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金毒掌右臂蓦然如游鱼般穿出,穿过金刀无效的右掌,砰然一声,击在他的右肋上,黄公绍功力再高,此刻也绝无命在了。
八步赶蝉程垓大骇,努力收回击出的右掌,左掌反辉,去削残金毒掌的右臂,脚步倒转,身形后退,却是以进为退,但践踏除
但是他算盘打得虽精,却嫌太迟了一些,他眼前一花,只觉得左右琵琶骨上被人轻轻点了下,两条手臂再也不听使唤,虚软的搭拉下来,一尺金光灿然的手掌,赫然停留在自己面前五寸之处。
程垓名为“八步赶蝉”,轻功上自有独到之处,但是他无论身形如何闻避,那只金光灿然的手掌却始终不即不离地停留在他鼻端前。
他心胆俱丧,在这险死之际,许多他久不曾想过的事,忽然如钱塘之涨潮,涌入他心头,他名负侠义,但一生中却也于了不少亏心事,此刻想来,历历如作目前。
此时“死”对他说来,是罪有应得的,人之将死,非但其言也善,就连他的心情,也变得善良起来了。
他悄然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暗暗追悔着自己的生平,黯然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良久,他脑海中自混沌又回复到清明,微微有风吹过,一个念头蓦然冲起,“我还没死。”生存之念,猛又活跃,抢然睁开眼睛,面前空空荡荡,残金毒掌却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这一刻里,他由生而死,自死又生,心情却变得迥然不同了。 他踉跄的走了两步,环顾房间的四周,渺无人影,就连卧病在床,辗转呻吟的玉剑萧凌,此刻也是人去床空,芳踪又渺。
他再次长叹着,胸中的雄心壮志早已消磨得干干净净,就连他方才心中所生的那一份愧怍,以及那一分因着愧怍而生的,想对他所抱歉的人们作一补偿的心情,此刻也已消失了。
他暗自思索:现在我唯一该走的路,就是隐姓埋名,抱头一忍,唉,凭我这一点浅薄的武功,还有什么资格在武林中争胜。”
悄然走出房门,猛一抬头,门衅屋角的蛛网,被风一吹,丝丝断落。
他自怜的想着:“我和这蜘蛛又有什么两样,经不起风雨考验。”一时竟愣住了。
须知八步赶蝉程垓一生甚少遇见敌人,他再也想不到一遇见真正强敌,自己竞然是那么不济事,举手效足间就被人家制得服服贴贴了。
于是他开始想到自已以前的成功,并非由于自身的武功,而仅仅是因着他所遇到的人比自己更不济事而己,心中不禁难过,自信、自傲之心顿失,代之而起的却只有自卑、自弃的感觉了。
他出神的仰视着,心中感慨万千,竞没有向前再走一步。
眼角瞬处,被风吹断蛛网的蜘蛛,却丝毫未固这一挫折而丧失斗志,脚爪爬动间,又蹒跚的在屋角再结着蛛网。
又有风吹过,刚结起的蛛网奋断。
那蜘蛛依然无动于衷,辛苦的再结,辛苦的和自然恶斗。
八步赶蝉心境豁然开朗:蜘蛛都如此,难道我连这蜘蛛还不如吗?”他暗忖,生力猛又活泼泼的在心中充塞着。
“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是我该做的呀!”他大踏步走出去,“我欠了人家的,我也该去一一补偿,埋头一走,岂是大丈夫行径?”
他以拳击掌,慷慨低语,觉得自己的两条手臂仍然是真力充沛,突然想起方才两臂无力的情景,心中却又暗暗感激残金毒掌的手下留情,不然自己的两条手臂,怕早已废了。
他暗暗念着:“当今之世,劳劳武林真正感激残金毒掌的,恐怕除了我之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他逃命而来,此刻定出去的时候却是心安理得的,门前的两道足迹,雪地中宛然分明,他幽然暗忖:“我一出此屋,真的是两世为人了。”突然想到和他一块逃命的金刀无敌黄公绍,他心中一阵歉然,原来他方才情感的激动过剧,竟将黄公绍忘了。
他猛一回头,再往里冲,房间里的右侧蜷伏着一个尸体,头发斑白,不是金刀无敌黄公绍是谁?
望着这尸身,八步赶蝉程垓不觉油然而生兔死狐悲之感。
他正独自出神之际,突然房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口音:“可惜!可惜!该大好房间,却被如此荒废了。”声音清越。
程垓暗道:这人是谁?声音好熟。”转念又忖道:“此地荒僻,怎会有人来?”
只听那人口咦了一声,说:“棋儿,你看这足迹像是新的,难道这屋子里还有人居住吗?”
另一孩童口音道:“我进去看看。”
八步赶蝉程垓暗叫要糟,在这荒屋之中,身畔还有个死尸,被人见了岂非非奸即盗,有理由也无法讲清了?
他忙俯身,抱起金刀无政黄公绍的尸体一走了之。
哪知屋门一响,已有一人走了进来,看到八步赶蝉,身体往后一缩,像是吃了一惊,但脸又无吃惊的神色。
八步赶蝉回头,看到进来的人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生得眉清目秀,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正望着自已。
那幼童咳了一声,回头高声叫道:“相公,快进来呀,屋子里有个死人。”
八步赶蝉心中一动,暗忖:“这小孩倒奇怪得紧,看到死人,一点也不怕,还叫起来。”
他经验多丰,眼珠一转,已觉得这事颇为蹊跷。
门外又有脚步声,仍是那清朗的口音说道:“真的吗?”
