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小瓶里装的是宫烺轩的血,血已凝固。宫烺轩又把瓶子交给苏简言代为保管,苏简言将瓶子与宫烺轩的影水月隐一同收藏。
前半段是宫烺轩的记忆,后半段是烺纯的记忆。
拼凑起来,事情已经明了,烺轩中的毒与忆涵中的毒是同一种。
问题是,忆涵所中之毒是由紫晴亲自调配的凝香散,凝香散于冲忙之下成型,此毒唯有一副,被紫晴混合在幽山白雾茶中端给了忆涵。而那之后,紫晴就卷进了事件的中心至死不得脱身,再也没有留下任何毒药。
以烺纯对紫晴的了解,即使她调配了两副相同的毒药,以她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心肠一旦得知自己的毒药害死了人,必定第一时间亲手毁掉所有凝香散,紫晴绝不可能将凝香散留在世上害人。
紫晴已死,凝香散已绝,为何烺轩还会中此毒?
烺纯一边思索,一边已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他站在那里踌躇不决,突然将白瓷小瓶收入衣袖中掩藏了起来。
此事烺轩尚不清楚,不能让他知道。
烺轩与忆涵身中同一种毒,毒药是经紫晴独配的。
这只会让烺轩对紫晴又爱又恨的心更加痛苦。况且,烺轩正欲不顾及忆涵的生死,利用天穹之神的灵力重生自己。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以烺轩的个性可能会牺牲更多无辜的人。
所以,他不能火上浇油,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心中下了决定,烺纯便推门入内。
与他预想的一样,宫烺轩正虚浮在半空,侧卧着身子宛似躺在摇曳的小舟上,双眸闭合,安详的神态中带着些许愁色,绯红色华丽的盛装彰显出他生前尊贵无比的身份。
烺纯关上门扉,低唤道:“烺轩。”
宫烺轩仍旧闭着眼睛,却忽然在半空翻了个身,把后脑勺留给烺纯。
他喜(…提供下载)欢报复,他现在当然就在报复。
很多时候烺纯都把他当成空气,即使他突然阴森森的出现,烺纯竟也能恍若未见般若无其事的从他虚无的身子穿过。
所以烺纯叫他,他不理。
这叫“以牙还牙”。
同一种毒(7)
时间不带一丝痕迹,悄悄地从二人心间划过。
宫烺轩在等,等着烺纯再次开口叫他,然后他当然要继续装作听不见、无动于衷。
然而,烺纯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横躺在虚空的他,真正无动于衷的似乎是烺纯,而非他。
此刻,他们就像在考验彼此的忍耐度。
但很显然,脾气暴戾的宫烺轩输了一筹。比残忍他在行,比静、比宽容,他是远远及不上烺纯半分的。
可是,烺纯是不在乎那么许多的。
此刻他也并不是与宫烺轩较劲。
他在沉思。
沉思哪些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心底必须有个谱。
但最后发现,他没有任何话要与宫烺轩分享的,他们的记忆早已共享,什么话说出来都显得累赘。
“有话快说。”宫烺轩皱眉不悦,冷冷地发问。
会忍不一定是胜利的一方,但胜利方一定是强者——他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烺轩,感觉到了吗?我和你一同回幽蓝城,会有血光之灾。”烺纯静立,他的眼睛宛如纯净的雪融化变成的水,是清冷的却又是温柔的,是圣洁中带着悲悯的。
“我已死,血已干。这个‘血光之灾’随便是谁的,但绝不会是我的。与我无关,又有何着急的?”宫烺轩似想到什么,突然回头看着烺纯,讥笑道:“怎么?你不是大夫吗?还会算卦?”
他逮到机会,嘴巴就刁钻得不行,讥讽嘲笑,口吻刻薄:“不过,你这个大夫不够光明磊落,人家学的都是正统的济世医术,从你的记忆里我倒是看到很多旁门左道的书籍。我的个性虽然奇(…提供下载…)怪了点,但从小所学皆出自名门正统。”
他一个跳跃,瞬间移位至烺纯的眼前,残艳的笑容犹如被染红的白雪。虽然除了特殊的人类,一般人听不见他的声音。但他还是用一种低而缓的语调,冷冷说道:
“别以为我没提,就代表我不知道。”
同一种毒(8)
“是正统,还是旁门,我都是大夫,知道分寸。”烺纯似乎明白宫烺轩所指的是什么。
“我虽不懂医理,但从你的记忆里也大概了解一二。”宫烺轩皱了皱眉,目露凶光,“还有,那日远古的神输给你一小部分天地灵气,连垂死之人都能活过来,你却依旧病怏怏的。你每日定时施针,不是为救自己,而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虚弱。你打算以病弱为由拒绝去帝都,就不怕把自己折腾死?”
