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推开住持平时休息的房门:“你晚上睡这。”
住持诧异地看着他。本来以为会有灾难发生,没想到只是叫她睡在原处。
“其他人什么时候放出来?”她问。
“不知。”那人生冷地回答,然后转身离去。
主持无心睡眠,在床上打坐。
外面传来轻叩房门的声音,主持端坐着,丝毫不理会周围发出的任何声响。外面的人不见有人开门,只好压低嗓音说:“这有两只馒头,师傅垫垫饥吧。”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住持站在门边,口气不容辩驳:“施主请拿回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完,她将房门一关。
小神医站在门外,又困惑又无趣。这个住持年纪不大,怎么老气横秋,如此不通情理,她真的没了七情六欲,可以不吃不喝,做了神仙?
他也犯倔,你不要,我偏要给。于是,他将两馒头放在门口,这才转身怏怏离去。
半夜里,打斗声又起,这次来的人比昨晚来的人还要多。持续的时间更长。
住持端坐在卧榻上,一动也不动。
直到天际出现一道亮光,院落里的人才停止打斗。小神仙被一夜的惨叫声惊吓,一大早就探头出来,看看是何事。
没想到,还没看到什么,脑袋上就被人打了一个爆栗子。他哎哟一声,回过头,是一个满脸风霜的,相貌威严的黑衣人。
“年轻人,好奇心会害死人。”
小神仙问:“你们一路被追杀,为何还要往这偏僻地跑,你们应该往光复地区去才是。”
那人不答,神情全是担忧和悲伤:“有些事情说不明白,它们比生死更重要。”
住持打开房门,看见门口的馒头,拾起来。
她很久以前说过,她不会再浪费了,因为饥饿的滋味很可怕。
她出了房门,看见三步外的黑衣人:“我要见你们的头领。”
“他没空。”黑衣人毫不犹豫,一口拒绝。
主持退回到房中,这些年她知道,很多事强求是无用的,只能等待。时间,真的是万能灵药,能平复一切。
她拿起小锄来到后山,这里是她们开垦的一块菜地。尼姑庵里尼姑们吃的菜蔬全是她们自己种的。
她伸手摘了一些菜蔬带回去。
刚走到门口,黑衣人见她拿了一小筐菜蔬,马上拿了过去,追问她是否还有。
她向后山一指,黑衣人立即和另外两人施展轻功,向菜地方向跃去。
她眯着眼睛仰望火辣辣的太阳,这世界不变的只有这些日月星辰,永恒,万古,常在。
一会功夫,黑衣人就返回:“你叫几个女尼帮我们洗洗蔬菜。”
在清苦的尼姑庵,吃蔬菜吃得如此心满意足,真少见。
看着他们吃菜的模样,她才知道他们的生活有多艰苦,似乎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菜。一会蔬菜碗见了底。
她心底叹口气,从地窖里拿出一些菜干,烧了给他们送过去。
他们感到意外,不过他们无暇说话,马上投入到消灭菜干的战斗中。
这一顿饭,他们非(…提供下载…)常满意,对女尼们的约束也放松不少,允许她们在院落里走动,除了一处厢房。
厢房原来是放经书的地方,不知现在给何人居住,门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范甚严。
尼姑们一向安分守己,所以双方相安无事。
在这个偏僻的山区,一到晚上,就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到了第二天,除了地上留下的血渍,根本看不出尼姑庵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交战。
经过十几次的短兵相接,对方实力消耗殆尽,最近几日的晚上难得的平静。但驻扎在尼姑庵的黑衣人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他们每日轮班看守要隘,警防对方突袭。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小神医来找住持,向她借几床棉被。
三伏天,谁还用得上棉被?尽管住持心里感到奇(…提供下载…)怪,但脸上波澜不兴。
她叫一个老尼与小神医一起,拿着棉被送到厢房。厢房的门微开一条缝,里面飘出一股浓烈的药味。
老尼心里暗念一句阿弥陀佛,原来这些人守护的是一个重症病人。
傍晚,小神医前来言谢。主持无视小神医的存在,在床上打坐。
“师傅不必担心,他们离开此地的日子不远了。”小神医突兀地冒出这句话。
住持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眼光里透出质疑的神色。
小神医见她露出不信任的目光,心灵受到伤害:“真的,师傅。他们来这,是满足一个人的临终愿望。而那人现在跟死人差不多,我搭过他的脉搏,脉象甚微,除了一口气在,整个人完全没有知觉,他去日无多了。”
住持又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关心此事。
小神医心想,这个住持真的铁石心肠,碰到任何事都无动于衷。她曾经到底碰到何事,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为何想葬在此地呢?他们说此处是他找寻的世外桃源,我根本没看出这里是世外桃源,乱世之中,哪有世外桃源?”小神医犹在喃喃自语。
住持的眼睛刷地睁开:“他是谁?”
