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弟子围了过来,慧静低声吩咐那小道姑:“摩耶圣女所在的静室挂着一幅画,画的边上是一个九格古董架子,你去扭一扭左边第三格上那只青玉鼎,画的后面就会开一个洞,那是咱们濯月观祖师留下的暗道。你快点过去,带摩耶圣女从暗道走!”
“真人!”小道姑张大眼,又是吃惊又是骇怕的样子,“你,你,你不说没事的么?”
这孩子怕是吓坏了,瞧这小模样,真是挺可怜的。不过……这孩子是哪个徒弟收的弟子?
想她慧静身为濯月观观主,平日真的是很忙很忙啊,要管理观务,还要伺候那么多达官贵人,时不时还要被些官夫人们请去吃个茶听个曲,要知道三陪什么的,最辛苦了,这些个位份低微的徒子徒孙认不清楚也是常有的。
慧静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不要担心,你带摩耶圣女先避一避,真人摆平了这边,你们再回来。”
“不要!我不走!”小道姑哇地一下哭起来。
慧静心里酸酸的,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要是这回能侥幸逃过,以后可以培养她……做下一任观主。
她强按下心头痛楚,毅然决然地推开小道姑,跺跺脚道:“快走!”
“我不要!”小道姑像块贴身的牛皮糖,手脚并用死死抱住她的大腿,一抽一抽地哽咽着,“真人啊,你不能这样,万一你老不叫我们回来,里面黑不隆冬的,啥都没有,会饿死人的!好歹让带点吃的吧!”
慧静瞪着她,差点鼻子都气歪了,还以为这孩子多孝道呢,搞了半天是担心饿肚子呀,难为她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一茬,可真不容易。
正怒着,大门已被轰地撞开来,门外一片灯火通明,头先冲进来的是十六个手持弓箭的彪形大汉,一进门便拉开了长弓,森然铁箭对准这一派面色煞白的弱质女流。
慧静使了半天劲也推不开那小道姑,只得挂着那块牛皮糖很没气势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到濯月观来生事!”
“哈哈哈哈哈……”门外传来一阵张扬尖锐的笑声,一众锦衣侍卫簇拥着一个瘦而高的男子入得门来,路过那几具俯地的尸身时,男子皱了皱眉,嫌恶地踢了一脚。
“河襄王?!”慧静一眼认出这人,心里凉了半截。
早就听闻河襄王跟太子这几年斗得你死我活,只是陛下虽不怎么上朝理事,却极为擅长平衡二字,今天扶一下这个,明天立马就会抬高那个,似乎对哪个儿子都挺看好,又似乎对哪个儿子都不太满意,缠绵病榻多年,竟然愣是没给定下一个太子人选,搅得朝臣也分为两党,各自拥护各自的主子,天天吵嚷不休。
直到骁毅王远赴梓国,迎回摩耶圣女,这吵闹了多年的无头官司才终于有了个结果——骁毅王胜出,河襄王落败。
可眼下的情景,只能说,大家放心得太早了,河襄王敢亲来濯月观围捕圣女,只怕这京城早已在他掌握。
“慧静真人,本王的来意你应该很明白,交出摩耶余孽,本王自不会跟你们这班世外之人计较。否则……”河襄王笑一笑,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尖锐,瘦长的脸盘,阴沉细长的眼睛,尖尖的带着些鹰钩的鼻子,笑起来的牙齿在火光下闪着森然的光,像噬血的狼,“否则你们就全是乱党,通通杀无赦!”
慧静吸了口气,“河襄王,陛下已颁布天下,梓国来的丹墨公主是百年前的摩耶传人,是岑国上下都必须尊崇的摩耶圣女,余孽乱党一词从何而来?”
河襄王哈哈一笑,“你问本王从何而来?”笑声方止,他忽地抄过身边侍卫手中的弓箭,迅雷不及掩耳地一箭射来,嗖地一声,羽箭擦着慧静的头皮而过,噗地钉入身后的木柱,只留下那白色的箭羽在火光下微颤。
“本王的说法就是来路!本王的意思就是天意!不是这妖女,父皇怎么会立老二做太子?她一来岑国,父皇便深居简出再也不召见我,不杀了这妖女,难消我心头之恨!”他仰首,把玩着手中的弓箭,“整个京城已在我掌握,从来成王败寇,老二也救不了她,你还是叫她认命吧。”
慧静皱了皱眉,正待再说,却听到一女子道:“敢问河襄王,成王败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河襄王一怔,只见一个女子从人群后缓缓走出来,素净的青衣,面上脂粉不施,满头墨玉般的秀发只随意用只木簪随意挽了挽,虽不如他府中的妾侍那般艳美妖娆,却有种很特别的味道,唔……应该是那种清粥小菜,特别清爽舒适的味道。
“你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杏子般的眼睛弯得妩媚,“河襄王不是嚷着要杀我吗?怎么竟会不认得?”