随着话声,缓缓踱进一人来,华衣轻袭,丰神如玉,八步赶蝉程垓一声惊呼,脱口而道:“原来是你!”
原来进来的这人,正是堂堂相国公子,行踪诡秘的古浊飘。
古浊飘见程该,面上的神色也像是颇感惊奇,惊讶的“呀”了一声道:“这不是黄大侠吗?”
程垓心中暗暗叫苦,看见古浊飘正以满脸狐疑的眼光望着自己,像是在怀疑金刀无敌黄公绍是被自己所杀死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什么,呆呆的愣住了,这一天来的种种遭遇,真使这闯荡武林数十年的老江湖有些啼笑皆非了。
古浊飘眼睛望着他,目光中带着逼人的光芒,仿佛要看穿对方的心事似的,沉着脑说道:“程大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长叹一声,原原本本的将经过说了出来,说到残金毒掌的武功,以及那神出鬼没的行事手段,八步赶蝉的确衷心佩服,五体投地,他道:“无怪残金毒掌纵横百年,未遇敌手,人家那份绝世的武功呀,真叫人口服心服。”
古浊飘眼中微微观出一丝难解的光芒,像是有些得意,却又像是豪兴逸飞,对八步赶蝉的夸赞残金毒掌甚为不满。
但是他瞬即恢复了正常神态,瞪住八步赶蝉道:“真的如此吗?”眼光落在地上的金刀无敌尸体身上,像是有些怀疑。
八步赶蝉鼻孔微微一动,想哼出来,但一想对方的身分,只得将那“哼”声闷在腹中,但不满的神色,仍未能完全掩饰佳,道:公子若是不信,在下也实无他话解释……”
古浊飘一摆手,阻止了他再往下说,风度里有一种自然的威严,让人不得不听从他的话,这种风度虽是与生俱来,但后天的培养,也是绝不可缺的,八步赶蝉程垓一低头,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沉默了一会,八步赶蝉心中觉得有一丝被冤屈的感觉。
他的眼光停留在黄公绍的尸身上,突然一拍前额,道:“公子如果还有不信的地方,在下倒有一个方法让公子相信。”
古浊飘眼角带笑,“噢”了一声。
八步赶蝉程垓已俯下身去,一面解开黄公绍的衣襟,一面说:“黄大侠被残金毒掌一掌击中前胸,胸前定必有金色掌印,那不就……”
他的话声突然凝结住了,再也说不出下一个宇,古浊飘道:“怎的?”眼角微微向下一扫,却见黄公绍尸身的胸膛上仅是一片淤黑,那有半只金色的掌印,他那眼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八步超蝉程垓此刻是真的愣住了,他亲眼看到黄公绍被残金毒掌击中前胸,而数十年来凡被残金毒掌击中的身上莫不留下掌印。
那么黄公绍身上的只是一片淤黑,岂非是无法解释了?
“难道那人不是残金毒掌而是别人伪冒的?但以那人的那种身手来说,武林中确实不好第二人想,此人又是谁呢?”
“难道武林中还有另一个独臂奇人吗?”
程垓百思不得其解,低着头细细的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古浊飘笑了一声,像是冷笑,面上却又有冷笑的神情。
八步赶蝉程垓道:“我和黄公绍乃多年至交,公子若怀疑……”
古浊飘朗声一笑,打断了他的话,道:程大侠以为我在怀疑阁下吗?那就错了,兄弟虽然不会武功,但是看总是还看得出一点。”
他指着黄公绍的尸身道:“以黄大侠致命的伤痕来看击毙黄大侠的非但是个高手,而且武功简直深不可测,以程大侠的身手嘛
他含蓄的停住了话,八步赶蝉程垓脸一红,他当然知道他话中的含意,那就是说:凭你程垓的身手,还不成呢!”
他再仔细一看,黄公绍尸身上的淤黑,聚而不散,再一模他的衣服,却完整如新,心中不禁更惊骇,暗忖:此人果然惊人,似乎已经练到传说中的‘隔山打牛’那种境界了。”
转念又忖道:“这位公子倒真识货得很。”猛然想起古浊飘的行事,以及他那种炯然发着神光的眼神,心中一动。
须知一个武功深湛的练家子,他的眼神必然是迥异于常人的,世上许多事都可以隐瞒,只有人的眼睛所表示的,是绝无可掩饰的,人们内心的善恶,也只有从眼睛中可以辨得出来。
八步赶蝉暗忖:“我真傻,从这位公子言行举止神态上,我还看不出人家有武功吗?恐怕人家的武功要比我高明得多呢!”
越是深藏不露的,越容易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八步赶蝉试探着说:公子也会武功吧?”
旁立着的幼童噗哧一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呀?”
古浊飘瞪了他一眼,回头道:“幼从庭训,读书不忘学剑。”朗然一笑,又道:“只是这些粗浅的功夫,怎人得了方家的法眼。”
八步赶蝉程垓暗呼了一口气,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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