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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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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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汉子一连听了几次吆喝之后;略略放下心来;那几名太平军行过之后;又有一队太平军押着一批清军俘虏过来;还推着几辆大车;开始收拾沿途的尸骸;长毛贼的尸首;长毛自己人抬上车;清军的尸首由清军俘虏自行抬上车去。

    那汉子站在自己门口望着几辆血糊糊的大车从面前经过;收尸的太平军和清军都只是看了他一眼;没人说话又接着往前走;车轱辘撵着地上的血迹;咯吱咯吱的直作响;车上一具尸首的腿脚吊在车外晃晃悠悠的;原本清新的空气中;那浓浓的血腥味久久没有散去。

    “都死了才干净。”那汉子嘀咕了一句;正想转身进屋去;却见几名太平军又走了过来;当先一人三十来岁;操着一口湖南本地话问道:“兄弟;我等都是太平圣兵;我叫陈知命;醴陵人;原先是天地会的;半道投的太平;咱们这会儿在募集人手干活;每天五十文钱;愿意干吗?”

    那汉子略略一愣;摸了摸方阔的脑门;心中暗自思忖;自己原本在城中只是干个苦力的;从前辛苦一天每日也能挣到二十文钱;一个月下来也就六百余文钱;可换三钱市纹银子;每月他和自己婆娘两人要吃三斗三升米粮;五百文钱倒是足够买米;还剩一百文钱便是买些小菜、粗盐佐食;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的;两月前还生了个儿子;自己只能勒紧裤腰带干活;省些给老婆吃;到了这个月闹起了长毛;米价、银价都涨;接连又有几日没接到活计;眼见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时长毛既然请做工的;还是五十文钱一天;这钱倒是该去赚他的;谁让长毛闹腾得自己家差点都过不下去了?

    “去、去做什么?”那汉子有些犹疑的问道。

    那陈知命笑道:“就是打扫街道或是照顾一下咱们受伤的弟兄;反正不会是什么杀人的勾当。”

    那汉子更是有些心动;但看了看陈知命剪掉的辫子;一头乱发散在脑后;两鬓前额又光秃秃的只用红巾裹住;看来是才剪了不久;面色疑难的小心问道:“要剪掉辫子不?”

    那陈知命摇摇头笑道:“这个随你;咱们西王说了;不愿剪的暂时不剪也无妨;但要是将来阖城百姓都剪;你剪不剪?”

    那汉子犹疑片刻道:“大伙都剪的话;我便剪。”

    陈知命点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跟我走吧;咱们先到军营那边;很多受伤的兄弟还等着人照料呢。对了;兄弟你叫啥名?”

    那汉子答道:“我叫李天熙;总爷;我先回去和我家堂客说一声;马上就来。”

    陈知命笑道:“别叫总爷;你叫我陈卒长或是善人都行;总之别叫清妖的称呼;再不行兄弟相称也行;你快当点啊。”

    就这样升斗小民李天熙便跟着陈知命到了原本的巡抚衙门干活;沿途陈知命还招揽了不少干活的贫民;少说也有一、两百号人;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且长毛似乎比起清军来客气很多;所以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才跟着陈知命来的。

    太平军一夜恶战;伤兵总有四、五百人;巡抚衙门偏厅、厢房、门房都是伤兵;总有一、两百号人在这里养伤;因为兵力有限;实在抽不出人手照料伤兵;萧云贵才命人去寻找帮工。长沙城才破;这里的百姓对长毛似乎没有太多的好感;太平军在这里站稳脚跟要紧;萧云贵生怕强拉百姓帮工激起民变;只能出钱请帮工。

    随军的几名掌医、拯危官见帮手到来;连忙上前抢人手;每人分了个三、四十人;交代了些简单的拯危要旨;便让李天熙他们跟着照料太平伤兵。

    烧热水、喂饭、煮药、洗裹伤布;反正也就是些打下手的活计;李天熙倒也应付得来;到比每日做苦力轻松些;只是他心中有些不快;老觉得这蓄计该是女人做的;早知道让自己婆娘来干好了。

    正当李天熙干活的时候;只见一群杀气腾腾的太平军簇拥着一位裹黄头巾的大汉走了过来;这大汉穿着红缎长袍;衣饰甚是华贵;一看便知应该是长毛中的大官。

    一旁带领李天熙的太平拯危官见了;急忙拉了李天熙一把;低声道:“西王殿下来了;别乱动、别乱说话;小心被当做清妖奸细拿了。”

    李天熙吓了一跳;急忙缩到一边去;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只见那西王走到每一处都亲自验看伤兵伤势;说上几句话;那肖毛伤兵就感动得流泪不止;李天熙心想;这长毛的西王对待自己兵勇倒是爱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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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去投长毛

    一连两日;李天熙都在巡抚衙门内帮工;除了每天五十文工钱之外;还管一顿早饭;吃的和伤号的一样;顿顿有肉;而且还是美味的驴肉;长毛似乎宰杀了不少沿途征集来的驴子。李天熙头一次吃上肉的时候;有种想哭的感觉;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肉居然是在贼营之中。

