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聆怀抱着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怎……怎么来了?”见兰聆如此反应,覃陌央脸上浮出浅浅的不自在,想来他和绥缇的话已经被她听见了。
他细微的变化,兰聆又怎会不看在眼底,果真如心中所猜测的那样吗?
“知道我在外面,怎么都不迎我进来?”兰聆佯装生气,强压心中涌上的一层痛楚,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将手炉丢到他身上,撇了眼绥缇,嘟着嘴告状:“刚才一进殿,绥缇就急匆匆的冲出来,吓人一跳!”
“啊!~~”绥缇心中正是忐忑不安,完全没想到兰聆会说出这么不搭边的一句话,惊讶了一声,退到一旁再无其他动作。
覃陌央细细看着她,愣了片刻,抚上她的双手,将两人的手靠在手炉上取暖。内心却是翻涌不定,兰聆如此聪慧之人,怎会猜不出一两分来。
犹豫了半天,问道:“你……”
“刚才我在殿外看到了津国的使臣,是不是战事有转机了?”兰聆打断他的话,佯装高兴的问他,脸上挂满笑意,心却是层层坠落云端。
“是啊!”覃陌央挤出一个笑容:“也许很快津国就会退兵了。”
“嗯!那就好。”
兰聆示意香蓉将御寒的衣物捧过来,交到张安手上。
“王上最近忙于政务,你要小心伺候才是!”兰聆对着张安吩咐道:“王上少了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奴才一定尽心伺候主子,请娘娘放心!”张安急忙上前应承道。
“瞧你……眼睛都熬红了!”兰聆心疼的抚上他的脸颊,眼眶红了一圈,慎重说道:“凡事别太勉强自己了!”
这话让听的人怎么想,都像是另有深意。
覃陌央抿了抿唇,又开口问道:“你……”
“我要走了。”兰聆再次打断他,霍然站起身,覃陌央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覃陌央内心已是一团乱,抬手正想扶上她的肩头,却被兰聆第三次打断。
“你这里真冷,我要回去了!”兰聆抱着猫咪转身向外走,香蓉紧随其后。
覃陌央从后面抱住她,叹息道:“我送你出去。”但愿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兰聆不敢转头,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点了点头。
兰聆被他一路送到殿外,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甚至没有和他道别。
覃陌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的站在那里,眼中满是卸下伪装的苍凉,半响后对站在身侧的绥缇交代道:“申时,准备轿撵,出宫前往驿站。”
“我与王上一起去!”
“不用,你就呆在这里,蘀寡人整理军政。”
绥缇沉默良久,回道:“是!”
“砰!”
兰聆将金碗重重搁在桌子上,眼睛死死盯着碗里的米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香蓉大着胆子将碗往她面前又推了推,想让她多吃点,今日主子从纹澜殿回来以后,就一口水没喝一口饭也没吃,这怀孕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兰聆抬眼斜斜看向她,却是呆呆的,又好似不是在看她。
‘不行!我不能让他去’这样的念头无数次的钻进她的脑袋中,犹如一只可怕的虫子,蚕食着她,残忍的钻扭着,要在那里冲个出个窟窿来。
兰聆猛得站起身,越过香蓉就往外走,殿里的一众宫女太监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翻过曲折的石阶,穿过梧桐林,走过石子铺路,秋日萧索的景象在她身后如云般消散滑过。
往日从栖梧殿到纹澜殿需要两刻钟才能走到,她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奔到了那里。却看到覃陌央正好坐进一顶普通制式的轿子里。
‘别去!’兰聆心中不住呐喊,心被片片生切,脚下却移动不了半分。
直到看到四人抬着轿子,向宫外方向移动,兰聆这才跟了上去,但也只是静静的跟在后面,与轿内的他只有不到二十步之遥,一路上侍卫和宫女想要上前行礼,都被她抬手禁声。
高大的宫门就在眼前,兰聆几次想上前拦住他,可是又踌躇不定,心中煎熬着,终于涌出一潭苦水,苦痛难当,艰涩难咽!
