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宛受惊不小地一下盖上了匣子,勉强给了回应,“呵呵……”末了,在俩人诧异的目光下拿了把小锁牢牢给锁住,很是嫌弃地扔到了角落里。
雪雁和宝蝉二人一愣,有些意会。
瑞哥儿这会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截嫩藕似的手里不知抓着什么举得高高的,直奔着赵文宛去了,献宝似地把手里的东西在赵文宛眼前晃了两晃,咧着一口小白牙,“给你。”
赵文宛看着近在眼前的黝黑蜘蛛,僵硬着半晌没动,瑞哥儿以为她是感动的,很是大方道,“姐姐那儿得了两只,怕你一个没有,我就给抓了一个来,不用客气!”
“……”赵文宛快‘感动’哭了,宝蝉往后挪了两步躲在角落里没忍住噗嗤低笑了声。
还是雪雁不落忍,手快拿了一空匣子把蜘蛛收了,“瑞哥儿真有心,用了朝饭么,这儿有点心,再吃点儿?”
小孩儿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颠颠跟着雪雁往桌子上一趴,显然是很喜欢赵文宛这儿的别致点心的。
赵文宛缓了缓气儿,看着角落里并排着的两只匣子,仍觉得头皮发麻,对于这种东西的天生恐惧是没法改的,再看向瑞哥儿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家伙是赵文萱派来折腾她的罢?
过了没一会儿,湘竹苑又来了访客,倒不是丢了一只喜子的赵文萱,而是一身肃冷的贺靖远,毕竟已经过了及冠之年,不能像瑞哥儿一样乱闯,只在厅里候着,等丫鬟通报。
赵文宛也是意外,自打丁香事情后,她对这人表现出的不喜都快摆到明面上了,谁料这人还越挫越勇了,几次三番示好,百折不挠,那热乎劲儿惹得府里都起流言了。一开始她的确存了戏耍的念头,谁叫这人看事只看表面,可收到的效果好得……让人有些绷不住?
“表哥何事找我?”
贺靖远看着她冷淡面容,有所习惯,麦色俊脸上笑意不减,“今儿乞巧节,夜里长安街最是热闹,花灯表演,想邀表妹一同游玩,可否?”
赵文宛闻言神色微变,看着他的视线多了几分探究,这人难道没听到府里有关于他二人的传闻,这当口出去游玩……
此刻贺靖远心里也是忐忑,他询了母亲,得罪了姑娘该如何赔罪,母亲便给出了以上的提议,趁着乞巧节,带着玩乐买些女孩儿家心仪的物件,什么都消了。
“好。”两厢短暂沉默后,赵文宛突然应了道。
原以为对方不会答应的贺靖远怔愣片刻,当下扬起灿烂笑脸,“那好,届时我来接你。”
赵文宛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回头就对上雪雁略有些暧昧的视线,略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我只是不想参加府里晚宴。”
后者表示明了地点了点头,可赵文宛瞧着,分明是不信的。
瑞哥儿吃得饱饱地滚了出来,踮着脚地往外头瞧,方才宝蝉拦着不让他出来,到了这会儿更是好奇来人是谁了。
赵文宛抓了小白团子,一块儿去明絮苑为自己晚上缺席提早打声招呼,只是去的时候没想到人还挺多,一众女眷挨着老夫人坐着,正说着乞巧节彩头的事儿。
“宛丫头来得正好,雪丫头说你和萱丫头的针浮着,不过一个像是莲花,一个像狗尾巴花。”老夫人见人进来,故意打趣道。
赵文宛也不脸红,指鹿为马道,“我那明明是凤仙花,太阳大,妹妹看错眼了。”
众人叫她的厚脸皮一噎,就老夫人呵呵乐着,招了人往身边坐。“我还能不知道你么,能有个狗尾巴花也不错。”说罢,凑得近了,跟赵文宛小声嘀咕道,“夜里那关可不好过。”
对月穿针可不是个容易事儿,赵文宛是老夫人的贴心小棉袄,老夫人对她的了解也不浅,脾气急性子傲,自然不乐意被人瞧笑话,往年乞巧总是要闹点事儿出来,老夫人也是没辙。
“靖远表哥邀我一块儿去看花灯,我已经应了,特意来跟祖母说一声。”赵文宛笑意盈盈地说道。
赵文萱坐在叶氏右下侧,搁着个赵文雪,算到边儿了,为看赵文宛今日出丑她可是期盼好久,这会儿一听要和贺靖远出去,登时就坐不住了,装着颇为兴趣地插嘴道,“祖母,我也想去瞧!”
“还是姑娘的时候最喜欢这些了,也是大哥带我们玩儿,这一晃的都多少年了,听宏盛说今年办得比往常还隆重,有你靖远表哥带着去,我也放心。”老夫人面带怀念道。
林夫人虽然也有些意外大外甥会邀赵文宛出游,可见老夫人都同意了,也就没什么话,余光瞥见赵文萱一闪而过的羡慕嫉恨,对这夏姨娘所出的庶女越是看不上眼,又一想这两日府里的传言,故意道,“靖远对宛丫头就是好,这么多姐姐妹妹的谁也不带,这心儿明摆着偏着呢!”
