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北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端起茶盏,斯斯然饮了一口茶。
他竟是装作没看见一般。
盛羽根本就未被正式册封为皇后,现在这群人口口声声皇后娘娘前,皇后娘娘后,分明是想借机将事情闹大。他战北极志在天下聂倾城心里明白,他敢和他谈条件,正是籍于此原委。
可此时岑国的人硬给盛羽冠以皇后的称号,想她一国皇后被掳禁于敌国深宫,无论是女子名节,还是国家颜面都可说尽毁,这样算来,根本是个撕破脸的局面。梓国朝臣想通这一点就会明白,盛羽就是他们手中最后的护身符,不交出来尚能拿来威胁战北极,交出来就是城破之时,这样算来,无论是救得出还是救不出,她的下场岂不是都只有一个死字?
联系战北极此时叫他来,莫非是要强攻夙沙城,置盛羽于不顾了?
聂倾城心如电转,怒意灼上心头。不过他这人有个习惯,愈是盛怒面上愈是慵懒疲沓,浑如蛮不在乎般。
懒洋洋瞧了眼自己项上的三把弯刀,聂倾城桃花眼一弯,笑得意味深长,“赵敞,你也不要忘了,你家陛下的王帐现在可是立在我梓国的地界上!”
“可是,很快就是我们岑国的了。”赵敞冷笑。
他早在岑国就曾听闻丹墨公主的贴身侍卫聂焰为人拽得很,除了丹墨公主,连见战北极都是爱理不理的,不知为何,战北极竟也默允他毋守臣礼,几次见他陪丹墨公主进宫,这臭小子都是虚虚向战北极揖个手,便大喇喇负手守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好似除了他家丹墨公主,谁都不值得他瞧上一眼,他赵敞,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梓国的北峥小王爷,难怪敢这么狂。可那又怎样,他们南地之人性奸狡而品懦弱,聂氏皇族早已雄风不再,今天他赵敞就要叫这狂妄的小白脸知道他的厉害。
赵敞此人粗中有细,顿上一顿的功夫并未听闻战北极阻止,立时心中就如一盏明灯一般,气焰愈发嚣张,“叫你尝尝爷的弯刀!”他怒瞪双目,抵在聂倾城脖子上的弯刀猛一使力……
“那也要看你有没这本事!”聂倾城挑一挑唇角,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莫地急速向后一仰,那身体竟然跟没生骨头一般弯至完全不可思议的低度,继而更像柔软的水草般诡异地拧身一转,赵敞只觉眼前一花,聂倾城已轻松松从三刀夹击中绕了出来。
那两名侍卫情急扑上,聂倾城却一个闪身飞起两脚,将那二人踹飞出去,赵敞到底是大将,性子虽急,人却毫不慌乱,眼见聂倾城飞脚而起下盘空虚,竟就地一滚弯刀从下而上地贴面劈来,直攻聂倾城面门。
这一刀若叫他划得实了,重则头壳开花性命不保,轻则毁了他那张祸水般的妖孽脸,赵敞心中拿捏着分寸,十分功力,三分未吐,想着陛下还要用他,只挫挫这南蛮小王爷的锐气就好。
眼见聂倾城已无处借力,他却倏地伸出两指,刚猛如钳,狠狠一夹。
竟以两指夹住了那柄精铁弯刀的刀刃。
赵敞怒,使劲,砍!砍不动。
再使力,抽!也抽不动。
“再来呀。”聂倾城笑嘻嘻道。
赵敞又窘又怒,再不留情,当下深吸一口气,“嘿!”暴喝一声,憋足了吃奶的劲儿,狠狠一刀砍下。
这回倒是松动了,赵敞心中大喜,小子,本来爷只想划花你一张脸,这回阴差阳错,死了可别来找我。
聂倾城朗笑一声,“赵将军承让。”
叮的一声脆响,他竟然用两只手指头生生挟断了那柄精铁弯刀,顺势手腕一转,反将那把断刀顶在了赵敞的项上。
战北极那双碧绿的眸子微微一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北峥王后继有人,小王爷真当勇也。”
聂倾城面上笑吟吟地望住他,桃花眼中却含着杀机,“你的将军却不怎么样,整个儿一头蠢牛。”
“聂焰!”赵敞鼻子都快气歪了。
战北极挥了挥手,闲闲道:“都下去吧,朕跟北峥王还有事要议。”
众人皆行礼退下。聂倾城忖了忖,挟着这只大个子蠢牛也没什么益处,他倒也不怕战北极会拿他怎么样,便也放了赵敞离去。
待众人退下,聂倾城信手拖了张垫子一屁股坐下来,单刀直入道:“你究竟玩什么花样,一次说清楚的好。”
战北极敲了敲桌面,似在沉吟,片刻后,忽道:“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跟叶朝扉这般拿前程家国去赌?”