‘兰聆,你到底是在做什么,难道……想让他置国于不顾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津国的使臣,在第二章的时候出现过,兰聆曾经跟踪过他,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大家是否能记得这个人 ?http://。
67劝津退兵(2)
轿子出了宫门,一转,终于消失在视野中,兰聆恍惚中,又一路向回走,可身子竟像有千般重,足下似踩在棉花上,柔软无力,只能一步一步将就的向前走,待走回栖梧殿,已是日落时分。
香蓉左右寻不见兰聆,正在池塘边踌躇不已,急得来回直跺脚,远远看到兰聆挪步过来,急忙迎上前去。
可兰聆似是没有看见她,越过她的身侧,朝殿门方向走去。
香蓉追在她身后,在她肩上轻轻一拍,这时兰聆才回过神来,转身看向她,轻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香蓉一下被问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兰聆转动眼眸,晚霞映在其中,晶莹流淌:“原来是已经回来了。”刚说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滑倒。
在香蓉的掺扶下,稳住了身子,随即自嘲的轻笑一声,推门走进殿中,待进了寝室,随手将门带上,将香蓉和一众侍女太监挡在外面。
光亮随着门扇的闭合,挤成一条线,最后消失在她身后。
身体沿着门扇失力下滑,兰聆双手捂着嘴,身体颤抖着,如被滂沱大雨击打的花朵,终于忍不住,压抑地哭出声来。
门外的香蓉心急如焚,她早就发现主子今日很不对劲,心中已经有数。刚才自己去纹澜殿找的时候,才晓得覃王出宫去了,现在或许只有楚忧离能安慰得了主子了,最终下定决心朝司乐所奔去……
楚忧离被香蓉拉着,刚赶到栖梧殿,就听到殿内传来一连串清脆的响乐声,节奏明快、有力,琉璃盏中的水像是随时都会被击溅到外面。
听到这样乐声的楚忧离,终于放下心来,情况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
乐锋忽然一偏,如狂风骤雨降临,水从琉璃盏中冲了出来,紧接着就是琉璃盏破碎的声音,似雷雨中的冰雹,噼里啪啦的溅碎了一地。
当楚忧离冲入寝室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兰聆用金筷子,不知疲倦的击打着几案上碎成一片的琉璃瓦,脸上却挂着咬牙切齿的微笑,她紧咬着下唇,每击打一下,破碎的声音就会冲入她的耳朵,为她带来惨烈放肆的欢愉!
七彩的碎片在烛光的反映下,投射在她的脸上,点点成花,迷乱飞舞。
“你这是在做什么?”楚忧离上前夺下她手中的金筷子,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稳住:“如果不想让他去见津国太后,你就去阻止他啊!为何要在这里伤害自己?”
看着她手上被碎琉璃划破的殷殷血迹,一些碎片还嵌在她的指腹中,楚忧离心如刀割,竟还比她疼千万倍,对着香蓉吩咐道:“快去舀药箱过来。”
“你都知道了……”兰聆轻笑出声,看向自己满是创伤的手指,又是一阵发呆。
“你可以去阻止他!”楚忧离轻柔而又迅速的为她拔掉碎渣,不时还吹一吹,生怕弄痛了她,岂知此刻的兰聆早就麻木了。
“为何要阻止?”唇边扯出一抹无奈浅笑:“难道……要看着五国的铁骑踏进覃国的疆土,让百姓遭受战火蹂躏,流离失所吗?难道要看着覃国割地吗?难道要看着覃国灭亡吗?”
“为了一己之私,我能这样做吗?”一行泪滑落,跌落在受伤的手指上,鲜血晕开、扩散:“身为王,这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去,身体而已,亦不是性命,有何不能舍弃!”
“只是……”所有的辛酸痛楚终于崩溃决堤,兰聆哽咽着,话不成语:“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居然经历过这样的磨难,质子!……身为质子的他不过十几岁,居然遭受如此屈辱,如此摧残!只要是想想……我都会受不了!”
“离姐姐!”兰聆抱住他,痛哭不已:“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他,我真的好心痛!……”
“没事的,没事的!”楚忧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但除了这三个字,他再也说不出其他劝慰的话。
新月躲进云中,殿内殿外皆一片漆黑,如不经意的泼墨,扰乱了一纸的亭台楼阁。
“吱———”栖梧殿的门扇被人轻轻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道硕长的人影,身后跟着持灯的张安。
“不用掌灯了。”冰凉的空气中传来兰聆平静的声音,她坐在床榻上,看着张安手中的宫灯,将覃陌央的身形照亮一角。
覃陌央向前迈了几步,身影完全淹没在黑暗中,只能听到他对张安说了句:“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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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诺!”
张安将门带上,殿内又恢复一片漆黑。
“怎么还不睡?”
“出宫与津国太后会面,谈判的结果如何,他们可愿意退兵?”
最终还是被她知道了!
覃陌央不自觉退后一小步,但他的理智又不允许他落荒而逃,或许他早已预感到这一天的到来,只是一直都在故意忽视它。
“觉得我很脏,是吗?”
兰聆已在黑暗里坐了三个多时辰了,眼睛早已经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他站在那里的一举一动,她看得再清楚不过,只是奔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的恩师曾说过,人在黑暗中会感到害怕,但却能让人变得诚实,明亮的事实总是最伤人,最残忍的。但在黑暗中,人就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你看不到对方受伤害的表情,你也不必直接去面对对方的失望,痛苦和愤怒!”
“陌央,我希望你诚实,你能告诉我,你的幼年都经历过什么吗?是什么让你对自己的母亲,都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兰聆知道自己的问话,咄咄逼人,不留情面,但是她想要去了解他,这源于她对他的爱,毫无保留的爱。
即使眼前一片漆黑,但他似乎仍能看到兰聆那双皎洁明亮的双眼,覃陌央紧紧闭上双眼,犹如一层一层撕扯自己的衣裳,每脱掉一层,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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