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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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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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贵妃听这位女史敢直接指责她的不对,脸色也变得铁青,只是她毕竟不是蓬莱殿的人,所以袁贵妃脸色又青又白变了又变后,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冷声道:“我知道了。去叫恒儿过来……”
  “娘娘,如今并非早晚,大皇子已经十五岁了,长入后宫并非……”
  “那是我儿子!”
  袁贵妃像是突然爆发一般痛斥出声!
  “谁见自己儿子还要等着早晚的!”
  那直谏的女官还准备再说,却被身边的同僚拉了拉袖子,只好闭口不言。
  但心里,对这袁贵妃的不满又多了一点。
  这些女官不满袁贵妃的简单粗暴,袁贵妃也同样恨这些女官恨极。
  当初皇帝刚刚赐下这些女官的时候,袁贵妃心中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了。
  以为宫中即使是贵妃,也没有女待诏伺候,女待诏们一向是为了协助皇后治理后宫而存在的。那几年她盛宠之时夺了王皇后的权,皇帝也没让这些待诏入蓬莱殿,而是回内廷听宣。
  当年不但她如此想,就连后宫里一干嫔妃都想的一样,所以那段时间各个对她服服帖帖,委实过了一番舒心的日子。
  谁料这些女待诏一留就是几年,尚服和尚工的几人还好,尤其是尚仪,恨不得指挥她怎么走路才好。若不是她确实需要这几位女待诏辅助,恐怕早就找孟太医要一碗□□给她们灌下去了!
  几年下去,她没被封后,反倒给自己添了一堆枷锁,连行事都要收敛几分。皇帝明显希望她能好好管理后宫,她又不愿给人看笑话,其实早已经没有前几年皇后没被废时风光。
  有的时候,袁贵妃甚至有些怀念有王皇后在的那些日子,至少那时候皇帝和她同在一个阵线,虽然什么都要仰仗他,可他对她也算是予取予求,哪里像现在……
  简直是第二个王皇后。
  想到这里,袁贵妃忍不住激灵地打了个寒颤,又连忙催促了几声:“恒儿还没来?找几个腿脚利索的出去接应一下啊!”
  不会的,不会那样的……
  虽然她没有亲子,但至少还有个嗣子,只要他登上了皇位,哪怕是为了纲常,她的太后之位也跑不掉……
  绝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
  “阿公,我不懂,为何您非要弄出这么一场来!”
  二皇子立在道观的静室里,对着阴影中盘腿而坐的外曾祖父方孝庭有些不满的出声质问。
  “宫中已经够乱的了,我在东宫几乎是如履薄冰,您还逼得父皇对我们更加关切……”
  “殿下如今出宫不易,将老臣叫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方孝庭有些失望。
  “我不信李大人之死阿公你没有插手!之后那么多折子一同入宫,难道都是巧合吗?”
  二皇子在宫中有自己的渠道,喝问起来掷地有声。
  “殿下,您已经不小啦。若是再不出一点事分散对大殿下的注意力,恐怕被胡乱赐婚封出去就藩的就是您了!三殿下年纪还小,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到时候大殿下和三殿下尚在京中,您在藩地鞭长莫及,真的甘心吗?”
  方孝庭叹了口气,颇有耐心的向这位尊贵的曾外孙解释着:“所以,这时候直谏是最必要的。越是一堆人劝着陛下立储,陛下就越不会在这时候立储!”
  “李中丞什么时候成我们的人了?他不是孤臣吗?居然会为了此事送命?”
  这也是刘祁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正是因为他是孤臣,所以他去死才最合适。”
  方孝庭并不避讳自己的老谋深算,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曾外孙只能依靠他,知道也没什么:“所谓‘文死谏,武死战’,文官上书直谏,不算什么,为着劝谏死了才算不愧圣贤;武将流血疆场乃是应当,战死才是一代英豪……”
  他捻着白须,“这李中丞做了一辈子御史中丞,自以为自己性格刚正处事公允就能坐上御史大夫的位子,却不知道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一个咄咄逼人的御史大夫。他被压抑了十几年,半生经卷、得罪了无数人,就为了能得一个‘名’字,如今我略略激他一下,他终于可以完成心中的心愿。”
  方孝庭一抖袍袖,有些嘲弄地说道:“我让他在黎民苍生、帝王将相的心里活成一座丰碑,他得偿所愿,理应谢我才是。若是他病死家中,可没有‘忠简’的谥号……”
  刘祁沉着脸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曾外祖父对李中丞满脸不屑,心中不知为何如同潮涌一般,似是非要发泄些什么,方能得个痛快。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李中丞是位好官!阿公不该如此嘲笑他!”
  方孝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扶植的这位殿下,约莫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他突然笑了。
  “殿下本性果然是仁善啊,是不是觉得这李源之死和您也有些关系,所以心中愧疚?”
