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见姑娘,神仙也得敬畏三分啊。”吴忧一脸无辜受害者表情。
“将军会不会觉得我这一次话多了很多呢?”
“是。”
“有没有觉得我为人处世更加变通世故了呢?”
“是。”
“会不会觉得我更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了?”
“这个么……还差那么一点点。”
“何以见得?”
“普通的女孩子会犯错,会害羞,会发怒,会爱人和被人爱……总之会受到这样那样的拘束限制,姑娘你却是太完美了。因为你生来就是被人仰视的存在,天之骄女,天上地下最优秀的特质集于一身……我实在不知如何评价才好……你拥有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很美,但不是引起男人欲望的那一种,而是纯粹为了体现天公造物神奇偏爱的那种艺术品一样的美丽,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圆,本身就是完美无瑕,不容批判,不容玷污,不管从哪个角度投射出来的,都是精准的、可以预期的最完善的……那么一种东西。”
“东西?”
“对,像天空也好,日月也好,总之不是人类的感觉。”
“将军——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你看吧,你看吧,就是这种感觉,当你笑的时候,不多不少,嘴角会达到刚好最恰当的位置,这是天赋,不是后天能练习出来的。就说笑的时候,普通的女孩子,可能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可能有一个小酒窝,可能眼睛会咪起来一点,可能笑声儿会有些大,可能牙齿有点黄,可能脸上有些儿小雀斑,你不可能找出一个完美的来,正因为不完美才生动,才有味道,有个性。大概就是如此吧,我举的例子一点儿也不恰当,因为实在是说不好。”
上官毓秀露出深思的神情来,点头道,“你说的再清楚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容我想一想。”一炉香燃尽,上官毓秀一动不动地端坐着,扑闪着眼睛,眼神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吴忧虽然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但却知道她考虑的问题早就远远超越了两人谈话的内容,不知是自己的哪句话启发了她,使得她的思想不知翱游到了什么高深的地方。
“咕——”吴忧虽然能保持一声不吭,无奈半天下来肚子却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无情地提醒他,午餐时间到了。
“你出去吧。”上官毓秀好像还处在梦幻的思绪当中,把吴忧当作了一个普通的侍者,随意吩咐道。眼睛还是大睁着,却没有任何焦点。
“上官姑娘,上官姑娘?”
“入世成魔,出世得道,道心明镜,纤毫不染,心魔情缠,百变万千。无源岂有水?无根岂有叶?世间万般苦,只缘心有欲……这般简单的道理,这般简单的道理,居然今日才懂!居然今日才懂!”上官毓秀像是痴了一般自言自语道。
“姑娘,姑娘?”
“心魔,心魔……本性大欲……”上官毓秀忽然手舞足蹈,作出许多无比妖娆诱人的姿态来,冷不丁把个吴忧看得血脉贲张,几乎要喷出鼻血来。上官毓秀舞蹈一会,忽又停下一切动作,站住了在那里沉思,这一次只是沉思片刻之后,她便又开始了动作,这一次吴忧只看了一眼,立即掩住自己的双目,生怕会生出那污浊的想头,但胯下那物却昂首挺胸,青筋狰狞,直让吴忧愧死。吴忧此时想要退出房间都觉无力,一咬牙,干脆将头猛地往地上一撞,昏厥过去了。
“将军,将军?”
吴忧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百年那么久的狂乱色梦,与成百上千的陌生女子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态交欢媾和,随意任性,无拘无束,连战连捷,神勇无比,只觉要千百万年这般沉睡下去才好,却冷不防被人一推而醒,兀自神迷气昏,不知一身所在何处。
“将军,子时了,要不要吃晚饭?”曲幽之凑过来关心地问道,刚才推醒了吴忧的显然就是他了。
“什么?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这是哪里?”
“这是您的大帐,咱们巡逻弟兄将您抬回来的,说是在头日来的那位小姐帐里睡着了,特意嘱咐子时叫醒来吃饭。”曲幽之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说话十分委婉含蓄。
“我睡了一天一夜?上官毓秀人呢?”
“还在的。只是听说搬去与小莫将军同住了。”笑容愈发地可恶起来。
“怪哉怪哉。我去看看她们。”
“小莫将军说,主公这几日军务繁忙,操劳过度,就不要去找她啦。”
“这是她自己说的还是有人传的话?”
“小莫将军派人来传的话。”
“不能!你肯定是听错了。”
“千真万确,帐前一百多位兄弟都听见了的。”
“她的人这样大声地嚷?”
“是,我说您睡着了她不信,怕您听不见,就在帐外喊完了走了。”
“那……这两日可有什么事故?”
“各擂台打擂都结束了,陈笠先生和席方将军按照先前的规定进行了赏罚。各营将士俱已回营安歇。了望哨报告,火壁城内各处防守器械都已补齐,前两天打破的豁口也已经用土石封上了。民兵设置了土瓮,应该是防备我军从地道攻城的。”
吴忧听到“地道”二字不由得“嗤”地一声笑了,摇头道,“贼军心乱矣!这寒冬腊月的,就是神仙也啃不动这老冻土呀,防我地道攻城?我像是白痴么?胡沛准备得怎样?”
