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葵脸色倏然一冷,却不回头看她,只淡淡道:“你不必如此。”
云笺强行压下向外涌动的泪水,含笑答道:“王爷大婚,举国欢庆,臣妾欢喜的紧,却不能做什么,唯有藉此聊表心意。”
灵云寺在郑元边境的深山中,而求愿殿更是位于灵云山顶,为杳无人烟,鸟兽出没的苦寒之地。求愿殿原为惩戒寺内待罪僧人而设,后民间常有人为求心愿达成,而心甘情愿孤身前往,日夜念诵经文,以百日为限。后来皇室中也有了为争宠或固宠而自请去求愿的后宫妃嫔。
太后淡然说道:“难得云妃有这个心,王爷就成全了她吧,她也该学着做个贤德侧妃了。”
云笺不等南风葵再说阻拦的话,急忙跪谢道:“谢太后和王爷成全。”
云笺低着头站起身,在侧身坐下的时候,用身体挡住自己,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也许是错觉吧,她感到南风葵似乎在看着她。
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在他大婚的时候,远远地离开他,在独自一人的山顶,为他祈福,也让自己安宁。她还是他的侧妃,她会有绵长的时光,用万般的忍耐去对抗心中的落寞,品尝等待的苦楚,此刻她不由得想起了伽蓝,还有袭梦。
晚宴因了这件婚事而变得份外有喜气,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云笺很想饮酒,只是怕被别人看出是以酒浇愁,落下个好嫉妒的名声,只是浅浅地敬了南风葵一杯。谁知心情低落的时候哪怕一小口酒精都能让人迷醉,她只觉得阵阵晕眩。眼前的人都已模糊成一片,分不清谁是谁的谁。
太后慵懒地回身唤道:“冬儿,拿哀家的披肩来,这酒喝的哀家头重的很,陪哀家出去走走。”
南风葵笑道:“太后才跟葵喝了一小杯,怎么就说醉呢。”
太后也不看他,依然嘴角含笑道:“怕是今日见王爷有了正妃,哀家太过高兴,都说这酒啊,人高兴的时候喝了容易醉,不高兴的时候喝了也容易醉,可想是个难伺候的东西。看云妃的样子,怕也是头上不好受吧,不如一起出去说会子话,散散酒气。”
云笺连忙答应着起了身。南风葵取过云笺的披肩,刚欲给她披上,她一把接过来,低头说了句:“不劳王爷费心,臣妾暂退。”
云笺也不等他同意,紧走了几步,跟上了太后,她听的有些不真切,好像南风葵在身后说了句:“小心着凉。”
她心中凄楚,这听惯的关切今日落在耳边,也像是变了味道。
翠袖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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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晚间,风里有深切的寒意,只是空气却因此显得更洁净。云笺用力吸了两口,只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一步不差地跟随在太后身旁,太后并不说话,只是慢慢地向前走着。云笺顺着前行的方向抬头望出去,只见明月高挂,始终不变地维持着那样的距离,穿过树影,和满园初绽的金盏菊,落在眉梢,还有脚踝,不明不暗。
走了很远,却依然可以听到从身后宴殿内传出的歌舞声,声声妙曼,让这样的月夜也不得清明。
太后在望月亭前停下了脚步,她走上台阶,靠在亭边看着天空。
“今天的月亮是不是特别大?”太后不知是在问云笺,还是问自己。
云笺不解太后何意,正想着如何回答,只见太后凄然一笑,眼中盈盈如有水波流动。
“第一次见他,便是在这里,那一晚,月亮也是这般大,那年我16岁。”
云笺小心地问道:“太后是在说先帝吧?云笺曾听王爷讲起,太后深得先帝宠爱,后宫佳丽无人能出左右。”
“哦,那王爷是怎么评说哀家的?”太后不疾不缓地问道。
云笺无意太后会有此一问,权衡着该说些什么。
“王爷怎敢评说太后,只是有一次跟云笺讲前朝的事,说到太后和先帝,王爷赞太后仁心宅厚,真正当的起母仪天下这四个字。”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
“你竟敢骗哀家。”
云笺一吓,慌忙跪了下来。
“太后息怒,云笺怎敢骗太后。”
似有轻声的叹息,云笺低着头无法分辨那叹息究竟是真是幻。
“你起来吧。哀家也不怪你一心想为王爷说话,只是‘仁心宅厚’这四个字王爷是无论如何不会用到哀家身上的。先帝的后宫刀光剑影,一不留神就死无葬身之地,若哀家真是仁心宅厚之人,恐怕也活不到今日。王爷是看着哀家走过来的,他自然知道底细。只是在他心里,恐怕还是喜欢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子,他这么疼你,也是这个原因。”
“太后过誉,云笺如何承担得了。”云笺对太后突然而来的赞美感到迷惑不解。