“祖母……”赵文萱被那话一堵,仍想央求祖母。
赵文宛凉凉看着她,完全想带个添堵的,嘴角一弯,带着几分挑衅恶劣道,“靖远表哥没邀你么,还以为大家一块儿去呢。”
“今儿热闹,街上人多,靖远表哥也是怕顾不过来人。”赵文宛也不想顺林夫人的意,转而道。
☆、第29章 七夕(二)
晚上夜风习习,弦月西挂,长安街灯火辉煌,灿若星河,天上地上两相交映,一副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
贯穿了小半个京城的碧漪河上飘着一盏盏造型迥异的花灯,顺流而下,交织而成的细密火光,最终化作水天一线间点点闪动的星火,煞是好看。
已经出来大半个时辰的贺靖远还是控制不住瞄着身旁的人,碧纱灯笼照映下;这书生手白胜雪;再看他相貌;玉颊微瘦;眉弯鼻挺;一笑时左颊上浅浅一个梨涡;远观之似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一路上得了不少姑娘青睐,暗送秋波,连一向无争胜心的贺靖远都不得不感叹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个儿高挑,扮起男子来也不输了去。
察觉到旁边一直投射过来若有似无的视线,赵文宛没法视若无睹,索性扫了回去,略一挑眉道,“表哥有何见教?”
连着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几分,装得还真像,贺靖远干咳了一声,莫名觉得此刻这个绷着脸儿作一本正经公子哥儿的表妹十分有趣。“……咳咳,挺像的。”
赵文宛侧头,恰好瞧见他说这话时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前,登时脸色就更黑了,扭了头不作搭理。
“……呃。”贺靖远暗恼自己看哪儿不好,这下更惹了表妹不快,高大个儿杵着,挠了挠头露了几分憨厚之色。
赵文宛这趟出来带了宝蝉,同她一样也是作男儿打扮,灰扑扑的小厮一名,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的,脸上尽是兴奋之情,其实赵文宛心里亦是雀跃,只是念着贺靖远在一旁还得端着,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想着如何把人支开玩个痛快。
整个东市搭起了了两丈多高的彩棚,彩棚上挂着各色花灯,有玉兔状、莲花状、鲤鱼状……
街道两边也是挂满了红灯,每盏灯下都摆着小摊,摊上卖的东西稀奇古怪,吃的、用的、戴的,应有尽有。
赵文宛有些按耐不住,拉着宝蝉东看西看,一会儿摸摸这摊上的手工荷包,一会儿戴戴那摊上的昆仑奴面具,一会儿又指着路边的汤饼要贺靖远去买给她吃。
贺靖远一刻都不得闲,要小心护着她不被人挤到,又要时不时吩咐侍从把表妹看上的东西买下来,饶是这样仔细顾着,还是把人给顾丢了。只一错眼的功夫,那俩人就淹没在人潮里,再找不出来了。
“少爷,莲蓉包。”随从买了赵文宛点的吃食,讨好地献上,就对上贺靖远风雨欲来的阴沉表情。
“表小姐不见了,还不赶紧找去!”贺靖远沉着脸,不免暴躁道,待人要走,又开口吩咐了声,“别太张扬。”
不同于贺靖远这厢的着急上火,好不容易摆脱了贺靖远‘照看’的赵文宛内心犹如脱缰的野马自由奔腾,高兴得很。
赵文宛手里捧着热乎的牛肉火烧,从对角的刘家铺子买的,墙上挖洞修了一人高的炉子,炉底下烧着麦秆,据说这样烤出来的火烧皮最好,焦黄焦黄的,包好的火烧是徒手一个个贴到炉子顶上的,赵文宛看得惊奇之余自然掏钱买了个尝尝。
插在稻草把子上红通通的糖葫芦,有红糖的,还有裹着芝麻的,搭在铁架上叫卖的裹着蜜糖的□□花,油炸糕,一果果热腾腾的黍米糕和白米糕,成盆端出来的鸭头鸭脖子,烤地瓜的泥炉子呼呼烧着……小贩们卖力吆喝,与街上卖艺叫好声交织一起,场面极是火热。
赵文宛一边走着,吃着,有一刻站在那繁华的长安街头与记忆中那热闹夜市重叠,周遭嘈杂隐去,分不清今朝何夕。
“小……少爷小心!”宝蝉的惊呼声近在耳边,那瞳孔中映出的破旧架子正散开来朝赵文宛翻去,听到声的赵文宛蓦地吓了一跳,突然感觉手腕一紧,就被人用力拉了一把,随即撞到一堵厚实的胸膛,茫然眨了眨眼,看着被那人踢到一旁的破落架子,和胸膛主人那熟悉的侧脸。
赵文宛只愣神了片刻,就从那人怀里挣了出来,刻意低头,道了声多谢,就拽着宝蝉隐入了人潮中。
顾景行还张着的手指似乎还有些不适应那一抹温软的逝去,虚无地抓了一下,收入了袖中,俊美无比的脸上漠然的神色有一丝皲裂,在明灭的灯火中看不真切,半晌似是自言自语道,“哼,真当爷没认出来么。”
“看哪家的姑娘看这么入神,喏,你的火烧,你不是不爱吃街边的小食么?”封于修捧着一油纸包,一边嫌烫手地扔给了某位大爷,一边顺着他方才看的方向张望。
顾景行拿着火烧,微微挑了嘴角,蹦出三两字儿道,“要你管。”
“……”封于修一哽,觉得到了该友尽的时候了。
逛了颇久的赵文宛觉着有些累,就在碧漪河旁的凉亭里小憩,厅亭之间隔有一脉浅池碧水,其间只用两尺余宽的青石板铺了条五六步长的短桥,水声浮动,隔着旖旎花影碧树,隔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