“一切尽在掌握中。”
“好!”
“今日夫人有信来。放在桌上。”
“知道了。”
“弟子告退。”
“少待。还有事用你。”吴忧示意曲幽之坐下,自己将张颖寄来的家信打开了。
只看了几行,吴忧就气恼地将信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骂道:“妇人家见识!”吩咐曲幽之道:“请子鱼先生,快。”
不一会儿陈笠就掀帘入帐,行礼之后,问何事。
吴忧让曲幽之将那团成一团的家信给陈笠看过,闷声道:“张颖深负我意!”
陈笠细细将信看了,道:“夫人说大军屡征,云州民穷地弊,饷源匮乏,这是实情。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催促罢兵也是无奈之举。”
吴忧冷笑道:“我看她却是心向娘家,不肯让我成全功。歼灭张瑞符、张瑞二贼,俘获多少?缴获多少?取了归宁、铜川、云州三城,哪个府库里没有些物资阜积?给了她全部的府库簿册,云州全部的人口、土地都在她的手心里攥着,现在来跟我说没有粮饷?火壁城军心动摇、指日可下,拿下火壁城,云州全境就都是我们的天下!我再做云州牧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陈笠耐心地听完了吴忧的发泄才道:“主公,如今云州全境尽在掌握之中,要做云州牧守何差火壁一城?接掌云州三城也是接掌了那么多要吃饭的人口,我们不是强盗抢了就走,而是堂堂正正的大周官军,要保土安民,要做长远之计。我以为主母所谓不可竭泽而渔之言甚善。主母已然心怀全云州,主公你却还没有啊。”
吴忧沉默了,取过张颖的来信重新细看一遍,叹息道:“是我错怪她了。不过火壁城却是不能不取的。”
陈笠道:“其实火壁城孤悬关外,周围全是我们的地盘,取之不难,而若是不取,我认为好处更大于弊端。”
“此言怎讲?”
“主公试想,火壁孤城为张静斋守节,张静斋救他还是不救?不救则天下诸侯必耻笑其无能,要救,则其大军出关数百里没有补给,作战地点随我军选择,这是有胜无败的买卖。而若张静斋果然以重兵出关,则关内燕州、京畿兵力必然被抽空,我们入关也是一条捷径。再者说,留下火壁城不打,张军必从关内为火壁城运送补给,他派兵少我可夺之,派兵多则断其归路。将其饿死在火壁内。”
“先生此言差矣。”吴忧道,“士气可鼓不可泄,现在我军士气高涨,即便强攻,不过是伤亡大些,一次性解决掉火壁城,可以打击张军残部的抵抗意志,把巴秃颜这个“英雄”扼杀在襁褓中。若是放着不打,固然能得些便宜,云州未来几年却必定战火连绵。有这颗毒疮在,人民还谈什么安家乐业?我们能用火壁城牵制张军,张静斋何尝不能以此城来牵制我?火壁城身处我腹心之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是一等一的上等大郡,若假以时日,张军再以此为基地蛊惑人心,流毒无穷。所以就算借债,火壁城也一样要拼下来。”回头对曲幽之道:“立即叫胡沛将军来。”
第八节 离歌
圣武二七一年十一月下旬,云西军封闭了火壁城一切对外通道,六七万大军将火壁城围了起来。守将巴秃颜假意投降,欲赚吴忧入城。计策被吴忧识破,云西军于是将计就计,以狄稷率一百金赤乌为先导,突然发难,夺了城门。胡沛、曲幽之率精兵随即冲入城内。激战两日后,云西军彻底攻克火壁城。巴秃颜力竭被擒,与效忠张氏的死党十三人尽被斩首。吴忧信守诺言,以胡沛为火壁城太守,班师云州。当时盛传吴忧将借势攻入燕州,燕民富户纷纷逃往京畿躲避。但吴忧在云州大会诸胡部酋长后,便相继遣散了他的杂胡义从,军队数量恢复到常备军三万人的编制。云州对于这一次大规模作战后的赏赐不同于以往的直接发金银,而是给有功士兵都分了土地,每一级功可得地二十亩。赏钱、饷银则用云西新发行的交钞支付,同时云州的各大钱庄、金铺、金银匠处都开通了交钞与白银、铜钱通兑业务,原有的白银、铜钱交易并不禁止。
陆舒建议吴忧上表谢罪,撤出云州,吴忧以其所见迂腐,不听。暗遣人知会阮香、赵杨,欲求为云州牧。
圣武二七二年元月,唐公晋太尉,兼徽、燕、云三州牧,增益封地五千户。
征东将军阮香、泸州牧赵扬、侍中言行一等各自具名上表,表吴忧为云州刺史、征西将军、定西侯。吴忧表请加阮香天赐永福大长公主尊号,加赵扬征北将军等等。这一呼一应,朝野哗然。满朝弹劾吴、阮、赵结党的奏章如雪片一般,言行一被强令致仕,请求出兵讨伐云州的呼声一浪超过一浪。
帝病重。召城阳王阮垒入京伴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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