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时在荣寿堂待了那一两个月的时间,萧南就受益颇多,她从老夫人那儿学到的,不只只是插花和料理花木,而是一种世家女的生活态度和风范,这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须得长时间的潜移默化才行。
如今老夫人提到了‘练手’,那萧南是不是可以认为是,老夫人想调教她一二?!
思及此,萧南的态度更加积极,“唔,二月初六就放春榜,春榜后,杏园的杏花也要开了,许多及第的新晋进士们,肯定要去杏园探花。不如,就在二月初七至十五这些日子里选一个好日子,我邀请京中的一些故友闺蜜去杏园赏春?到时候,再带上三位小娘子可好?”
老夫人听萧南这么说,便知道这孩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笑着点头,“好,这个法子好。呵呵,你回去后也让八郎好好想想,看看在同科的举子中,可有家世尚可、人品好的年轻郎君。咱们这次求的是有才儿郎,即使不是世家子,只要才学好,也能考虑。”
老夫人这话听着开明,仿佛根本不看重门第出身。
实则是无奈。
只因为三个小娘子的条件也不是那么好——
一个是庶女,还是个与娘家关系不睦的庶女,世家里的庶子都不会选她。
一个是三房嫡幼女,但生母的声名不咋地,但凡是知道崔家根底的人都不会选择与小卢氏当亲家。
最后一个更不堪了,官方说法是四房嫡女,可京里的权贵们又不是傻子,这种鬼都不信的谎话,谁又肯相信?
世家联姻,为的是给家族开拓关系网络,并不是只为了个虚名。若只为虚名,京中没落世家的女儿何其多,年轻貌美有才情的又不在少数,哪里轮得到崔家女儿。
说崔家清贵,那与王谢两家相比呢?!
老夫人思来想去,崔家三个未嫁女能选择的对象,只能是小世家、勋贵庶子或者外郡的官宦子弟,亦或是新晋进士。
这几者中,老夫人更倾向于新晋进士。
因为她老人家对历史很清楚,时代越往后发展,科举的分量越重,官途也越好走。
士族加科举新贵,门第和才学都占全了,未来的才会更稳妥,对崔家也会更有利。
萧南也是明白这一点,更能理解老夫人的意思,闻言连连点头,“恩恩,老夫人说的极是,乔木记下了,待八郎回来后,便会仔细询问。咦?其实,其实刘郎——”刘晗也是个单身汉呀,而且是那种有出身、有外貌、有才学又有上进心的n有好少年呢。
不过,萧南又摇头否定,“刘家家世大不如从前,恐怕几位妹妹瞧不上他吧。”
刘晗目前是在崔家借住,明面上还顶着个先生的名头,听起来好似崔家幕僚,多少有些主仆的关系在里面。
老夫人的眼睛却闪烁了下,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刘郎是个好孩子,他呀,我也给他相看了个人儿,只待他进士及第,我便亲自出面帮他说媒。呵呵,咱们崔家的几个小娘子,配不上人家呀……”
。
第003章 桃花朵朵开(三)
安善坊。
东侧山林的坡地上,侯武梁穿着一身深褐色的粗麻布衣衫,嘴里衔着个银质的小短笛,一边嘟嘟吹着,一边领着一群毛色各异的犬、猞猁往山下走。
此时天色尚早,不远处的田舍和村庄都笼罩在一片黑漆漆的薄雾中,唯有东方天际边透出点点亮光。
侯武梁知道,再有一刻钟,朝阳就要升起了,而响彻晨曦的报晓鼓也将响起。
“汪汪……”
跟在侯武梁身后的小动物们年龄都不大,约莫四五个月的样子。
这些都是侯武梁去年入冬前开始驯养的,刚抱来时,这些小家伙都才刚满月。
现如今,它们的个头虽不大,但精神头儿却不小,个个活蹦乱跳的跟着侯武梁的笛声前进。
呵呵,听三娘子说,她在崔家也是这个时辰就起来训犬呢。
下了山坡,侯武梁吐出小短笛,小心的拿在手里——这东西原本是一对儿的,今年正月里,他和三娘子去给郡主娘子拜年的时候,郡主娘子特意赏给他们的,说是将作监的御用匠人打造,工艺什么的自是不必说,最妙的是,两根短笛分开是独立的小短笛,合起来却又是一根极精妙的银笛,笛身上的花纹都能连接起来呢。
当时侯武梁别提多喜欢这短笛了,几乎没跟三娘子商量,便连声谢了郡主娘子的赏,高高兴兴的抄起那根据说是‘阳笛’的小短笛。三娘子手里的自是‘阴笛’……嘻嘻,他们是一对儿哦。
一想到三娘子难得娇羞的涅。侯武梁的脸上布满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傻笑,虽然当时他说出‘一对儿’的时候,三娘子狠狠的掐了他的胳膊一记,不过,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甜蜜,让他过了一个多月了还不能忘记。
“哟,这不是侯二郎吗。大清早的不在家好好歇着,跑到田埂上傻笑啥?”
