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的。
耶律宝林低着头,恭然应是。
宫正端正步子走入殿中,耶律宝林和横艾立在廊下,似觉有幽香从殿中传出,绵密芬芳,消夏暑,去燥意,十分沁人心脾。
不多时,环佩声动,一个穿着汉服裙裳的女子走至殿前传两人进去,耶律宝林敛息起步踏入殿中。隔着一挂珠帘,那位宫正正在同贵妃一一诉禀,“每逢春过夏至,鼠蚁蝇虫尽出,要用特制药物薰赶。”
“哦?这事不是尚制局处理的么,怎会劳动紫微宫呢?”挂帘内传出慵懒女声,似一缕幽风,缓缓吹入人心。
“九月中旬鬼门大开,阴间的无主孤魂都会涌到人间,徘徊于任何人迹可至的地方,是尔每逢这个时候紫微宫都会遣出巫祭到后宫各处为妃主们赐福、赦罪、解厄。”耶律宝林忙回禀道,每年宫中历行此事,她最清楚不过了。而所谓的巫祭则是由国师起卦,择选出特定时辰出生的女子,选入宫中待职。只要节气一过,便要遣散出宫。这些也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违背不得。
“原是如此,倒和中原的盂兰盆节相似不过。”贵妃淡淡而笑,“即是这样,你们便留下吧,麻烦宫正回去复命。”
宫正原本还担心这位贵妃不喜突厥习俗,万一不准巫祭入殿该如何是好,贵妃圣眷正隆是不能得罪的,皇后责问起来要怪只能怪她们下人办事不力。她原本想好了许多说辞,一定要劝服贵妃,没想事情会如此顺遂。
她忙告礼退去,脚下步子走得甚急,好像怕贵妃会临时变卦一样,昭阳送宫正出殿。耶律宝林和横艾捧着满盘物什僵立在帘外,没人前来安置,她们都不敢妄动。
“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贵妃笑语婉转。
耶律宝林敛静心神上前打起帘子,低头走入殿中,贵妃榻上朱纱绫罗垂及覆地,鲜艳的红盖住地上青纹玉砖,耶律宝林低头看着地上一袭红锦,那上面暗绘着展翅的鸾凤。从出生到被择为太子妃而后荣登后位,她从来没怕过哪个女子,此刻心中却惴惴,似忐忑又似不安。
“本宫不喜欢这股药味,你们要弄几天?”贵妃慵懒倚着锦靠,手中纨扇轻摇,漫不经心道。
听贵妃口气,果然是不耐这种习俗的。他说若要事成必须仰仗贵妃,但是这个贵妃真的如此好相与么?
“不会太久,只需半月便成。”耶律宝林回道,慢慢抬起头,看向榻上的女子。
似晨曦第一道光芒照入眼中,耀的人双目生疼。如此妍丽娇态,婀娜之姿,就连女子都要为之神夺,东突厥皇帝爱之甚笃的汉贵妃果然不负其绝色盛名。作者有话要说:鬼节是七月,为了配合时间所以往后挪了下~
立后
皇太子登基后,日日理政,湛江水患,边疆急报,没有一件事是可以耽搁的,上书房里彻夜点灯,皇上与众大臣已是多日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的议事。
“今年湛江潮涨,百年来难遇,上游已有多处出现溃堤险情,渝州、河阳、肃州被淹良田千顷,有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工部尚书将今晨收到的第一手急报如实上禀。
皇上坐在书案后,一边听他上奏,手上一边翻看黄折,等工部尚书说完,皇上已将各地灾情理了个大概。
“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余银?”皇上合上奏本,抬眼看向户部尚书。
“约有五千万两。”年资深厚的户部尚书心中揣了个账簿,思忖了下后妥帖回道。
“调出一部分前往受灾严重的三城,务必要安抚下人心。”皇上沉着吩咐。
户部尚书振衣叩首,山呼,“皇上英明。”
皇上端过手旁茶杯,揭盖轻扫汤面,“朕的英明不是用你们的嘴唱出来的。以往调拨下郡州的款项到底有多少能够落实,朕心里不是不明白。”他的一袭话说的完全没有火气,如同平时温文,只是束手站在殿中的大臣心里都不免惴惴,皇帝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做事手段都很温和,但那是在东宫的时候,现在贵为九五至尊,哪需再揣摩先帝意思。新帝不是先帝会顾念老臣功勋,给予体面,他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大家都没领教过,当然也无人想去领教。
皇上慢慢啜了口茶,放下杯子,目光扫视众臣,很满意他们脸上的表情。
“虎威将军。”皇上唤道。
“末将在!”虎威将军上前跪地抱拳,慨然应声,他年方三十五,可说是皇上一手提拔这才走至今天二品武将的位置,不啻于皇上的心腹重臣。
“你且协助崔大人督办此事,若有人行为不检,你可便宜行事。”皇上语声敦厚,但一句便宜行事足够吓破一些人的胆。看来皇上对此事万分重视,决不允许别人从中牟利了。
“是,末将遵旨。”虎威将军从地上站起,又朝户部尚书拱手,正色道:“日后还要劳烦崔大人了。”
“呵呵,哪里哪里,为国为君分忧,是吾等的本分。”尚书大人舔着一张老脸,笑得憨态可掬。
