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主人可是面前男子的侍妾呀,且还是个无关轻重的侍妾。
萧南见魏紫表情复杂,一会儿是气愤,一会儿又是羞恼,如今更变成了无奈。
颇为玩味的勾了勾唇角,萧南说道:“唔,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的,只要你家小娘子过得舒适,身体康健,郎君与我也就放心了。”
崔幼伯在一旁听了,赞许的连连点头。
萧南又道:“对了,方才说杨家小娘子命你来送东西?东西带来了?”
魏紫听了这话,这才想起自己的差事,将手上的包袱放在地上,解开,露出几件叠好的衣服、袜子,以及若干个精巧的荷包。
“这是我家七娘亲手缝制的,为了答谢娘子的悉心照顾,我家七娘特意寻了玉竹打听了娘子的尺寸和喜好,在自己的私房里选了上好的料子,每日赶工,足足做了一个月才做好的。还请娘子不要嫌弃。”
魏紫说得很明白,这些布料都是杨婥当初从家里带来的,不是崔家的东西。另外,人家一病弱小娘子,为了表示诚心,硬是拖着虚弱的身子赶工一个月,才缝制了这些衣物,但凡是有点儿良心的人,都不该嫌弃、拒绝。
萧南又是浅浅一笑,不轻不重的说道:“嗯,小娘子费心了。玉簪,把东西收好。对了,我在洛阳准备了些特产美食,还有些精巧布料和首饰,待会儿你命人给小娘子送去。”
魏紫轻咬下唇,许是心里有误会,不管萧南说这话是无心还是有意,魏紫总觉得她的轻视自家七娘。
深深吸了一口气,魏紫实在忍不住,还是提了一句,“还有一事,婢子不知该不该回禀娘子?”
该不该?
萧南眼中闪过一抹冷嘲,什么叫该不该?如果真是个懂规矩、明道理的,也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不是假惺惺的问一句‘该不该’。
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萧南不动声色,‘嗯’了一声,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魏紫垂下眼皮,回禀道:“前年圣人班师回朝,吾家小郎君也回来了,虽受了些伤,但终归活着回来了。蒙圣人恩典,还得了个右监门校尉的官儿,品级自是不如郎君,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官身,杨家也有了兴复的希望。”
萧南的右眉微挑,心里暗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告诉她杨家不是绝户,杨婥也有兄长帮她撑腰吗?
魏紫的话已经不算是暗示了,而是明晃晃的直言,连一旁不准备插手的崔幼伯都听了出来,眉头更是扭作一团。
没错,崔幼伯也听说了,杨家小郎从辽东活着回来了,且还熬了个武官儿,但他只是杨家的庶子呀,与嫡出的杨婥并不亲厚。
虽不想说已逝长辈的坏话,但崔幼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个姨母对姨丈的侍妾和庶出子女都很不好。
否则,杨家小郎也不会被打发到战场上挣前程。
杨家小郎几乎是被小郑氏踢出了杨家,他心中对小郑氏定是满心怨恨。
似这样一个庶兄,他能对杨婥好?
崔幼伯想到了很多,他甚至开始阴谋论了,忍不住在心底猜测,难道有人撺掇表妹,让她与庶兄‘和好’,进而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借当年他与表妹偷吃了禁果而要挟崔家,亦或是通过表妹跟崔家拉上关系?
时隔三年,崔幼伯远比当初成熟许多,他也明白,那时他的‘一时冲动’,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也有可能影响他的仕途。
如果现在活着的是杨婥的嫡亲兄长,崔幼伯并不担心他们会借此生事,但庶兄,且对杨家没有归属感的庶兄,他会有什么样的算计,崔幼伯就不敢确定了。
下意识的,崔幼伯扭头看向萧南,无声的询问着。
萧南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扭头看了看眼崔幼伯,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笑着对魏紫说:“哦?有此事?太好了,杨家姨母和姨丈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顿了顿,萧南又道:“说起姨母和姨丈,他们的四年之祭也过了,小娘子出了孝,她与郎君的喜事也该办一办了。”
魏紫心里暗喜,她之所以提起杨小郎,为的就是提醒崔幼伯夫妇,不要对七娘始乱终弃,如果他们以为杨家没人了,想欺侮七娘,外头那位杨小郎第一个不答应。
萧南扭头看向崔幼伯,夫妻两个对视一会儿,然后齐齐点头。
最后,由萧南开口,“这样吧,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那天咱们摆宴席,接表妹进府吧。”
崔幼伯点头,“一切都听娘子的。”
夫妻两个就这么商定了,他们都没有留意,厅堂里侧的寝室里,崔灵犀小盆友并没有睡觉,而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的众人。
第025章 灵犀的首次出手
打发走了魏紫,夫妻两个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崔幼伯还满脑子的阴谋论,他此刻最关心的是杨小郎到底有什么企图,会不会因此而影响他的声誉和仕途。
萧南则在考虑如何安置杨婥,当初她在崔幼伯跟前许诺过,会以贵妾的规格善待杨表妹。
但贵妾也是妾,再怎么优待也不能越过正妻去。
萧南数了数,不加上杨婥,崔幼伯如今有六个侍妾,她已经将生了女儿的玉叶安排到了主院的西跨院,金枝、阿槿等人则继续呆在原来的南院。
当然,如果杨婥只是个普通侍妾,为了省事儿,萧南完全可以将她放在玉叶空出来的厢房里。
可人家是‘贵妾’呀,岂能与普通侍婢住在一起?怎么着也要给人家安排个独立的院子吧?!
