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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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传-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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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鉴于前车,鉴于先前的种种历史经验教训,张学良觉得他晚出台甚至不出台,可能更好一些。所以他不急于走马上任,还想等等看。可这次蒋介石却不等了,因自1933年10月起,他就集中兵力开始对中央苏区进行第五次围剿了,加之,在国民党军队内部也军心不稳,甚至还有兵变发生,所以这才又对张学良发生了兴趣。他一回国,就被蒋介石找了去,又是接见,又是宴请,又是晋升(张学良的一级上将军衔即授于此时),并任张学良为鄂豫皖三省“剿匪”副总司令(总司令由蒋兼任),代行总司令职务。真乃高官厚禄,受宠之至。当时东北军中不少有识之士对此都不赞成,认为张学良应当带领大家抗日,不应再卷入内战的泥坑。但由于那时东北军已远离东北,已经不是独立的军事集团,是隶属于国民党军队系列的,不论是在政治上、经济上都要依赖蒋介石,他怎好拒任呢,所以他接受了这一任命,并去武昌就职了。曾几何时,蒋介石对张学良还是那样的无情,逼其下野,令其出国,那时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进东洋大海,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才不过一年多光景,又对张学良称兄道弟,笑脸相迎了,蒋介石的这种纵横捭阖之策,随机应变之术,不能不令人惊叹。很明显,如果你认为蒋氏真的是对少帅发生了特别的好感,那就不对了,他实际是利用他,要他为他发动的“剿共”战争效劳。先是让其出兵江西、福建,继而又命令他的东北军与其他中央军相配合,进攻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红军。

对于这个新的使命,张学良没有多大兴趣,但也没有拒绝。是的,若说这时他对共产党和红军已经有了正确的认识,那当然也是不切实际的;但若说他愿意“剿共”,十分卖力,那也不是实情。因为当时日寇正向华北步步进逼,可国民党政府却软弱无力。未过多久,何应钦与梅津还签订了屈辱的《何梅协定》。那时凡有点爱国之心的中国人,谁不对此气愤万分呢!著名作家郁达夫在杭州写的过岳王坟有感一诗中,怒斥当局对日本侵略者的妥协退让,诗云:

北地小儿贪逸乐,

南朝天子爱风流。

权臣自愿成和议,

金虏何尝要汴州!

屠狗犹拼弦下命,

将军偏惜镜中头。

饶他关外童男女,

立马吴山志竟酬。②

才华横溢的爱国作家和诗人郁达夫在诗中是以南宋奸臣秦桧影射国民党中的亲日派,并指出日本帝国主义欲吞并全中国的狂妄野心。这是有一定代表性的抗日的呼声,也是全国人民的迫切要求和公意。而这些思潮无疑都对张学良有很大的影响,他曾沉痛地表示:“以前同胞们谴责我对日本不抵抗,现在我希望领袖蒋公能更改我的任务,不让我去打共产党而去打日本人,因为我觉得在‘剿共’中战死不如抗日而死为有价值。”从张学良的这段谈话中,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内心的苦闷、矛盾,不管怎么说,丢掉东北、热河失陷、华北危急,他都是深感痛心的。他总觉得这是他个人、也是全国人民的耻辱,是必须洗雪的。有人也许会说,既然他不愿打内战,为什么回国后又接受了剿共的任务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是的,他这时的确尚处于进退维谷的矛盾中。人们在评论历史人物时爱讲“局限性”,我想这也可以说是张学良的局限性吧?因为那时蒋介石也把他抓得很紧,唯恐他动摇,多次找他谈话,耳提面命,反复宣扬他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说什么要抗日,首先必须实现国家的稳定和统一,所谓内患不除,国无宁日,说的就是国家的统一,不能搞割据,全国上下都要听从中央指挥;只能有一个中心领袖掌握中枢,才能一致对外,等等。张学良与蒋介石打交道的时间毕竟还不算很长,他虽然吃过亏,上过当,知道此人是惯于耍弄权术的,但还没有真正接受教训,还没有完全觉醒,蒋介石的这些似是而非的论调,竟然把他征服了,他还错误地认为蒋是从国家全局出发提出这些问题来的,所以他服从了这一调遣。

然而,当他真正指挥部队同红军打起仗来时,却屡遭失败,而军中将士也多怨言,他这才隐隐不安起来。对于先前认为是从国家全局考虑问题的蒋介石的那些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之类的论调开始怀疑了,因为他始终认为日寇对我国的野蛮侵略是无法容忍的,他们是中华民族不共戴天的仇敌,政府对此熟视无睹,却只热心于“剿共”,这怎么能行呢?共产党对中央政府是有不敬之处,但他们也总还是中国人,是中华民族的成员吧,怎可老是自己内部动刀兵呢?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来打去,还有什么团结可言,又谈何抗击外来侵略?