璨璨火光下,河襄王赫然注意到她眉间那枚泪滴般的朱砂印,不由笑起来,“原来是你。”
“丹墨公主……”慧静想拉住她,身上挂着的牛皮糖却紧紧裹住她,盛羽侧了侧脸,蒙蒙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仿佛就是那么无意义地瞥了一眼,又转回去。
“河襄王要杀盛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问问殿下,成王败寇是什么意思?您的意思就是天意又是什么意思?”
河襄王见她一袭略显单薄的青衫在夜风中飘飘若举,越发显得干净清雅,不由起了几分轻薄之意。
他施施然走过去,轻佻地挑起她小小的下巴,“听说你是个瞎子?”
那对雾蒙蒙的杏眸转了转,不置可否。
“啧啧啧,可惜了这副好相貌。不过……你肯跟着老二却不愿向本王下跪,果真就是个瞎子!”他猛地将她往地上一按,盛羽吃不住力,屈辱地跪倒在地。
“什么摩耶转世圣女,老二以为用你这身份打名号,这岑国的江山就能落在他手上?你不是问我什么叫成王败寇么?今天我擒住你,拉到京城中央一把火烧成灰,叫绍康城的百姓都好好瞧瞧,这个传得神乎其神的圣女是不是个神仙,破了你这个假晃子,他太子之位就名不正言不顺!不仅如此,他这还叫欺君!”
他忽然凑过来,热热的鼻息喷到她脸上,邪佞地笑,“没办法,谁叫你跟错了主子呢?从现在起,我是王,他是寇,父皇既然不想见我,他就永远不要见好了,躲在他的寝殿里,做他长生不老的梦。”
盛羽微微地笑,“所以说,你的意思就是天意,太子也好,陛下也罢,全都不在你眼里了?”
“蠢女人,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太子陛下,今日以后,这岑国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本王我!”
“原来……已经没有陛下了。”
盛羽扬起头,明明那双眼睛是茫然没有焦点的,却叫河襄王一怵,似乎那双看不见光明的眸子能冲破黑暗冷冷凝视他,轻蔑,诡笑。
他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盛羽什么都看不见,河襄王殿下。”
“你在笑?”
“不,我在为你哀悼。”
河襄王尚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盛羽忽然手上一翻,掌中赫然多出一把幽蓝的短剑,快如闪电般刺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河襄王吓得背心透凉,好在他临阵反应不错,勉强就地一滚,虽然弄得尘土满面,狼狈不堪,却险险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剑,只是仍然被短剑在臂上划了条长长的口子。
他低头看看手臂,还好,伤口虽然深却到底不会死人,他忍不住咬牙,“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把你凌迟处死!”劈手便抓向地上的盛羽。
“逆贼受死!”
慧静只觉身边突然一空,那个一直软软趴在她身上的小道姑忽然像通了灵的豹子,嗖地一下飞扑过去,挡住河襄王抓向盛羽那一下,接着出手如电,慧静瞧不清楚她是如何手如探爪,拧住河襄王的手臂的,只见到那只手掌寸寸拿上去,所到之处便是一阵碜人的卡嚓声,河襄王疼得惨叫连连,眼见那两条胳膊软软地垂下来,手掌已经拧成诡谲的,不可伸展的角度。
不知何时,濯月观竟被另一群人团团围住,顺着火光远远望去,一色的银甲熠熠生辉,浩浩荡荡像要直扑过来的涛天巨浪。
慧静看直了眼,“雪雕军!”
河襄王的随侍亲兵见势不妙,团团向河襄王这边围过来,想要借着外围士兵抵抗的空当护他逃走,谁料那些士兵见雪雕军出马,竟说好了似地只虚晃几枪,便弃甲投降。他们数十人拚死相抗,又岂是对手?不到一柱香功夫,已是溃不成军。
骁毅王战北极,不,现在应该是岑国太子战北极,银甲黑氅,面色悲痛。
他在众人护卫中缓步入得观中,目光冰冷地瞧着河襄王,“战连决,你可以对我不满,可你怎么能对父皇下杀手?弑父夺位,实在天理难容!”
“父皇?”河襄王茫然地看看他,忽然心中一亮,醒悟过来,“战北极,你,你竟然杀了父皇?”
战北极目光森然,“今日不是你控制了禁宫,又命细作混入我府中在我酒中下药,与神武将军里应外合,团团围了我的太子府么?这里无数耳朵都听到了,你口口声声这世上再无陛下,不是你杀了父皇,又是谁杀的?”
河襄王的臂骨已寸寸断裂,额上汗如雨下,可现在他也不明白,到底是疼的还是吓的。
“你诓我,战北极,你特登下了这个套诓我!”他瞪着他,睚眦欲裂,“你,你和这个贱人合演了这场戏,你这个畜生!”
战北极淡淡看向小道姑护着的盛羽,那女子婷婷立在那里,双目空濛,唇角却勾着一个说不出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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