烺纯忽然笑了笑。他很少笑,但笑起来的时候是温暖的。
“打算一直病到死吗?”宫烺轩斜睨,“就算死,你也逃不掉的。就像我这样,不得重生,不得转世,永远徘徊于彼岸。谁让我们是孪生呢?”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冷笑竟似能滴出血来。
“宫廷曾抛弃垂死的皇子,因为没救了。”烺纯转过身,淡淡地说。
宫烺轩愣了愣,忽然间便明白了烺纯的意思。
因为没救了,所以抛弃了。
想要摆脱朝廷的纠缠,就必须浑身是病。
以前烺纯的态度就不是很配合济世的治疗,如今他更需要这副病弱的身子抵御本已无关的人,这是最和平的拒绝方法。
朝廷不需要垂死的皇子,二十年前是如此,二十年后亦如此。
他出局,才能避免更多的人入局。他总有一个模糊的感觉,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应该是个局外之人,只可守望,不得参与。
宫烺轩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最近很沉默,每天的笑都是阴险而奸诈的。
他在等待,为一个热血沸腾的结果,他愿意承受煎熬的等待过程。
******
又是一个秋雾弥漫的夜晚。
远处,烺纯的屋子亮着一盏灯,朦朦胧胧的光,悠远而清静。她提着纱灯,站在光秃秃的树杆下呆呆地望了一会儿,便开始寻找着什么。
逐渐柔软的心(1)
她在找宫烺轩的玉,烺纯曾告诉过她那玉名叫“影水月隐”,它对烺轩很重要,还叫她千万别弄丢。宫烺轩也说过此类话,当然是非(…提供下载…)常狠毒的——如果玉丢失,她就得用命偿还。
连着玉一起丢失的还有一个白瓷瓶,也是宫烺轩放在她那儿代为保管的。小瓶子在白天的时候由慕容雅送还给了她,她这才迟迟地发现自己丢失了宫烺轩的重要之物。
直到傍晚为止,她纷乱的心尚在纠结着,倘若遇到烺纯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与之交谈。
而到了夜晚,她已经顾不上心底的压力与尴尬。
她必须要找回玉,就算没有宫烺轩的威胁,她也会去拼命找回来,因为她是真正喜(…提供下载)欢那枚神奇的玉的,玉里面像是有轻柔的水在静静流淌,很安详很宁静。
“臭丫头!”
一声威吓突如其来。
苏简言对烺纯之外的事从不会显得胆小,但她现在正聚精会神的做事,突来的声音吓得她没拿稳手中的纱灯,掉落在了青石道上,“噗”的一下,被一阵阴风熄灭了灯烛。
四周顿时黑漆漆的一片。
秋雾从草间升起,光秃秃的枝桠上缀着些细密的雾珠。
远处屋子里的一盏灯仍旧亮着,悠远的,又带着些许暖意。
“你吓死我了。”苏简言看清楚隐藏在雾里的鬼影,捡起纱灯,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燃。
“没做亏心事,何必怕我。”宫烺轩虚浮于近空,似笑非笑地望着苏简言。
纱灯再次点亮,幽幽的灯光照进宫烺轩虚无的身子,绯红色的盛装更显红艳。
他是厉鬼,是鬼魅,但却是最美的那种,也是最残酷的那种。
“不跟你说话。”苏简言一扭头,再扭身,俨然就是“我非(…提供下载…)常讨厌你”的架势。她心中早已认定了宫烺轩企图陷害烺纯,而“不理他”,是她目前所想到的最厉害的招数。
“回来。”宫烺轩沉声命令。
逐渐柔软的心(2)
苏简言的步伐下意识的顿了顿,旋即一咬牙,坚决不肯理会宫烺轩,转身匆匆走开。
宫烺轩冷笑着身子轻盈地一转,瞬间已拦在苏简言的前面。
苏简言恍若未见,提着纱灯从他虚无的身子里无所阻碍地穿过去。
“近几日你见我就躲……”宫烺轩边说,边面对着苏简言往后飘移,“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
苏简言不予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根本不会在意相撞的问题,因为她根本从未能接触到他,此时倒是省了不少烦心事。
“说来听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宫烺轩的态度还算诚恳,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就是有些冷、有些讽。
苏简言还是视若未见。
“最近我心情好,也许一高兴就原谅你了。”宫烺轩依旧在她面前缓缓飘浮,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苏简言完全不给宫烺轩面子。
两人眼看将踏进烺纯所在的院子,而苏简言住的地方也在那个院子里。
宫烺轩忽然双脚着地,一把抓起苏简言的右胳膊,用力一扯,止住了她的步伐。
“啊呀!你干嘛?”苏简言气鼓鼓地说道。很显然宫烺轩是故意抓她受伤的右胳膊,但很可惜,过去这么多日,她的伤口已经完美的结疤,岂是随便一抓就能令她的伤口裂开疼痛?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真当我是那个细声软语的烺纯?”宫烺轩冷酷道。
听得“烺纯”二字,苏简言的脸微红,难得凝聚的气焰顿时熄灭,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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