    他本是湘潭人;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脓;听父亲说祖父原本还有三亩地种;但后来被当地恶霸豪绅强买了去;一家人没了地;只得辗转到了省城讨生活;父亲从小就给人帮工、做苦力;辛苦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家境越来越贫寒;到了李天熙这代就他一个儿子;父亲死时留给他一间屋舍;其他什么也没有留下。他除了一身力气之外什么也不会;又只能做起父亲做的事;替人打短工维持生计。

    李天熙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到巡抚衙门帮工;从前都只是远远望一望森严的衙门;便被门口凶神恶煞的衙差赶走;现下他进出巡抚衙门倒像是回家一样。

    在太平军的拯危官带领下;李天熙开始明白一些简单的外伤疗法;给伤兵换药要洗手、喂饭要洗手、总之干什么都要洗手。而且在第一天李天熙就被迫洗了一次澡;拯危官的话很简单;不洗干净就不许干活;就这样李天熙洗了人生的第三次澡。

    那长毛西王倒是每天都要来几次看望伤兵;还同伤兵们一起吃饭;李天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天下间还有这样的王爷?

    西王看似个莽汉;说话嗓门很大;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但李天熙并不觉得他可怕;他给人的感觉很像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一个兄长。

    拯危官叫姚远;广西浔州人;是个正宗的首义老长毛;两鬓的头发都有数寸长了;据他自己说;早在天王在紫金山传教的时候他就入教了;原本他是在天国另一个王爷—北王开设的武馆内做跌打师父。姚远说他们那里常年械斗;他们一伙的大都是广西客家人;和当地原本的土人经常争斗;有时候为了一口井、一块田或是一个女人;都会引起数千人的大规模械斗。

    李天熙奇怪的问;官府不管么?姚远轻蔑的哼了一声说;那些狗官巴不得我们这些刁民多死一些;死了干净;就没人争地了。李天熙脸有孝热起来;死了干净似乎自己也曾今说过。

    广西客家人大多都是外省迁来的外人;大部分是广东人;在广西当地唤作来人;而其他久居广西当地的土著居民;称为土人;他们中也包括了汉人和其他土族;其实还是汉人居多。

    由于广东客家话和广府话不同于广西当地的土白话;当地人也称“来人”为“讲客的”;称土著为“讲土的”。广西这地方由于地处偏远;民间械斗一直是流行的“民俗”现象。特别是道光末年土地兼并剧烈、官府盘剥日重的情况下;大批广东、福建、湖南游民进入广西;造成了广西地少人多的局面;官府有时又暗中怂恿当地土著与来民争田;故而梁子越结越深。为争一口井、一块田、一个媳妇;整村整村的人互相持械仇杀;有时一打成年累月;你来我往;你杀光我半村人;我再拉人杀光你一村人。男女杀掉不说;还把对方的孩子抢走卖掉;房屋付之一炬;整村烧成白地;成千上万的人死于这种大规模仇杀之中。

    虽然客家人没有土人多;但客家人悍勇尚武;又被恶劣的生存环境所破;民风甚为彪悍;时人称广马;很多时候人数多的土人反而打不过客家人;但土人经常勾结当地官府;出动更多的人和客家人争斗;让客家人境况窘迫非常。

    就在这种局面下;拜上帝教的出现让客家人看到了福音;拜上帝教的骨干成员很多都是客家人;他们加入拜上帝教的目的起初很简单;就是结成帮派;不受土人和官府的欺压。

    金田起义之初;洪教主发布团营令之时;大批客家人拖家带口的聚集在金田村;其实官府和地方团练都收到风声;但他们还以为只是要爆发大规模的械斗而已;清军统领周凤歧立即与浔州协副将李殿元率兵至思旺;会同平南知县倪涛、巡检张镛等扼守要道;以木椿插地封闭路口;只是打算困住这些乱民;清军的本意是;你们在里面打死打活没关系;只要别跑出来打就行;打完了官兵再进去收拾残局。

    周凤歧、李殿元等清军的当道驻军;原本只是官府惯用的手段和行军布阵的常例;官府管不了械斗;只能将械斗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但这部清军在思旺驻军;却无意间截断了山人村的道路;当时洪秀全、冯云山等重要头目正在山人村。这引起了拜上帝教的恐慌;他们误以为清军是收到消息来捉拿洪秀全的;花州团营胡以晃、蒙得恩等人率部袭击了清军;大败清军于思旺;这便是著名的迎主之战;就这样金田起义爆发了。

    姚远是个老长毛;和李天熙讲了不少太平圣兵打战的事;李天熙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也常受官府富户的欺压;听着杀官造反的故事很来劲。姚远还说他这门疗外伤的手艺便是在早年的械斗中学会的;每次打完他都跟着人救治伤患;久而久之就学会了跌打。李天熙也想学会这门手艺;将来或许可以做个跌打师傅。

    第二日晚间;李天熙回到家中;除了又带回来五十文钱之外;他从怀中取出几块自己省下没吃的驴肉给自己的客堂。那妇人吃着肉食;脸上的泪水却是不住的流。

    李天熙数着桌上的铜钱;虽然他数过许多遍了;但还是想数;口中问道:“哭什么?有肉吃还哭?”

    那妇人哭着道:“你是不是当了长毛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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