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着什么都没事发生的样子,淡定的看着清茗的面前,那一汪水,那轮斜印着的弯月,那余韵犹在的清香,“清茗你撒的是什么?”
清茗却摇摇头,“不妨再等上一等。”
寄白瘪瘪嘴,“那你方才让我闭什么眼……”
清茗哈哈笑了两声,“寄白姑娘你惧黑啊,我给你找点乐子,你也给我点乐子这才公平不是。”而这席话换来的是寄白恨恨的一脚。
“哎呦。”
才想再说两句清茗却发现寄白眼睛瞬间睁圆,那如墨的黑瞳里映出点点星光,他便笑了起来,带着点点得意和狡黠,也不再说什么,任由寄白往前走了两步。
寄白手往前轻轻一碰,那奇异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好漂亮,清茗你哪里弄来的这么多流萤?”忽闪忽闪流萤像夜空中的星子,慢慢聚集,映在漆黑的山中犹是美丽,她随手就能碰到流萤软软亮亮的小小的身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流萤,美丽的不可思议。“而且夏至早已过去许久,怎么还会有这许多的流萤?”
清茗一顿,“你怎么知道这个是流萤?什么时候竟是瞧过的?我也是那日偶然瞧见了惊奇之下问的村民,此虫名为流萤,他们平日里则是直喊亮瓦虫,夏日才有的小东西,命却是极短,好像是山里才有的罢,瞧你的样子竟是很是熟稔,连它们的命理都清楚。”眼中一派失望,他原以为是寄白不知道的新鲜东西才这般神神秘秘,却不想她完全不惊奇,唯有这美丽算作安慰。
寄白笑笑,“依稀记得幼时娘亲抓过几些放在房里,闪闪的很漂亮,就跟星星似的,可惜命是极短,隔天再瞧已是丑丑的尸体,自此是再未瞧过。”
“倒是我献丑了。”清茗苦笑。
寄白摇头,看着手心停着的一闪一闪的小东西,内心柔软的一角悄悄微笑,连这短短命的小东西都有这么美丽璀璨的时候,也不枉生死瞬间的挣扎了。
那么,自己呢?不禁笑出了声,无关情绪。
她抬首看了看弯月,明晃晃的悬在半空,周遭半点云也无,俨然已近月末,如果该来的那是也该来了,她转身看着清茗,诚挚道,“清茗,谢谢你。”
至少他是温暖的,让她不至于冷到打颤。
两人并坐在那池旁,静静的,并不说话,微风拂面,惬意而温柔。
月西沉,清茗送寄白回房,站在门口,他又笑,“上一个没能让你惊喜,这个总该会让你笑了。”
寄白一脸不相信的笑意,“清茗你的手段太差了,我还是不要太抱希望的好。”
清茗敲了一记她的额头,“坏心肠的丫头,赶紧进去瞧瞧罢,也不要忘了早些睡,我先回房了。”寄白笑着颔首,目送清茗离去。
“这个人,别惊吓了我才好。”寄白自言自语的摸索着进了房间,又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去点桌上的油灯,光摇摇晃晃的亮起,寄白正准备转回榻上时却意外的发现一个人影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
才适应了昏黄的灯的寄白瞧着那榻上的人,一怔。
而后笑了笑,极淡,瞬时掩了眼中意味。
清茗这人……真是,寄白险些抑不住的叹气。
第40章 阿奴其人
“阿奴。”寄白声音静静。
榻上的人似是猛然瞧见她,惊喜的叫出声,“姑娘!”
阿奴比寄白还高出许多,这一扑险些让寄白反倒在地上,寄白闷哼了一声伸手抓住了阿奴的手腕才堪堪站住,“阿奴你倒是少冒失点。”
“姑娘你没事吧,”阿奴忙搀寄白到榻上,小心翼翼又带点幽怨道,“姑娘你大半夜跑的没踪没影,可让我们担心死了,至少带上阿奴,阿奴也好为姑娘做点什么。”
寄白笑笑,并不回她,自喃喃道,“或者我早该料到你会在这里。”
“姑娘?”阿奴听不清,抬眼瞧着寄白带着询问,“姑娘可是乏了?”
寄白也不回她,恍恍惚惚的任由阿奴替她除了外衫,伺候她休息,她记起晚间吃的那顿饭。
那顿饭,有什么问题呢?她甚至是先他们一步夹菜试过,李婶李叔,小胖子,清茗的脸在她面前一一划过,憨厚而老实,童真而无邪,清朗而坦荡。
是哪里出了错?脑中闪过当时的一幕幕。
李叔拿着鲜鱼进屋时那笑皱的脸,那愉悦亮了满室,李婶端着热腾腾的菜时憨厚的面庞,小胖子拿着荷包在炕上打滚的憨样……
小胖子!寄白猛地睁大了眼,在已知的未知的接触中,她同小胖子之间,连着那个荷包。
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和狼狈,那个荷包,当时小胖子拿着把玩了,她并未拿回,而后在屋内她更是将荷包直接给了小胖子,但却习惯性的在里头挑了颗酸渍梅。
在意了每个小事,却惟独忘了那个荷包,红的艳俗的,荷包。
寄白又开始恍惚了,在知道了是那个地方错漏的她反而失魂落魄了起来。以至阿奴摇了她好几下才反应回来,“怎么了?”
