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寂之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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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寂之天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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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未到京城就已经扛不住了。
  也幸亏,含笑金蕊两个丫头乖巧可爱,而负责她们一行安全的紫岳对她也是照顾殷勤,至少,从这些人的态度中,天市可以大胆揣测,上面并不厌恶她。
  日子和旅程就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消耗了大半。眼看着一天天冷下来,天市又碰到了另外的麻烦。
  上路时仓促,她可以说是身无长物。天冷了自然要添衣服,这一路以来的衣物都有人专门负责,本来是不虞担心的。但天市天生有血虚之症,夏天还好,到了冬天由于行血不畅,手指脚趾就会生冻疮。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年长了冻疮无非少出门,在家里养上一冬天也就是了。可如今却不一样,马车再舒适究竟比不得在家,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冷风从车缝往里灌,每日里到了一处往往人困马乏,第二日一早又要赶路,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护理。
  起初天市还咬牙忍着,到了京畿那一日,也大概因为地上有积雪,天市刚一下车,就狠狠摔了一跤。含笑金蕊赶忙过来扶起她,见一股脓血从鞋头渗出来,剥下鞋袜来看,这才发现十个脚趾程度不同地溃烂流脓,早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消息传出去,不到一盏茶功夫冯嬷嬷,紫岳等人就纷纷赶到,随队的大夫也过来瞧了,得出的结论是不宜再行动,至少要好好休息三五日再上路。可是大队人马不能等,几个人商议的结果,是紫岳陪着天市这一车的三个人留下来,其他人继续走。
  紫岳对天市的伤十分内疚,他话不多,却更加殷勤地照顾,上药送水张罗饮食,无微不至,如果不是天市坚持让含笑金蕊将他请出去,连泡脚大概都会被他包办了。
  终于把脚泡在热水里,脚趾剧烈的疼痛激得天市眼泪都飚出来了,一只手死死拽着含笑的袖子,嘴里咝咝抽着冷气,一边向那两个姑娘抱歉地笑:“真是的,不但耽误了你们,还要让你们看见这么难看的……”声音疼的发颤,终究顾不上说话了。
  金蕊平时是比含笑还多话的,可今日自打看见了她的脚伤后,就一直一言不发。泡脚这会儿,也远远躲着,不愿意近瞧。含笑瞪了她一眼,劝慰天市:“纪姐姐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都是你太见外,不肯早跟人说,才到了这个地步。这几日你可要好好保养,别再让伤势更糟了是正经。”
  天市无言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小红萝卜似的脚趾头。已经疼得麻木了,反倒比先前好了很多。她疲惫地吁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对两个女孩儿说:“我没事儿了,这水里的药倒是有些灵效。你们也去梳洗了早些休息吧。”
  含笑犹豫了一下,禁不住天市的催促,到底给她倒了杯水放在一旁,这才和金蕊退了出去。
  听见门关了,天市并没有睁开眼。她不敢,害怕一睁眼,泪水就会落下来。于是只能死死闭着眼,咬住下嘴唇,隐约听见门外两个小姑娘低声说话的声音。苦笑了一下,天市对自己说,她们还小,真的还小。“纪天市,与其怨别人不如埋怨自己。谁让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三个人里你最大,怎么能指望那两个小丫头来照顾自己呢?本来就不该给别人添这样的麻烦。”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似乎凉了,天市确信自己心情已经平复,这才缓缓睁开眼。
  窗边一豆残灯,被钻进来的寒风摧摇着,如即将飘零的叶子,奄奄一息。
  天市想去拿水,不料伸出手去却差了一点才能够着,她叹了口气,试着挪动身子,就这么轻微地一个动作,脚趾上钻心的疼痛像毒蛇一样猛然袭来,煞得她眼前突然一黑,只听见“呛啷”一声,那水杯已经被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天市僵住,侧耳仔细听了听外面,见没什么动静这才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惊动了别人。
  挣扎着把自己挪到床边坐下,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天市找出大夫留下的小刀。按照医嘱,在用药水泡过之后,要拿刀剜掉腐肉,再敷药包扎。本来不该由她自己来实施的,只是脚本就是极其私密的部位,除了大夫不该有别的男人看到,因此紫岳不能用,而含笑金蕊两个女孩只是看着她的伤就已经快要吐出来的样子,天市犯了倔脾气,绝口不提此事,含笑金蕊两人也就当做没有这回事般走开了。此时拿着那柄小刀,天市顾不上想别的,心里面仔细回忆大夫临走时交代的话,想起要先用火将刀子烤一烤,不禁苦笑不止。
  那盏灯在窗边,此刻让她下地走一步,疼痛都甚于用刀子扎自己一下,天市并不晓得用火烤刀的道理,只道是暖刀剜肉比较利,便将小刀放在怀里捂了一盏茶的功夫,觉得差不多了,找出一条巾子勒住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将刀拿出来。
  光线摇曳不定,任凭天市瞪大了眼也不能确认哪里是腐肉,那伤口看着一团暗色,试着触碰一下,疼痛似乎从整个脚部泛滥上来,钻心的疼。
  窗外寒风呼啸,隐约似乎听到有人说笑的声音。天市心头一酸,眼睛又有点潮热,越发下了狠心,不再延宕,拿起刀对准乌暗伤口的外缘,心一横,眼一闭,切了下去。
  刀刃刚刚入肉,敲门声突然石破天惊地炸响,天市手一抖,异样的锐痛揪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惊呼中脚掌上出现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长长一条红线慢慢向外渗出鲜血来,几乎转瞬间就泛滥了下来。
  门猛地被撞开,寒风呼啸涌入,天市只觉眼前一黑,那盏灯已经被风扑灭。
  “纪姑娘?”紫岳的声音响起,带着惊慌。
  “别过来!”天市大口吸着气,才勉强能够讲话,“别……过来。”她慌乱地抓过被子盖到脚上,紧接着又惨叫了一声,即使是被子的重量,对她的伤势也是莫大的伤害。
  紫岳吓得愣住,“你,你怎么样……”
  屋里一片黑暗,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怕伤到她,一边小心翼翼往她声音来处摸过去,一边问:“是我不好,太莽撞了。灯在哪里?”