聂倾城翻了个白眼,讥嘲地一笑:“陛下不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么?如今天下多少人在传唱陛下与她的鹣鲽情深,率二十万大军亲征夺妻,既侵略他国领土还能留一个万世传扬的情深美名,算盘都叫你算尽了,怎会想到关心这种小节?”
“三年前朕不懂,看了你们三年,仍是不懂,所以要问。”
聂倾城沉默片刻,终答他:“情之所至,便是甘心情愿。无从比较,无生死惧忧,无利之驱使,唯愿她平安喜乐,便是我一生的平安喜乐。”
“无生死惧忧,无利之驱使……”战北极喃喃几句,不觉想起那一年,他和她大婚,他久候她不至,却收到下人来报聂倾城醒了。
当他要置聂倾城于死地时,眼盲的她扑到一身是血的聂倾城身前,将他护在自己身后,扬起面孔平静地对他说:“要生,我和他一起生,要死,我和他一块儿死。”
然后那双乌沉沉的眼睛缓缓闭上,引颈受死。
自己就是那时候忽然心中一动的吧。
原来这便是无生死惧忧,无利之驱使,好一个甘心情愿。
纵使他富有四海,权倾天下,这世上也找不到一个像她那样的女子,能这般对待自己。
因为如此,所以才一直容忍她。
他以为自己是以一个君主和上位者的身份平估盛羽能给自己带来的价值和利益,他看得清她的才华,他懂得用她,成就她,所以他给了她更大的天空和余地,一直容忍这个“不贞”的未婚妻。
但其实,不肯承认的内心深处还是藏着别的情愫吧,他对那样的感情陌生,因陌生而强迫自己回避,以至在这样的决策关头,忍不住问出这样一个不符合他身份的问题。
不过,这一生,仅此一次。
战北极笑起来,“朕那三弟也是罕世的情种,这都什么时节了,他竟还秘密寻神医为她治眼。不巧,陆成泽精研三载,终于找到治她眼睛的法子。除此以外,朕还有一件礼物送他。”
聂倾城望住他。
战北极淡淡一笑,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字,递给聂倾城。
聂倾城接过来一看,顿时一愣,“母亲?”
战北极道:“不知北峥小王爷有没有兴趣替朕送三弟的生母和神医给他呢?朕特地召了孟悟来,他擅长易容和口技,还能说腹语,你们一道入皇城,朕给你们三日时间,若能救回她,你我的约定便生效。若是救不回,三日一到朕便要发动攻城之令,再顾不得她的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小倾城要去见小盛了哦,哈皮滴搓手。
98
98、尘满面,相逢应不识 。。。
冬暖阁里,今日气氛难得融洽,一直闷闷没什么表情的“叶夫人”终于和缓了脸色,叫侍候她的小宫女们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叶书眉逗了几下孩子,回眸冲盛羽笑道:“怎么样,想抱抱他么?”
盛羽听着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正有些怔忡,听到这个提议顿时一呆,然后手忙脚乱地摇手,“不要不要,我瞧不见,可别弄疼了他。”
正拒绝着,却觉臂弯里一沉,一个又软又热,张牙舞爪的小东西已落入她的怀抱。
叶书眉笑道:“怕什么,抱着就好,咦,小家伙正冲着你笑呢。”
盛羽又是一呆,这么肉墩墩,软乎乎的一团,这这,哪里是能碰,哪里是不能碰的呢?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摸索着轻轻碰下他的脸,软软绵绵,柔嫩得就像初绽的花蕊一般。
“奶,奶奶……”那小家伙竟然抱住她一根手指,含在嘴里吮了起来,一边吮还一边咿咿呀呀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他他他……”盛羽张口结舌,叶书眉噗哧一下笑出声来,“糟糕了,皇上肯定是饿了,把你的手指头当他奶娘了。”
随伺在侧的奶娘也笑起来,“奴婢这就给皇上喂奶。”说着便将孩子从盛羽怀中接了过来。
才一岁多点的小皇帝骤然被抢夺了吃食,大为不满,小嘴一张,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任奶娘抱着他左摇右晃,怎么哄都哄不好,几个宫人轮番上阵都不行,最后连叶书眉都亲自去帮手了,那小皇帝仍是大哭不止,冬暖阁里一时兵慌马乱。
盛羽听他哭得好生凄惨,心生不忍,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身份尴尬,踌躇半响,还是抵不过心软,终于开声道:“不如我再试试?”
叶书眉没法子,只有再将小皇帝抱给她。说也奇怪,这孩子一偎到盛羽怀里,却渐渐缓了哭声,盛羽再拿手指头逗逗他,他便又抱着那只手指津津有味地吮起来。
“没想到,皇上与你到是投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儿子,哀家这个娘亲当得可真没意思。”叶书眉凑在一边瞧着不禁有些醋意,酸溜溜地蹦出一句,惹得冬暖阁里的一众女子都笑起来。
正说说笑笑间,却听一人笑道:“这是在干嘛呢?”
他声音温文清朗,听来叫人如沐春风一般,可殿内的笑声却随着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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