此的话,倘若她取得他的信任,而后再取而代之的话……
小冬子始终恭敬地低着头,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亦是未听到玉汝恒开口,他心里有些慌乱起来,只因她的心思向来琢磨不透。
玉汝恒微微抬手,将身侧的匣子内拿出一片金叶子,这乃是适才她在申屠璃身上顺手牵羊所得,她手指一动,那金叶子便跌在了小冬子的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冬子连忙跪下将那金叶子双手捧着,喜笑颜开地应道,“多谢老大。”
玉汝恒随即放下手中的册子,缓缓起身,“下去吧。”
“是。”小冬子笑着起身,便退了出去。
富春抬眸看着小冬子自怀中揣着东西,抬眸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便偷偷摸摸地离开,他转眸看着纱窗内那抹素雅的身影,眸底闪过一抹暗淡。
玉粹宫,申屠璃辗转难眠,虽然她入了寝宫便命人备了香汤,将自个浑身上下都洗了一遍,可脑海中却不停地浮现出玉汝恒扑倒在她的身上对她轻薄的画面,她长大至今,从未有人敢冒犯与她,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的,更别说靠近她半步,可是,那个奴才竟敢……想及此,她越发地心气儿不顺,索性披了对襟褙子,来回在寝室踱步,如瀑布般的青丝柔顺地贴在身后,头上并无任何的发髻,眼角故意压低的戾气如今尽显出来,她顿时觉得心口堵得慌,明儿个她便前去将那奴才讨要入自个宫中,再好好地收拾,她定要让那奴才生不如死。
翌日一早,玉汝恒便自行前去了内书堂,她若无其事地坐在自个的位置上,这一路走来,不乏被宫中的人当作新奇事儿看待,尤其是内书堂经历过昨日之事的这些宦官,待看到玉汝恒脸侧竟无一丝的疤痕,他们不免心生疑惑,可是,又不愿前去询问,只好频频侧眸打量着她。
玉汝恒低垂着头看着书案上放着的书卷,安静地听着讲堂上侍讲学士教习,由始至终,都表现得平淡无奇,仿若昨日发生之事与她无关。
待自内书堂出来之后,便看到小冬子急匆匆地迎上前来,随即立在她的身侧,“玉掌印,季督主传您前去司礼监。”
玉汝恒细长的双眸淡淡一扫,眉梢微挑,依旧是寻常的语气,“好。”
小冬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自内书堂出来的宦官亦是听见了适才小冬子的话,皆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昨儿个季督主当中夸赞她的事儿早已经弄得人尽皆知,而玉汝恒如今更是成为了宫中流言蜚语最多的人,一个身份低贱的小火者,一跃成为酒醋面局的掌印,被带入玉粹宫竟然能活着出来,还被季督主扬言称赞,这恐怕是绝无仅有之事,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素日嫔妃们,各处的宫女、奴才闲来无事,自然会三言两语地说上几句,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到最后还杜撰出了许多的版本,左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这是玉汝恒第一次入司礼监,她心中冷笑,自个自打重生过来,倒是经历了许多人生的第一次,她谦和有度地弓着身向前走着,直至行至内堂外,小冬子前去禀报,接着便听到一侧的长随尖着嗓子喊道,“宣酒醋面局掌印玉汝恒入殿。”
玉汝恒躬身步履从容地进入内堂,待行至堂内恭敬跪下,“酒醋面局掌印玉汝恒参见厂臣。”
“起身吧。”一道犹如玄铁冰封的声音响起,可是,却夹杂着一丝的暗哑,让人听着不免心生惧怕。
“是。”玉汝恒却没有半丝的慌乱,反而是淡定自若地起身,面色淡然地低垂着头,等待着训示。
“不必拘谨。”季无情看着眼前进退有度的玉汝恒,看这身形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可是这由内而发的内敛沉稳,连阅人无数的他也不禁赞赏几分。
“是。”玉汝恒只管低声应道,却也是微微抬了抬头,没有半分的逾越与不尊。
季无情随即从椅子上起身,缓步便行至她的面前,玉汝恒的个子与他齐肩,如今弓着身子,他眼眸眯成了一条幽深的缝隙,负手而立,却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你很怕本座?”
玉汝恒正欲回答,便听到门外传来宣报声,“昌隆帝姬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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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斗胆
季无情深深地看了一眼玉汝恒,转身便低垂着头恭敬地踏出内堂,前去迎驾。
玉汝恒却在这个空档琢磨着适才季无情说的那句话,她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浅笑,随即便躬身毕恭毕敬地跟在季无情身后踏出内堂。
申屠璃一眼便看到玉汝恒,她冷嗤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高贵端庄地徐步前行,司礼监一众人等尽数跪在地上,“恭迎昌隆帝姬大驾!”
申屠璃抬步入了内堂,一旁的宫女连忙搬了她素日坐的椅子,她端坐而上,直视着前方,“起吧。”
“是。”众人应道,恭敬地起身,垂首立在原处。
季无情此时已经重新入了内堂,立在她的一侧,还不等他开口,申屠璃便已经发话,“本公主此次前来,是向季督主讨要个奴才,不知季督主可否割爱?”
“不知公主殿下看上了哪个奴才?”季无情面上表现的恭顺,心下却疑惑起来,这昌隆帝姬素日胡作非为,也不过是作践后宫的人,今儿个可是头一遭来司礼监要人,他深知这刁蛮公主的脾气,若非是真真儿得罪了她,她定然不会前来索要,怕是此人凶多吉少。
“她。”申屠璃压低的眉眼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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