“我才要问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今日总心不在焉的样子?”
“今日?阿奴不是晚上才见到我吗?”寄白嘴边带着淡淡的笑。
“姑娘笑话阿奴,今日今晚的,哪有什么关系呢。”阿奴嗔道。
寄白果真也点点头,“的确,是今日。”若只是今晚,多好。“阿奴带吃的过来了吗?”平日里只要是跟着寄白,阿奴的荷包里就必然少不了寄白要吃的零嘴。
譬如,酸渍梅。
阿奴一滞,带着歉意的蚋蚋道,“阿奴,阿奴忘了。”
“我的荷包给了一个小孩儿,阿奴的荷包借我罢。”
“阿奴,阿奴荷包也未配在身侧。”阿奴说完便低下了头,不敢抬首对寄白。
良久,寄白才哦了一声。
昏黄的灯光里,寄白瞧着阿奴蹲在榻前,她的身量不似江南女子,反倒有些北方的高挑,五官这两年也渐渐长开,显出不俗的容貌来,这样的人,自己怎么就认为她会是一个安分的仆奴呢。阿奴,阿奴,反倒是笑话了。
即使是蹲着,阿奴也是一点动也不动,低着头等寄白发落。
但是,寄白又想笑了,“没有带荷包没有带零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阿奴你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阿奴,心里有事?”后面的语气已失了调笑。
“姑娘离开了这许久,也该回去了。”阿奴仍是低着头。
这许久?回去?是星煜还是书墨斋?寄白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渐失了耐心,屈起右手轻轻放在自己腰间的鸠尾穴上,平着语气道,“阿奴抬起头来。”待得阿奴抬首与寄白对望,寄白深吸口气带着微微的笑,“那我们……”
右手食指一压,寄白顿觉恶心呕上心头,面色也瞬时苍白了下来,在阿奴的慌乱的目光中猛地喷出一口血,看着自己血红艳艳的挂在阿奴脸上,寄白这才欣慰的昏了过去。
“姑娘,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阿奴惊恐却压低的惊叫是她接收到的最后话语。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寄白悠悠的醒来,看到的正是阿奴在她床前抹泪。
有些悲凉,有些,好笑。既是已经做了又何苦装出这门面来,真真假假。
这似真似假的昏迷,晃晃悠悠的让她渐渐离了迷雾,若她是真的昏了去该多好。爹娘,师父,这沉甸甸的名字被唤起,在告诉她她该怎么做而不该怎么做。
譬如这命。
寄白撑着身子靠在墙上,笑着,抹去了嘴角溢出未干的鲜血,伸出手指在阿奴脸上轻轻滑过,指尖沾到濡湿,喃喃道,〃阿奴这眼泪,可是真的?〃
阿奴面色苍白的看着寄白,眼泪更是落的汹涌,〃姑娘在说什么?〃
寄白垂下眼睑,面上不可抑的呈出灰白的衰败之色,又是自作聪明啊,硬生生催了体内的毒,只为求证一事,真是蠢。〃阿奴是真心为我而哭吗?〃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阿奴泣不成声,〃姑娘还有心思开阿奴的玩笑。〃
寄白果真笑了,却极是苦涩,你可知我有几分真心?
〃若阿奴有半分真心…〃语气中抑不住的悲恸使得阿奴猛地抬头看着寄白,面上泪迹尤在。又听眼前人朱唇轻启,吐出令她如坠冰窖的话来,〃阿奴,何时会识字的呢?〃
实在是累,都到了这时还不肯说吗。当初若非她存着心思,并不让阿奴习字,却又在那日离了书墨斋时在榻上留了往清茗处来的字条。阿奴,怎么会来,她不问,就当是不知道吗?
〃我怎么就选择相信了你。阿奴,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寄白又似自语,经了他手的荷包,她竟忘了检查,真是蠢不是,也不等阿奴回答,径自笑了起来,〃师父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不来?”寄白觉着有些冷,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为什么不来……”师父,我想见你,想了很久了。
〃阿奴自始至终都只为了姑娘。〃阿奴泪痕未干,神色仍有些凄惶,急急道。
〃为了我…为了我…〃寄白凄楚一笑,〃那阿奴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阿奴答不上来,逼着自己硬声道,〃阿奴有解药,只要姑娘愿意回朝。〃
〃不,你没有。〃寄白看着高高的房粱,〃大长老不会给你,该毁的想必也毁的干净了。〃不知是毒已侵入骨髓的缘故还是什么,寄白反倒觉得说话又利索回了些。〃你说,如果没有解药,我还能活多久?〃竟是平静的吓人。
〃阿奴不会让姑娘死的,只要姑娘答应还朝,阿奴一定给姑娘找解药!〃阿奴急道。
半句不离回朝,回星煜,回了星煜又如何?这偌大的王朝竟没了她会死吗?当朝重臣不思辅佐,只一门心思放在捉她回去上,难道不可笑不可悲吗?
她的意愿曝在日光下无人理会。
〃在你看来我这些年的抗拒都是笑话?〃寄白目光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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