“你是承担不了,所以你今天才会这么难过。”太后忽然沉下了脸,胸口微微起伏,似有很多不平事一直沉睡在那里,忽然在此刻被惊醒了。
云笺知道她的失落酸涩早已被自己白天的失神出卖干净,骗不过任何人,更何况是始终关注着她的太后。嫉妒是宫妃不可饶恕的罪,她不得不为自己辩白。
“云笺没有难过,只是云笺没见过什么世面,加上王爷订亲这样的大事,就有些惶恐,不知如何进退。有失仪之处,还望太后指点。”
“那我就指你一条明路。”太后背着月亮而立,云笺看到她的脸和身体都在暗影里,但她的背影应该是明亮的,太后就在这样半明半暗中站立着,像她心中互相争斗的两个世界,面对着的和背对着的,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畅王这次是有备而来,希望用湘流公主的美貌换得我们郑元国摄政王的欢心,而此举对我郑元也非坏事。哀家不希望因为你的嫉妒坏了朝政大事。”
云笺正色道:“请太后放心,云笺自然知道事情轻重,更何况即使不是公主,只要是王爷的王妃,云笺也会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做任何不当的事。云笺敢在太后面前发毒誓,若云笺敢违背太后的旨意,他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死死地看住她,云笺面上一片纯净,不卑不吭地垂睑站立。
短短一两秒的时间,但这样的昂首坚持,竟觉得时间苦长,看不到尽头。终于太后露出了微笑,云笺在心里舒了口气,此时内衫已被汗水湿透。她很清楚如果不能打消太后的顾虑,今天她可能就走不出这座皇宫。
“如此甚好。”太后转而看向了她的身后,如此迢迢远顾,像是要望穿这绵延数里的宫墙瓦檐。
她容颜淡淡,像亭外夜色中临水独自开的三色堇。
“王爷终究是王爷,不要想着去独占他,否则哀家,怕你难过不过来。”
“云笺不敢存这样的念头,云笺说要为王爷王妃求福,也是真的为王爷高兴,王爷安乐便是云笺最大的福份。”云笺轻轻说道。
太后转过身,许是一下子月光太亮,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你若真这样想,对王爷倒是一件好事。”
“是,云笺谨记太后的话。”
太后睁开了眼,微微点了点头。
“哀家有些乏了,要先回寝宫。”
许是站立太久,太后迈出的步子有些不稳,冬儿还在亭外守候,云笺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太后。太后的袖笼向下滑去,内侧有一朵用同色线绣着的葵花露出了半片叶瓣,要不是这么近,根本看不真切。云笺一惊,连忙移开眼光,太后很快拉下了袖子,不露痕迹地看了云笺一眼,见云笺始终眼看前方,淡淡地舒了口气。
看太后和冬儿渐渐远去,云笺一下子瘫坐在望月亭的椅子上,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斗,如今虽已安定,却也是精疲力竭了。
“王爷终究是王爷,不要想着去独占他,否则哀家,怕你难过不过来。”
云笺想起太后最后的叮嘱,还有她袖内深藏的葵花图案。
太后的嫡生子南风洵当上了皇帝,南风葵成为了权倾一朝的摄政王,富贵荣华,郑元的天下,她和他,互为强援,携手走上了权利的最高峰。只是在这背后她那无法言说的情份,是永远地被辜负了。她每次看到他娶一个妃子,心里都会有一阵难过的吧,所以她让丝萝进王府,是希望有人能分掉南风葵对自己的专一,她得不到的,希望没有人可以得到,或者是没有人可以永远地得到,她想做的也只不过是把那永远的时间缩到最短而已。她毕竟不是皇上,她左右不到他的选择。
她站立在那里,看自己的心一次次从最高处向下掉落,尸骨无寻。如此想来,太后也只是一个千古伤心人罢了。
有人向望月亭走来,她起初以为是巡视的御林军,等走的近了,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蒙子归。
蒙子归看了看她身旁,问道:“你不是和太后一起出来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人在。”
“太后先回寝宫了。”
“所以,你就一个人坐在这里吹冷风,看脸都冻红了。”
蒙子归说着已走到她面前,离她很近,近的她能清晰地闻到他的气息,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并警惕地看向他的身后。
蒙子归微微一笑。
“你是怕南风葵会跟着我,放心吧,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和胡图在喝酒,人家翁婿一家亲,都已喝的半醉,根本不会费心其他的事。”
云笺心里一冷,虽说她知道蒙子归对南风葵的敌意,可他说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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