这样做的结果,不是只会使亲者痛、仇者快吗?

就在这个时期,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有一天,不知怎的,张学良忽然心血来潮,来到了自己的机要秘书张慎修跟前,笑呵呵地说:“小张,我向你提个问题,好吗?”

“好!”张慎修以为他是询问工作上的问题,满口答应了。

不料,张学良却提出了一个使他大吃一惊的问题。那天,他一改过去总爱说笑的习惯,忽然压低声音,严肃地似乎也是挺神秘地说:“小张,你对共产党如何看法?”

张慎修不知道张学良的真实用意,不敢正面谈,因为当时是白色恐怖时期,这样问法是会使人大吃一惊的。“我没有研究过,副司令意见如何?”张慎修只有这样回答。

张学良知道张慎修是个进步青年,对共产党不会没有看法,现在之所以推托,显然主要还是有顾虑,所以他也不勉强,自己略微想了想,坦然地说:“只是拼命地去打,那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即使把红军主力击溃,共产主义也是不可能消灭的,因为这是全世界的问题,哪个国家没有共产党呢?

这个问题到最后还须用政治方法求得解决。”③由此可知,张学良这时对共产党的看法已有新的变化,虽然不能说已很正确,但敌对情绪已明显减弱;特别是,他到国外考察了一段时间,视野毕竟是更加开阔了。当然这时还不可能那么纯粹,在他的思想上也还存在着矛盾,也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甚至是错误的想法。如由于他曾访问过意大利,就受到法西斯主义的影响,认为墨索里尼还真有一套,他搞法西斯极权主义,一呼百诺,很有气魄。认为“共产主义成功的条件,要在阶级矛盾极其尖锐的国家,又无外患的情况下方能实现,我国是半殖民地状态,是不适用的。剩下只有法西斯蒂一条路,模仿德、意,乃能迅速复兴中国。墨索里尼说过:‘工作是大家的,讨论是少数人的,决定是一个人的。’法西斯蒂召开大会,如领袖缺席时,要选举新的领袖才开大会。资本家的利润有限制,工人不许罢工,彻底执行法令。德国希特勒亦是如是作法,一定很快复兴。”④为了说明服从领袖的重要性,他常伸出五指,说明手的巨大功能,但它有个特点,就是其他指头都得听大拇指指挥,离开它的指挥,就大为减色,许多事都做不成了。所以他认为凡事得有人作主,从这种意义上说,讲法西斯主义可以救中国,有什么不对,所以对于所谓“一个国家,一个领袖”之类的论调,他是欣赏的,甚至还组织了拥蒋的“四维学会”。他这样做的目的,表示拥蒋固然是一个因素,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了进一步增强自己的实力地位。

不过,这以后,红军开始长征,北上抗日,全国的政治、军事也发生了新的变化,张学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东北军的内部整训上,准备抗日。

又过了一段时间,鄂豫皖的红四方面军已经西入川、陕,根据地里留下的红军只有几千人,战事已趋缓和。他对剿共战事原本厌恶,现在无仗可打了,真是求之不得,正想趁此机会训练部队,不料让东北军西进的命令又下达了。原来,1934年10月,中央红军突围,进行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向西北进军。当时,蒋介石为阻止红军打通国际交通线,取得苏联帮助,曾以重兵围堵,未能奏效。主力红军到达陕北,与徐海东、程子华、刘志丹等领导的红十五军团胜利会师,并决定把陕北作为领导中国革命的大本营。蒋介石哪能不急,遂令张学良组织“剿共”总部于西安,担负维持陕甘宁地区防务和“剿共”任务。

这副担子不轻松。如果说初开始对此他还感受不深,甚至有点麻痹轻敌之意,但经过几次战斗,他就觉得问题不是那么简单了。使他觉得有压力、并开始有些观望不前的,倒还不是集重任于一身,而在于这个没完没了的“剿共”。说实在的,让他抗日或维持治安,并担负一定的防务,他没说的,一定闻风而动。可定要打红军,他就有点犹豫了。尤其使他不安的是,这一新的任命公布后,下面还有不少议论。有人甚至说,这次派东北军入陕进剿红军固然是一个目的,但借机削弱甚至消灭东北军和十七路军等杂牌部队,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这只要看一看蒋介石过去在排斥异己,如何将非嫡系的如孙连仲、公秉藩、张英、张印相和王家烈等人的部队,不声不响地一个个搞掉的情况,对此就不会有什么疑问了。

但在那时,若认为有了这些想法,他就会公然抗命,拒绝入陕,那当然也是不现实的。对赴陕“剿共”他没有提出异议,还有另一种考虑,这就是他天真地认为,陕北红军人数少,武器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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