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曦凰,你来了啊。”凤昀很没眼力劲的朝她扬了扬手。
曦凰顿时泄气,本还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吓他们一跳的,都被凤昀给搅黄了。那女子回过身,云鬓花容,正是凤昕。
“曦凰!”她奔上曲桥,扑向曦凰一把将她拥住,又哭又笑,“你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曦凰从小长在都是男弟子的青城山上,之后又跟着夜箴离世避居了那么久,别说闺密了,连说得上话的女朋友都没,难得凤昕与她趣味相投,又真心对她好,所以曦凰很珍惜两人间的友情。
“我是猫呀,有九条命呢。”曦凰卷袖去揩她的眼泪,调笑道:“妆都哭糊了,大美人可就不美啦。”
凤昕破涕为笑,攥起粉拳轻敲了一下她的肩头,“又调侃我!本来今天想要去看你的,不过他们说你要进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这才没去。”
曦凰笑意宛然,拉着她坐到桌边,“你身子弱,有事差人过来吩咐声,我来看你嘛,一样的。”
凤昕微笑点头,取了袖间丝帕轻拭眼角,一旁凤昀闷头喝酒也不开口说话。
“喂,你干嘛只顾自己喝啊。”曦凰瞅了瞅凤昀脚旁的酒坛,暗暗咽了口唾沫,碍于夜箴在实在不好开口要求来两杯。
“他心情不好。”夜箴倒了杯水放到曦凰面前。
一路跑来有点渴,曦凰捧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后,才道:“这仗也打完了,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凤昀长叹一口气,拎起脚旁酒坛就口便喝。
“看来事情不小么。”曦凰嘀咕了两声,目光询问似的看向夜箴,夜箴摇摇头,她又看向凤昕。
“是终生大事。”凤昕幽幽道,看着哥哥的眼中满是不忍。
曦凰更加不明白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挺好么?”这应该是好事儿啊,至于那么郁闷的样子吗?
“今日朝云入宫述职,皇上有意让他尚娶公主。”夜箴手中转着竹杯,叹息道。
“尚主?哪个公主?”曦凰脱口惊问,目光不敢置信的看向凤昀,这可真是天上掉的馅饼啊。
凤昀将酒坛子重重搁回桌上,反手抹了唇,不甘道:“永泰公主。”
永泰公主还差半年才及笄,在先皇诸位皇子皇女中排行第七,并非是先皇最为钟爱的,却是身份最贵重的,因为她是太后所出,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同为尚主,其他人自然不能同永泰公主相比的。
“永泰我见过,长相上肖似太后,是个大美女。”曦凰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你不亏的。”
“美女又怎么样,让你娶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你愿意?”凤昀又捧起酒坛,疯了似的灌自己。
曦凰一把夺下那酒坛,凤昀被扯的猝不及防,一口酒半含半洒衣襟。
“皇上不是只问问么,又没真的定下,别急啊!”曦凰抱住酒坛子不给他,上好的五粮液,酒香扑鼻。
“皇上还需要顾从别人的意愿吗?”夜箴冷冷道,话中难掩讥讽,“公主下降,那是无比的荣耀,皇上还是很看重尧摄军的,不是么。”
众人沉默,曦凰微微张了嘴,也不知要说什么,夜箴的意思她明白,皇上大概认为现在单靠赵家已经稳不住尧摄军了,所以需要嫁过去个公主,以作笼络,一旦凤昀成为皇上的妹夫,那二十五万尧摄军还不等同于皇上的亲军么,到时候哪还用惧怕楚桓和汉王手中的骁骑营。
“如果爹也同意,大哥,你真的要尚娶公主吗?”凤昕目露忧色,三人中就她最单纯,只是担心哥哥的幸福。
凤昀撑膝低头,脸上神情莫辨,夜箴举杯饮水,也不说话。
“也不一定吧,如果公主不想嫁,恐怕皇上也不能勉强。”曦凰拍了拍怀中的酒坛,泥瓮的坛子发出咚咚的声响,“好像再过几天冬至,宫中会设宴,我帮你去探探口风,如果永泰公主有心上人的话那最好不过了,太后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凤昀抬起头看她,抿唇撇了撇嘴角,语气无奈道:“皇上让我那天也去。”
“呃。”曦凰摸了摸鼻子,冬至后宫设宴只邀皇亲,无论多位高权重的大臣都不在受邀之列,看来皇上真把他当自己人了。
“永泰公主会有心上人吗?”凤昕看着曦凰,忧声问。
尚未及笄的皇室公主,连宫门都没出过,哪里来的什么心上人,再说帝都里的名流公子有才有望的往往相貌不佳,长的倜傥的又偏偏德才不兼,真要百里挑一的选人还真不好找,除去相府的楚桓,比得上凤昀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还有就是已娶家室的,更不可能尚主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曦凰不愿哄骗她,只得如实回道。
凤昕泄了气,四人尽皆不语,空气徒然也沉闷下来。
“哎,搞得像是明天要去赴死一样,没事的,先看了再说。”曦凰横过手再次拍拍凤昀的肩膀,好言安慰他,“或许,你会与公主一见钟情呢,那真是个大美人。”
“美人、美人,美人能陪我回宁朔面对风尘吗?能陪我骑马射箭吗?能在我上战场时,安心守候吗?她知我多少,又懂我多少?!”凤昀突然拍案而起,莫名恼怒,“谁爱娶谁娶,反正我是不会娶的。”说罢,转身拂袖离开,就将他们丢在原处。
曦凰被他吼得讪讪,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不,不至于那么大火气吧。”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他怎么就唯恐避之不及呢?