  天市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窗边,你别过来。”
  “你怎么了?”
  “没事……”天市还在强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哽咽。“正在上药,被你吓了一跳。真是的,莽莽撞撞,就不会轻点吗?”正说着,手摸到被子上一片潮,失声“哎呀”了一下。
  “怎么了?”紫岳越是着急,越摸不着灯,就着外面的雪光,只隐约能见到天市坐在床上的轮廓。
  “没……没什么。”天市脸上发烧,刚才情急之下将血染在了被子上。
  忽然一团温暖莹润的光芒出现在屋里,天市以为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所以会看到幻觉。从小就听老人们说起,天上的仙子,庙里的菩萨降临人间的时候总会伴随着温润的光芒。而且,她此刻十分确定,那光芒的中央的确有个人影。
  那是谁?难道不信佛的人也能看到菩萨吗?
  人影发出声音:“怎么回事?”
  声音如此耳熟,让天市大吃一惊。她认出这个声音,忍不住捂着额头呻吟,难道真的对那人已经着迷了吗?居然连菩萨的声音也想象得跟那人一模一样。
  紫岳赶紧向来人报告:“还不清楚,纪姑娘不让我过去。爷……”
  天市怔怔看着他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那团光来自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而那个夜明珠的主人,则是这些日来被自己腹诽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摄政王。
  光线先落在了她混杂着泪水和汗水的面孔上,稍作停留,才向下移到了她的脚上。天市听见紫岳的一声轻呼,才猛然醒悟过来,慌忙把脚往回缩:“不,别看。”
  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脚踝,不容置疑地拉到自己身前,在夜明珠的光芒下,脚上的伤和脓在摄政王的面前一览无余。天市无地自容,怎么能被他看见这最丑陋的一面呢?她拼命挣扎,哀求道:“别看,别看……”
  摄政王猛地抬起头,“闭嘴。”
  他把夜明珠抛给紫岳,解下斗篷给天市盖上,然后俯身将她抱起来。“跟我走。”
  天市把脸埋在斗篷里。那上面有他的气味,淡淡的麝香,有着奇异镇痛的作用,似乎脚上的疼痛已经被驱散了。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体温透过衣物暖着她,他的心跳敲击着她的脉搏,天市又感到了那真眩晕。这眩晕中,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地,不容置疑的摄人魂魄。
  从厢房到门外,短短几步的距离,对天市来说却有一生那么长。
  因为此刻无比清晰地明白,虽然只见过两面,虽然对他的了解少得可怜,虽然他高高在上不可触及,但她已经确定,自己的一生,必将置于这个男人的阴影下,无处可逃。
  摄政王自己的车就等在门外。
  车里异常明亮宽敞,俨然一个小小的房间,中间还笼着一个火盆,地上铺着又厚又软的白色皮毛,面对面两张锦榻上也铺着锦被软垫,小几上有一个精巧的青铜香炉,袅袅燃着龙涎香,一进来就熏人欲醉。
  摄政王将天市放在主榻上,将一盏玻璃灯移到近前,托着她的脚又再仔细查看。
  天市面色通红,不再挣扎,老老实实由着他打量。自己也趁机好好地观察他。
  其实算不得太漂亮。天市在心中评判。紫岳,还有见过一两面的青山朱岭都比他要英俊,至于在山中别舍见到的那些儒雅不知名的年轻人,就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本质上来说,摄政王应该是个武人。虽然身材算不得魁梧,也没有武人常见的彪悍,但他的眉宇间有着一股只有经历过沙场的人才会有的冷冽。就像寒冷的夜空中星光总是刺目的一样,他的眼睛也是如此,明亮,清萃,深不可测。
  天市记得,第一眼看见他,那双眼睛是在笑,眼角有细密的纹路。此刻借着灯光看得更清楚些,在他专注地盯着某样东西的时候,那些纹路大多数都隐藏了起来,但是有那么一两条会变得特别深刻,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具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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