小神医一时不解,住持千年冰冻的脸为何隐显激动,难道是他看错了。
“我不知,只知他与我师傅颇有渊源。我听他们叫他萧公子。”
话声刚落,令小神医匪夷所思的是,住持整个人刹那间僵坐在床上,像是遭雷击的样子,瞬间被打倒了。
瞬间即逝的麻木后,她挣扎着下了床,赤着脚,步履艰难地缓缓走向那戒备森严的厢房。
守卫的人见她神情呆滞,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立即呵斥,她犹未听到,只是往前走。守卫的人一扬手,射出一枚暗器,以示警告。暗器擦过她的耳边,打在她身后的树干上。
她依然没有停步,小神医见状大惊,忙叫:“快住手。她已神志不清,不会伤害公子,请手下留情。”
守卫的人不管:“我们奉命,此处禁区,任谁都不许接近。”
外面的嘈杂声引来屋里探问:“何事?”
守卫的人报告:“有人想接近厢房。”
“谁?”
“尼姑庵住持。”
“哦?”门从里打开,走出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风霜的人。
他一见住持,满脸惊异,然后他大声惊问:“月儿?”
住持的身体震了一下,眼神慢慢聚焦,看着那人:“萧秉大哥,是不是他在里面?”
萧秉沉重地点头,满脸风霜的脸上满是悲痛和无望。
此时见到她,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他一直找你,你总算出现了。”
“他怎样了?”
“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月儿轻轻走进厢房,生怕自己的脚步声吵醒沉睡的他。
他身上盖着几床棉被,脸色灰白,昔日炯炯有神的眼眸如今紧紧地闭着,眼眶深陷,颧骨高突,脸瘦得如骷髅。他呼吸似有还无,气若游丝。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棉被里垂下来。
月儿走过去,轻轻拿起它,握在手中抚摸。曾经这双手多么有力,多么温暖,可如今它无力,冰冷。
真的,再富有的人,也不能收买死神;让它离自己远一点。再强势的人,终究也要化作齑粉,埋葬在滚滚红尘中。
可是,不应该是他,不能是他。他是不同的。她日日夜夜诵佛念经保佑他,他不可以,不应该,不能够就这么在她面前倒下。
她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试图阻止他走向未知世界的步伐。
第 24 章
身后有人慢慢走近,月儿机械地回过头,艰难开口:“怎会如此?”
萧秉站在几步之外,目光望着卧榻上的他,沉声回道:“郡主在他的饮食里下了分量很轻,无色无味的毒,他不知不觉服毒一年多,等他发觉时,毒已浸入五脏六腑。那时,我们在供给江都王的粮草中作了手脚,事发后,又遭江都王派出的刺客一路追杀,根本来不及请良医救治驱毒,就这样病症越拖越重,他仍一意往这偏僻地来,越发找不到良医。”
“真的回天无术?”
“小神医说,公子的症状太古怪,是他从未曾见过的,到如今仍无法确定公子中何毒。现在唯一对症的药是昆仑山罕有的寒玉兰石,它可以驱五脏百毒。只是他曾将它送与你,而你未曾留下。”萧秉的语气中充满可惜和遗憾,练武之人奉为至宝的东西,被她毫不在意地转送他人。
“他为何将它送与我呢?我又用不着。”
“寒玉兰石对肌肤伤口有立即愈合的疗效。”
月儿点头,原来如此。
如今寒玉兰石在郡主手上,怎么办?她既然下毒害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将它拿出来救他。
她望着他枯槁的容颜,心中充满疼惜,难道这就是他在尘世中留给她的最后印象?
她凝视他的容颜,分毫不差地印在脑中,然后转身离去。
太清山尼姑庵住持房中的灯亮了一夜,朦胧的窗纱透出她的身影,她一整夜拿着笔,写写停停,稍不满意就将所写的东西揉成一团扔掉,另拿一张纸,继续挥毫。她全神贯注,不知疲倦,忙碌了一整夜。
小神医站在院落里,望着她的一举一动,觉得奇(…提供下载…)怪,她在做什么?
终于,她拿着一个信封步出房门,请萧秉派出脚力快捷之人,速将这封信送至庆州江都王府,面呈郡主。
“交给郡主?叫她救他?怎么可能?”萧秉一叠声表示怀疑。
“为何不可能?”
“因为郡主已知萧公子救她原是骗局。我们初到庆州,苦于无法接近刘世子,想出一计。我们故意在她上灵山烧香时,施计让她的马受惊,然后演了一出英雄救美,顺利地与她的王兄接触。婚后,公子又对郡主过于冷淡,致使郡主怨恨交加,欲将公子置于死地。所以我觉得找郡主帮忙,希望渺茫。”
“总得一试,不试怎知行不行?”月儿态度坚持,语气坚决,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救他的机会。
萧秉受到感染,立即叫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