皇上看着他们人人一副为国尽忠的嘴脸,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抹冷笑。
“还有何事要议?”皇上问。
众人束手不应,该谈的正事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皇上刚想扶案起身时,萧国老突然排众而出,对皇上道:“老臣有事要奏。”
“请说。”皇上又坐回椅中。
“皇上登基日久,为正国统,安民心,陛下应该早早册立皇后。”萧国老义正言辞的说道。
皇上登基后,原东宫良娣都依次进封妃位,按制入住后宫各所,唯有太子妃依旧留在东宫,不曾册封,连一点动静也无。
满朝无人不知原太子与太子妃恩爱笃甚,太子妃又出身豪门,本就为先皇和太后所喜欢,母仪天下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不知事出何因,皇上登基后迟迟不提立后之事,礼部曾有人旁敲侧击,都被皇上以其他事情揭过不提,两三次下来,大家也都窥出了点苗头,不敢贸然再提此事,就怕哪次不慎冲撞了龙颜,这一拖再拖,又是一月有余。
萧国老是皇上的亲外公,此刻才敢当着满朝众臣提到这事,怕其中也有大半是皇太后的意思。
在众人以为皇上又会将此事推托开去的时候,皇上却淡淡一笑,“国老说的是,朕疏忽了。”仅仅是疏忽两字便将拖延立后的大事给推搪了过去,是有意还是无心,如此昭然。
萧国准备了满腹劝谏的话全无派上用场,不过皇上能够首肯自然是最好的,他满意露笑,揖手道:“皇上圣明。”
立后大典定在三日后,外有礼部打点,内有宗正寺安排,务必要作到完美无缺。
朝事议毕,众臣陆续退出书房,皇上坐在书案后怔怔发呆,默然看着面前搁笔的紫木架,良久后才听端茶进殿伺候的吉祥一声轻唤,“陛下,要不要去东宫看看……”原本的太子妃,现在却处境尴尬,连宫人都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才好。旁人或许不知,吉祥侍候了皇上十多年,怎会不明白皇上对太子妃用情之深。
多少次深夜,皇上站在回廊上遥望东宫的方向,一墙之隔,隔开的又是几多思念。他知道皇上和太子妃之间出现了嫌隙,却不知到底是何原因。他们作下人的明白,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太多了。此刻皇上已经允准立后,想必皇上已经解开了心结,吉祥这才敢提及东宫的太子妃。
“研磨。”皇上只道了两个字后,又陷入了沉默。
多少日子没再见过她了?自她小产后已有数十个日夜了吧。以为能够狠下心不去想她,可是心不由己,爱与恨都是刻入了骨髓的,从有记忆开始眼中便全是她的一颦一笑,他哀莫的发现即便挖眼去脑,他也忘不了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这到底是她的悲哀还是自己的?
他提起紫毫,沾满墨水,在摊开的诏书上落笔。
“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兹有赵氏旻蕊,温柔和顺,仪态端庄,聪慧贤淑,乃依我皇汉之礼,授赵旻蕊金册凤印,立为皇后,御导六宫。
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庙宗,母天下,岂易哉!”皇玺盖印,一切大定。
天气阴沉下来,好似又有大雨将至,晚风将落叶吹得飞扬,往昔人来人往的东宫如今只余下数名宫人,匆忙奔走在风中。
其他殿阁里都空着,只有一座殿中上了灯,黄绢八角琉璃的宫灯垂在宫檐下,丝穗随风舞动。
“娘娘,喝药吧。”青儿端着刚煎好的药走入内殿。
太子妃散发披衣靠坐在床柱上,无声无息的如若一缕幽魂,听到青儿的声音,这才转动视线。
青儿看着太子妃愈见憔悴的容颜,心中酸楚几欲落泪,宫中情况她不是不知道,那些原是太子良娣的女子一个个封了妃位,尊享了荣华,而眼前本该是皇后的女子却落魄的留在冷僻的东宫内,几乎已被皇帝忘记。这个从小被人呵护在掌心的天之娇女,如何受得了这种委屈。
青儿真是为太子妃不平,反而太子妃倒是无一点怨尤,每日除了用药吃饭,便是无语出神,连青儿要同她讲话,她也不作一点反应。要不是偶尔露出几许笑容,青儿真怕她会被逼疯。
太子妃端过药慢慢喝着,青儿转身去桌前倒漱口的蜜水。
忽闻几声呛咳,太子妃将手中大半碗药都打翻在塌下,伏倒在床边吃力的咳嗽。青儿忙搁下茶杯,奔过去为她推背,急道:“娘娘,您没事吧?”
太子妃摆摆手,颓然卧倒在枕上,一张玉颜上惨白里透出红,她没力气回青儿的话,只是摇了摇头,疲累的闭上眼。
青儿取出帕子拭去太子妃唇角药渍,语声哽咽道:“奴婢再去为您煎药。”
不忍再看太子妃的样子,青儿径自拿过她手中只剩下药渣的碗,返身走出内殿。越想越是为太子妃委屈,青儿不禁红了眼。她正用袖子揩眼角,未曾注意大殿门口站着的一个人,险险与他撞上。待看清时,她吓得手一抖,捧着的碗哗啦一声摔碎在地。
“怎么了?”内殿传出太子妃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