侯武梁正想着如何好好干活,怎样尽快把三娘子娶回家的美事。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公鸭嗓子。
伸手擦去嘴边的水渍,侯武梁扭头望去,“咦?钱串子。怎么是伱小子?”
接着,侯武梁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日头,没错呀,现在是清晨并不是正午呀,似钱串子这种市井闲人,怎会无端起这么早?!
要知道,即使有宵禁,这些人还是能玩闹到半夜。
因为宵禁只是禁止串坊活动,并不强令本坊内的小动作。
只要小心些,不令巡街的武侯发现。在坊内的小酒馆里寻欢作乐对于这些天天在街面上混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而面前这个钱并,也就是侯武梁口中的钱串子,便是继张三之后,附近几个坊里新冒出头来的闲人头头儿。天天领着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儿,在里坊间欺软怕硬、为非作歹,晚上更是夜夜笙歌,第二天不到正午绝不见人影。
今天却……很反常!
思及此,侯武梁下意识的提高了警惕,双眼戒备的打量着钱并。故意用轻佻的语气笑骂道:“怎么,伱小子不是睡到一半梦游吧?!”
“伱他娘的少放p,老子这是要办正事儿去。”
钱并身材高大,体型健硕,一身深蓝色的光面儿绸衣套在身上,并没有预期的儒雅气质,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他似也不喜欢这种高档的布料,用力将两只袖子撸到肘上,露出两条布满腱子肉的胳膊。
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的每条胳膊上都用刺青‘写’着一行字,左臂上刺‘生不畏京兆府’,右臂则刺‘死不惧阎罗王’。
得,又跟被萧南派人整死的张三一样,这钱并也是个滚刀肉。
侯武梁厌嫌的别开眼,不想看钱并胳膊上的刺青,他倒不是讨厌钱并,而是不想看到任何有关刺青的东西,毕竟这东西是他曾经失足的明证。
钱并倒没在意,他虽接替了张三成为附近几个坊的老大,但他并不似张三那般卑鄙无耻,行事还颇有几分侠气。
如果说张三是个从骨子里都坏透的混混,那么钱并的心还没烂透,他也只不过想混碗饭吃,保护自己的家人罢了。
只不过,方法有待改进。
侯武梁也正是了解到这一点,才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跟钱并闲聊,“得了吧,伱还有正事?不过,哎哎,我说钱串子,伱这是什么打扮?”
在这个年代,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住什么样的房子、戴什么样的配饰,那都是有规定的。
比如,平民只能穿白、皂、褐三色的衣物,且布料也只能是麻、粗布。
而面前这家伙明显在逾制呀。
更重要的是,他穿了这好衣服料子,也没有那种达官贵人的气质,反而,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呀。
钱并有些得意的将呦去的袖子甩下来,抚了抚上面的褶子,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去做正事儿,自然要有套体面的行头呀。”
侯武梁拧着眉毛,的的问道:“钱串子,伱、伱不会想去平康坊的北三曲吧?!”要不然穿着人五人六的做什么。
钱并啐了一口,笑骂道:“又放p,老子是去皇城。伱小子知道‘进士团’吧,那儿的主事是家传的营生,这一代主事儿的何老爹跟我家老汉有些交情,如今见我也有了出息,便特意给了我一份生意呢。”
进士团是一种民间组织,是近年来随着科举盛行而兴起的一种团体。
顾名思义,进士团主要是为‘进士及第’的新郎君们服务滴。比如看榜、听榜、迎接新进士、为新进士开道、帮新进士负责组织春榜后的游宴等等。
只不过,这所有的服务都是要收费滴。
京城原本就米珠薪桂,这进士团的收费标准更是不低,往往许多不知其中利害的新进士被撺掇了请了进士团,热闹是热闹了,可热闹过后几近破产。
进士团收费高,就很容易产生纠纷♀就需要大量的‘打手’。
在长安,还有什么比市井闲人更适合当‘打手’和‘劳力’的人呢。
作为曾经的闲人,侯武梁自是知道其中的道道。听了这话,便松开双眉,点头:“嗯♀倒是个好生意。”
至少比直接打架斗殴要文雅多了。
两个人正说着,浑厚的鼓声响了起来。
钱并听到动静,忙整了整衣服,匆匆告别,“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忙正事儿了,等咱们赚了大钱,再回来同伱吃酒。”
声音还未落,人已经跑出了十几米,侯武梁见状。不由自主的笑着摇摇头。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咦?上次去见三娘子的时候,三娘子说八郎君也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今日发榜。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侯武梁也急匆匆的把一群犬、猞猁带回房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给大兄留了个字条,便骑着田庄的老马出了坊,往朱雀大街赶去。
皇城端门外。
薄薄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他们都抻着脖子往城门口张望,表情或紧张、或激动、或有隐隐的期待,不用问,这些都是来看榜的举子或者举子仆从。
门口还有十几个穿着褐色麻衣的青壮汉子,相对于那些神色各异的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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