荣寿堂的总体面积不小,但除了正堂、葳蕤院和东、南、北几个院子,并没有独立的院落,反而是那些山林、花园和暖房占据了较大的空间。
等等,山林?
萧南脑海中灵光一闪,已是有了主意,她正要与崔幼伯‘商量’,抬眼就看到崔幼伯眉头紧锁的样子。
心里纳罕,萧南也没有遮掩她的疑惑,轻声问道:“郎君,可是有什么为难事儿?”
崔幼伯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心中的担忧告诉了萧南——在洛阳三年,他们夫妻整日相对,除了抄书就是谈心。两人交谈的内容也颇广,上到国家大事,中到家族祭祀,下到佃户农桑,夫妻两个都有商有量。
有事与娘子商量,这已经成为崔幼伯的习惯,再说了。阿婆和老相公都曾经教训他,告诉他什么叫夫妻一体。
而且在彼时,男人们有了什么难心事儿跟老婆诉诉苦,寻个主意,也不是什么丢脸的行为。
“哦?还是郎君想得周到,我、我竟一时没想到呢。”
萧南这次是真没吹捧崔幼伯,她的思绪全都局限在了内宅里,还真没往大的方面想。
垂下眼睑。萧南细细的想了想,随即便有了主意:“我记得杨家大表姐嫁到了洛阳,当年咱们在洛阳给阿婆下葬的时候,她还曾来参加过丧礼——”
崔幼伯心思也敏捷。一听这话,便猜到了萧南的主意:“娘子的意思是,把大表姐请来?”
杨家的直系亲属都死绝了,除了几个出嫁的女儿,杨婥只剩下那个杨小郎。杨婥嫁与崔幼伯做侍妾的事,原就是杨家姨母和郑氏私下里谈好的,只是没有过明路。
原本这件亲事没什么的,只是一来杨家一家子都死在了异乡,京中只留下杨婥一个孤女。
偏这时崔幼伯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事若传出去,知道两家底细的,会说是崔幼伯为了照顾表妹这才将她接入府中。不知道内情的,则极有可能说崔幼伯仗势凌人,借着杨家死绝的当儿,沾了人家小孤女的便宜。
但,不管是哪一种说辞。说出来都对崔幼伯的名声有碍。
唯有杨家的人站出来,帮崔幼伯说话,只说这件亲事原就是说好了的,如今不过是履行长辈的遗命。
而最合适的人选,便是长姐如母的杨大娘。
彼时,女儿出嫁后,并不是真如泼出去的水,直接疏远娘家。也不会不管娘家的事,有时娘家出了大难,出嫁女依然要扛起应有的责任。
在这个妹纸普遍彪悍的年代,出嫁女为父母报仇直接捅死仇人的故事并不少见。还有许多娘家死没了人,只剩下孤儿孤女,出嫁女把他们接回家抚养的故事。
每每有这样的故事发生。世人都会赞扬出嫁女孝顺、仁义,有时朝廷知道了还会表彰。
就是正常点儿的婆家,也不会借此嫌弃媳妇倒贴娘家什么的,反而会高兴的表示能娶到这样孝顺的儿媳妇,真是幸运呀幸运!
所以,对于杨大娘来说,娘家的亲人都没了,可她还有个未出阁的小妹妹,且是嫡亲的妹妹。于情于理,她都要为妹妹的终身担心。
事实上,杨家出事后,杨大娘也曾亲来京城,要接妹妹回自己家。
是郑氏当着杨大娘的面拍了胸脯,许诺会好好照顾杨婥,郑氏是杨家姊妹的嫡亲姨母,她发了话,杨大娘只好听从,留了些银钱和药材给妹妹傍身后,便离开了京城。
那个时候,杨大娘也从郑氏嘴里听说了小郑氏的打算,心里虽有些不满,但一考虑到妹妹的身体情况,她还是默许了。自己妹妹给人家当侍妾,传出去名声虽难听,可妹妹的情况特殊呀,如果没有贵重的药材撑着,妹妹极有可能活不了五年呢。
而崔家,既是姻亲,又是豪富,把杨婥交给崔幼伯,杨大娘还是比较放心的。
为此,崔幼伯夫妇回洛阳守孝的时候,杨大娘也曾上门拜访过几次,为得就是拉近与崔幼伯的关系,打打感情牌,希望崔幼伯能善待杨婥。
这些情况,崔幼伯自是清楚,他刚才只是一时情急,竟忘了杨大娘的存在。
真心说,在宗法上,杨大娘的分量可比杨小郎重多了,她如果肯出面帮崔幼伯澄清此事,任杨小郎想刷什么花招,也是枉然。
崔幼伯想通了这一节,紧张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但紧接着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大表姐肯不肯亲来京城。”妹妹给人家当侍妾,虽然这个人家是自家亲表弟,可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呀。
萧南微微一笑,笃定的说道:“放心吧,大表姐是个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