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一起去承担。这样就好。”
他听完,默然无声,良久才道:“是啊,这样就好。”
他从自己身上解下一块玉佩,给月儿戴上:“这是我配带了二十多年的物件,从来没有离过身,今后就交给你保存吧。我不在你身旁,如你有困难,可找吉记商铺的人,他们见玉佩如见我本人,你提任何要求,他们都会满足你。”
月儿低头端详这块玉佩,它通体碧绿,翠绿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她把玉佩握在手上,还隐隐感觉得到他温热的体温。
“真的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吗?”
“是的。比如说,你需要很多钱,或者叫他们去杀什么人,再或者要找什么人都可以。”
“我只想要你留下来。”月儿用小得如同蚊子叫的声音说。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月儿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要求,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
“哦,还有一事。我知你一直喜爱清幽之地,我寻了一处,那里真是一派深山密林的幽隐景色。四面环山,山势逶迤连绵险峻,只有东面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进入谷中。谷里四季如春,有一大片翠竹植于谷地,风声,水声,禽兽啼鸣之声环随着竹林,谷中流淌一条小溪,溪流上飘着落英,水清见底,水中的鱼儿肥美鲜嫩,一逮就着。怎么样,你觉不觉得像世外桃源。”
月儿神往地问:“那是在何处?”
“在巴蜀的东面,靠近藩宜。”萧长天也兴致勃勃地说:“将来我们去那隐居,过神仙般逍遥的日子,可好?”
两人沉浸在美好的向往中,完全忘了眼前即将的离别。
“公子,你的衣物(炫书:。。)整 理好了,要不要过目?”一位丫环进来禀告。
听到此声询问,两人蓦然回到现实中来。
“月儿,我离开的日子,你要多加保重,起居饮食自当注意,不可随性而为。”
“你也一样。一路上风餐露宿,更要注意身体。”两人依依话别,从没有觉得漫长的夜是如此短暂。
他们再怎么依依不舍,黎明依旧来临。
在晨曦中,月儿望着远处的他频频回首朝自己挥手,而她只能木然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他的影子在地平线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潸然泪下。
这是一座城,一座死寂的城。
城里的居民死的死,逃的逃,一座偌大的城里剩下的只有老弱病残,远远望去,没有人烟,仿如一座无人居住的城。
往来的商旅无不远远地绕道而行。方圆数百里土地荒芜,民生凋敝。
今年春始,大疫横行。许多人突然发热,接着喉咙出现红肿和剧痛,一些照顾他们的人也迅即感染,一时间,这种疫情在这座城里快速蔓延。对于那些感染上疾病的人来说,痛苦地死去几乎是无法避免的,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
人们将死去的人抬到野外埋葬,可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健康的人越来越少,很多死去的人只得被草草掩埋。
有些尸首污染了附近的河流,引发霍乱。人们上吐下泻,直至脱水而死。
人们怀着对这些疾病的恐惧,纷纷逃离这座恐怖之城。
临近的城池守卫森严,凡是从凉州城里逃出的居民一律被关在城外的破庙里,不许他们踏入城池一步。流民由于饥饿和居住环境的拥挤,人们又纷纷饿死或者感染其他疾病而死。
这是北方地区今年最恐怖的一件事。还有比这更骇人听闻的一件事情就是,天朝皇帝启德帝刘义和下落不明,有说皇上是在这场大疫中染病而驾崩,有说皇上是在风云堡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驾崩。众说纷纭,不管真相如何,总之,有关皇帝的讯息全无,他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
天下百姓更加惶然,天下局势更加恶化。有农民反抗地主的欺压而起事,有地方军事势力割据一方,为霸一方。陈维义在此期间只是叛乱的一部分,而乌弥国凭借草原民族彪悍的雄风,横扫北方一半的区域。
北方地区战火纷飞,南方地区倒是繁华如故。
江南庆州西郊灵山上最古老的佛寺之一——青云庵,地处灵山半山腰,从山下修千级石台阶延绵而上,通往青云庵正门。庵内古树参天,遮阳蔽日。
青云庵信男信女甚众,庵内镇日云烟雾绕,香火旺盛。
山下由“咫尺西天”照壁向西走数十步,有一座不为游人注目的小桥,走过小桥,向前行百余步,来到清绕桥,桥上有一亭,名春归亭,站在亭中,仰望苍山滴翠,俯听清泉奏鸣,清雅幽静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
灵山脚下一辆华丽的马车由一大汉驱赶着缓缓驶过来,停在大山门前。两名丫环先从车里出来,一人轻轻撩开车帘,另一人伸出手臂。从车里伸出一只宽袖,一宫装丽人将手搭在丫环的手臂上,轻轻借力,轻移莲步,步下马车。
三人朝“咫尺西天”照壁走去,转过照壁,就要登石阶上山。
突然,为首的宫装丽人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然后,她朝西方向又走了数十步,她听到幽静的山里传来女子的斥责声和呼救声。
她走上一座小桥,向前行百余步,身后两名丫环紧紧跟随。她们已瞧见在一座亭里,一名身着儒雅服饰的男子纠缠一名白衣女子不放。
宫装丽人看清楚那名儒服男子的容貌后,不由眉头紧皱,眼里露出鄙视厌恶的神情。
“沈公子,佛门胜地,你如此行径,不怕佛主怪罪么?”宫装丽人出言斥责。
闻言那名儒服男子转过头,他的相貌温文尔雅,只是眼睛里含有一股玩世不恭的意味,带着点邪气。看到宫装丽人,惊讶的神情从他脸上消失,复又恢复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
“原来是郡主,我们既是亲戚,今日又巧遇,当高兴才是。你怎么如此不悦,出言不善呀?”