  “不是,我只是觉得,人都已经死了,还在背后妄加评议……”
  刘祁担心方孝庭认为他太过软弱,有些慌乱地解释着。
  “就算您认为愧疚,那也没什么……”方孝庭脸上露出平静地笑容。“每一位殿下登上那个位子之前,都有过这样那样的迷茫。满朝文武,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老臣这样铁石心肠的,便也有李源那般宁为玉碎之人,殿下若是心有大志,迟早都要面对这些。”
  刘祁微微放下了心来。
  “老臣任着吏部尚书这么多年,是因为老臣才能有限所以不能升官吗?不是的,正是因为陛下知道没有人比臣更胜任这个位置,所以老臣拖着古稀之躯,依旧在为国效力。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没用之人,端看你怎么用他,放在什么位置上,能用作什么事……”
  方孝庭抓住每一个机会教导刘祁。
  “您看我在嘲弄李源,心中有些不平,站在您的位置,我自然能理解您的想法,但老臣确实并不认为他这样的人真的能改变什么……”
  他顿了顿,木然地说道:“若真是一意孤行的昏君,一头撞死在堂上也不能改变什么,死了就是白死,反倒让世上少了一位敢于直言的义人;若是经臣子一撞而幡然悔悟的明君,那他即使不撞也能找到其他直谏的法子,一死只能凭白陷君王于不义,原本可以两全其美之事,偏偏弄了个玉碎昆岗。”
  “老臣这一辈子,因着任职吏部,见过形形□□的人,有不少颇有名声的‘贤士’一生所求,竟无非是能‘轰轰烈烈’一死。殊不知求着轰烈去死的人,都是不敢隐忍着为了目的而生的懦夫罢了!”
  刘祁瞠目结舌,不敢妄言,只能傻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精神依旧矍铄的老人。
  “死何其容易,难的是生!你问老臣为何嘲弄李源?”老人嘴角又露出一抹讥笑:“因为老臣明白他心中想什么,才能因势利导,让他求仁得仁。你倒李源真的是怒极而撞?非也,他有志不知该如何伸张,这一幕恐怕在心中已经反复出现过无数回了,也许在他死谏前的每一抬手,每一投足,那长袖一抖、整理衣冠,甚至欣然怒骂,都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才能如此让人震撼,如此让人嗟叹!”
  老人言之凿凿,少年五味杂陈,静室里陡然一片沉寂,就如同有什么凝重的东西混着在空气之中,让人根本无法透过气来。
  刘祁隐约摸到了那“为君之道”的一丝影子,可那影子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仿佛已经看见无数枯骨铺成了那条道路,而那条道路上,是无数甘愿赴死、马革裹尸的“烈士”们……
  君纲臣纲,当年创立出这一套规则的先贤,究竟有多么可怕!
  “所以殿下,您会不安,是因为这件事完全出乎您的意料之外,又超出了您的掌控之外。其实对于老臣来说,那也是意外,不是老臣迅速了抓住了可以利用的时机罢了。陛下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我们想做什么,可是也无可奈何,因为李源冒死直谏之事,正是他无法妥协却又不得不直视之事……”
  “若不是老臣之后细心筹划,让其他大臣一一齐借机上奏逼迫陛下正视储位之事,他死,也就是死了,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殿下,这便是君臣博弈之道!”
  须发皆白的方孝庭依旧静静立在那里,可这一次,他的身躯在刘祁面前仿佛无比高大,再不是之前走路都有老态龙钟之象的“老大人”。
  刘祁知道他今日其实不必向他解释那么多,因为君臣博弈之道,正是日后他会用来“应对”臣子的办法,他知道的越多,其实对这些权臣来说越是不利,然而曾外祖父还是说了,并且说的无比透彻,自然是想要他日后的路走的更顺畅一些。
  这便无关乎君臣之义,奇货可居之心,而是纯粹因为他身为后辈而淳淳善诱的长者之心了。
  所以刘祁心悦诚服地一揖到地,满腔感动地颤声道:“谢阿公此番教导之言,让我解开心结!”
  方孝庭对这一幕自然也是无比满意,伸出手搀扶起刘祁,笑吟吟地说道:“老臣帮着殿下,不仅仅是因为殿下日后可能有大器。老臣今年已经七十有余,还能再活几年呢?只有殿下过的好了,老臣的孙女才有好日子可活啊。权势虽然可怕,但有时候是唯一能够保护重要之人的东西,殿下虽然心地仁善,但切记身后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护,有些时候……”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当、弃,则、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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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为何要弃?不能弃!”
  薛太妃指着刘凌的功课,恨不得拍案而起。
  “这陆凡就知道一派胡言,误人子弟!”
  “我觉得说的没错啊……”赵太妃闲闲地打岔,“百姓多愚昧,而上意往往深远,若是一条条告诉他们上面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不是闲着没事找事做吗?我觉得弃之有理。”
  “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原本是好的意思,也许也会误会成坏的意思,原本是好事的事说不定就会变成坏事啊……我觉得还是要多沟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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