“我去看看他。”夜箴起身跟上凤昀。
“我大哥不是恼你的话,你可别介意。”凤昕坐到曦凰旁边,握住她的手,为凤昀刚才失礼的举止道歉。
曦凰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浅笑道:“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哪会生气。”
“这就好。”凤昕又为曦凰杯中续添茶水,好奇道:“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都不回来,可急死人了。”
“我啊,在关外住了很久,后来是师傅找到了我……”
天空中霞光已逝,一轮弯月悄现在西方天际,原本该是星空万里的,可惜所有辉光都被流云给掩盖掉了。
说起来,塞漠的夜空真的很美,很美。
“朝云。”走在回廊上,夜箴一把上前搭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继续横冲直撞。
凤昀停下步子,双手叉腰,重重喘出一口气,脸色依旧不渝。
“很少见你如此沉不住气。”夜箴转到他面前,望定他坚毅的眉目,“困守嘉陵关的时候你都不曾动气一分,现在又何至于如此。”
是呵,他这人天生乐观,天掉下来也能当被子盖,生气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哪有像今天这样事情都还未定下,他就已经乱了方寸勃然大怒。
“想到以后天天要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还要将她像菩萨一样供着,彼此不会交心不会谈天。她不会了解我驰骋疆场的快意,我亦不懂她的锦绣华美,这样的日子想来就恐怖。”凤昀背靠着阑干,全身颓然无力,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所有力气,“皇上的意思是如果我尚娶公主,恐怕很难再回边关去了。”
公主出降除非是和亲,不然肯定要在帝都开府立户,永泰公主又是太后亲女皇上嫡妹自然要照顾的万般周全,她的夫婿哪能再冒生死再守边关,就算公主允了太后肯定也不允。凤昀若真的得尚公主,恐怕只能留在京中了。
“别人无不以尚主为荣,怎么就你放着大好前程仕途不要呢?”夜箴环胸,靠着另外一边阑干,含笑看向凤昀。
“卓如,连你都这么说!”凤昀懊恼抓头,无比泄气道,如果连这个至交好友都这么说他,还有谁能够理解他?
夜箴挑挑眉,就看着他一个人杵在那里生闷气,也不开口。
许久后,他才慢慢静下心,抬头看向夜箴,廊下挂灯悠摆,朦胧烛光映出他脸上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
“卓如,你是不是有办法?!”重压心头的阴霭被一层层的拨开,他怎么就忘了他这个青梅竹马有通天识地的本事呢。
“我可没办法。”夜箴瞧他一脸殷切,淡淡回道。
“那你帮我算算,我会不会尚公主。”凤昀蹭到夜箴身旁,讨好般的笑道,从小到大,自己闯过多少祸,这烂摊子夜箴都会帮他收拾,他不相信此刻夜箴会袖手丢下他不管。
这人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孩子般委屈的一面,让他想看他出一下糗都不忍心,真真是个煞星。
“你命中注定有贵主相助。”夜箴观他天庭额眉,隐隐有虎踞龙盘之像,就知道父亲所断没有错,而自己所作的一切亦非白费,“不过这个人是谁,我真不知道。”
“贵主?贵主……”凤昀顿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整张脸都绿了,“难道真是公主?”
夜箴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失笑摇头,“别那么丧气,若那人真是公主,娶她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要!让我尚公主,我宁愿去大街上卖菜!”他愤愤而言,一拳挥打到柱子上。
夜箴知道他是个犟脾气,认定了的事是拗不回来的,只得道:“本来曦凰能帮你的,不过你刚才得罪她了。”皇家的事只有皇家的人能管,别人多插手一分都是对天家的大不敬。
凤昀这才想起刚才似乎吼了曦凰,忙一脸歉疚,“我这就去和她道歉。”话落,转身便走,却又被夜箴给拉了回来。
“行了,曦凰哪会真生你气,待会我与她说说,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夜箴摇头道。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凤昀爬了爬头发,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夜箴望向夜空半掩云后的弯月,缓缓道。
“什么意思?”凤昀蹙眉。
“没什么,随便感慨一下。”夜箴眼风淡淡扫他。
“哎,你那柄笛子还带在身上吗,吹个曲子来听吧,好久没听到了。”以往在宁朔,凤昀但凡被父亲骂了、打了、受委屈了、受伤了总要缠着夜箴吹上一曲,他的曲子比灵丹妙药还有用,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