宫装丽人顶讨厌此人的厚脸皮,当下她冷着脸问:“你在此处行为不检,不怕我告诉王兄,让他治你?”
“哦,请问郡主,我做了何事,让你认为行为不检?”
“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女子,难道是行为端正的人的作派么?”
“非也,非也。我哪是调戏女子。有句话你听过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这是在追求这位姑娘。”
狡辩,宫装丽人恨恨地在心里道。
她转向那白衣女子,乍见那女子,她不由一惊。她一向自负美貌,可与这位白衣女子相比,却给比了下去。白衣女子身上有股出尘的气质,让人觉得她是一株空谷幽兰,又似天上仙阙里的一株奇葩。
她心里顿时有惺惺相惜之意。她问那名白衣女子:“姑娘认为呢?”
那名白衣女子看了沈公子一眼,鄙夷地说:“他,我只视为衣冠禽兽。他自言君子,倒是大言不惭。”
沈公子闻言,脸上发讪。他朝那白衣女子扔下一句:后会有期。转身离开此地。
那白衣女子等看不到他的踪影,朝宫装丽人深深一拜:“多谢贵人相救。”
宫装丽人请白衣女子起身。她见白衣女子手里拿着一条手帕,上面绣着梅花数朵,绣工精致,设色淡雅,极称她的心意。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劳烦姑娘指点,这块手帕的绣工出自何人之手?”
那白衣女子回道:“此乃我闲时绣的小品。”
宫装丽人闻言大喜,一直以来找不到满意的人完成自己的嫁衣,如今可算找到了。“姑娘的绣工非凡,我有一事请托,我出阁在即,新嫁衣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完成绣工,恳请姑娘帮忙。”
白衣女子略一思索,想到刚刚那沈公子临走时留下的话,恐他再来纠缠自己,这位宫装丽人身势显赫,倒是可以托庇于她,于是点头答应。
“还没有请教姑娘名字,家住何处?”想到王兄一向对人谨慎有加,自己突然带个生人回府,他如是问起来,自己答不出可不好。
“我叫月儿,庆州人氏,现寄居青云庵。”
第 15 章
月儿寄居青云庵已半年有余。初回江南,她找不到栖身之所,想起以前时常到庆州西郊的青云庵里烧香,与青云庵住持慧严师太交情甚厚,就前去投靠。
山中日子清静,她除了帮忙料理庵中的一些日常事务,空下来就会想起他。记得他临走时说,此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他就会回来。
可他这一去,杳无音讯。她每日度日如年,等啊等,时常抱着希望站在风云堡最高的塔上,眺望他回来时必经之路,可每回都失望而返。
她非(…提供下载…)常想知道他去了哪里,询问有可能知道他去向的人,那些人支支吾吾,从不肯言明他的去处。他的去向太过神秘隐晦,这更让她担心。
好几次,她想起他时就拿出那块翠玉,极想找凉州城中的吉记,托他们去寻找他。
有次,她来到凉州城里一家吉记店铺前,徘徊良久,始终没有迈步进去。她毅然转身离去时,已想明白一个道理。他知道她在哪,他知道她在等他,主动权在他的手上,他不来找她,自己贸然去找,找到他又能怎样。
凉州城里突发大疫,风云堡因偏安一隅,戒备森严,一旦发现有人得病,立即隔离,所以疫情得到控制。
一天深夜,所有风云堡的人被集中起来,有亲友的投靠亲友,没亲友的发些银两打发掉。自此分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大家情不自禁留下惜别的泪水,平日感情比较好的丫环们,都相抱抽咽,彼此互道珍重,摘头花,捋手串,对赠信物。
所有的人都走了,皇帝也不知去向,只剩下她。
她跟着凉州大营的军队一起撤离,浩浩荡荡的队列整齐肃穆地朝西南方向越走越远。
不知他们会带她到何处。她心里惶急,只是想,他回来时,是否还能找得到她。
一路风餐露宿,他们尽是往渺无人烟的地方行军。这种行军生活对他们而言习以为常,丝毫不见疲态。
月儿疲惫不堪,她骑的枣红小马体力不支,一直落在队伍的后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