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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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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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凰?”身旁太后蓦然出声唤她。
  曦凰半啜着衔珠月光杯内的酒,缓缓抬眸,这才瞧见皇上似乎正在同她说话。
  “朕很看重此次北伐,希望右相再次带军能首开得胜,不知可否全数调动三营骑兵?”皇上虚心求问,在调兵遣将上他实在是个生手,自然要仰仗带军的将领,而这其中曦凰又是最得他信任的,所以她的意见举足轻重。
  “北关三省有尧摄军十数万,泽州大营亦守有重兵,此次右相再领三十五万大军北伐,兵卒方面已绰绰有余,决不至于捉襟见肘,皇上不必再调动两营了。”说话间,曦凰又斟了杯酒自顾浅啜。
  “可朕总有些担心,毕竟这是朕登基以来最大的一件事,就怕会出差池。”皇帝不好意思的低头喝了口酒,他所饮的是桃花酿,清酒少了烈多了香。
  曦凰淡淡一笑,目光似带有醉意,“皇上若真不放心,何不调动骁骑营?”
  “骁骑营?”皇上疑惑抬头。
  “骁骑营主帅楚桓可是我朝名将,尤其擅长千里奔袭,若得他襄助,右相岂非如虎添翼么,我朝大军踏平北地也是指日可待了。”曦凰笑得漫不经心,手中玉杯摇转。
  皇帝低头沉思,曦凰斜眼觑往身旁,果然见到太后一瞬间悸动的神采,不禁莞尔。
  从宫中出来时天已经暗了,各处殿宇都挂上了八角绢绘琉璃灯,曦凰走出崇武门时驻足回望,九重宫阙在灯火下,绮丽而庄严。
  回到安国侯府,曦凰下了车后径自回房,屋内居然没有点灯,不知昭阳带着小白晃去了哪里玩。刚推开房门,曦凰蓦然僵住步子,心头重重一颤。
  月下窗旁,他正静坐在那里,整个人如同浸在了月光里,一身清辉皎洁。
  “你来找我有事吗?”曦凰竭力咽下喉中苦涩,平静语声,走到桌前点亮火折子,灯火逐一亮起,充盈整个屋子。
  “你还好吗?”夜箴忽然开口,还是那个声音,整日整夜萦绕在脑海里,环复在耳边的那个声音,铭记深刻,从不曾忘。如今再次听到,却恍惚的不似真切。
  “没有死,大约算是好的吧。”曦凰凉凉说道,别过脸偷偷揩掉眼角的泪。
  她的痛,她的忍,他全部看在眼里,痛在心扉,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他也别过脸,望着窗外半斜映上窗台的月光,眸光中痛楚不掩。
  一个面向左,一个转向右,分明在不见的日子里每时每刻思念对方,却在此刻,彼此背对,各自转身舔舐伤口,不愿给对方看见。
  明知已是无望,便不该再有牵挂了。
  屋内烛花爆出声响,窗外风声一阵呼啸,又过良久,还是夜箴先开了口,“不要把军权还给皇帝。”
  曦凰听他所说,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愈加清瘦的背影,不争气的又想落泪,她牢牢捂住嘴,不让喉间哽咽出声。
  “李氏为后,安信侯愈加蠢动,只怕你今日把兵权交回,次日就会落到他的手中,届时又将是个难以剔除的麻烦。”夜箴缓缓摊开手掌,掌中握着一张青竹笺,是焉逢从宫中送出,内里夹着皇帝与安信侯密谈的所有内容,他将之搁在桌上,随后起身走向门口,竟想不告而别。
  “东朝是兴是垮与我没半分关系,我懒得去替他们操心。”曦凰冷冷说道,却见夜箴只是顿了下步子,依旧不回头的往门口走,不由拔高语调,恨声道:“朝云大哥根本不想作什么开国皇帝,你为什么要逼他?掌控所有人的命运,是不是很快活?”曦凰泪流满面,一手按住额头,感受到那点朱红色下的滚烫。
  “是,是我罪孽深重,从不曾深虑过他要什么,只想着将他送上帝位,那样就不用征战沙场,生死全看那些皇族的喜恶脸色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天有神明,就算遭到报应我也认了。”他的嗓音终于开始颤抖,决绝的话语下到底掩藏了多少痛不欲生,他深吸一口气,冷下声音,几近无情的说道:“既然凤昀已经答应下来,我便要不惜一切代价送他登基,曦凰,便是你也不能阻止。”说罢,抬步欲走,腰身却猛然一紧,被人从身后牢牢环住,静寂中,只听到彼此凌乱的心跳声。
  “若真有报应就带着我一起,生生死死的我早就看透了。”她伏在他的背脊上,肆无忌惮的流泪,“我不管我到底还能活多久,三年、三个月还是三天,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别再走了。”几个月规避不见,淡不了思念,反而要逼出疯魔,“就当我求你了,别走了好不好。”她毫无尊严的低声哀求,舍去骄傲,她也只是个为爱所累的卑微女子。
  她可以不在乎生死,可他不能,嵩阳山上时他已经见过她身体衰竭将死的样子,此刻还有凤昀能救她,但三年之后,又有谁能挽回她的性命?
  “你又喝酒了吧,以后记着要适可而止,酒多伤身。”他掰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大步推门离去。
  曦凰脚下虚软,几难站立,全凭一手支撑桌案,方才没有跌倒在地,心中悲痛的似被烙火灼穿,眼泪却已经流干,再也滴不下来了。
  夜箴跨出屋门,夜里晚风清寒,吸入胸腔时如针扎在肺腑,他走往门口,与人在苑廊下相逢。
  “老大。”昭阳唤他一声,蹲在廊梯下的小白眨着浑圆的大眼睛,金褐色的眼瞳晶晶亮,抬头望着夜箴。
  “昭阳。”夜箴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昭阳往旁挪走一步,让出身后的人来,夜箴见是她不由眉头微攒,“那么晚了,你怎一个人出来?”
  凤昕走到他跟前,仰面望着他,“我们一起走吧。”
  昭阳送他们到安国侯府门口,没作什么虚应,默然站在朱门一侧,小白前爪趴在门槛上,目送他们离去。
  大街上一片寂静,只听到风声回旋扫动树叶,哗哗作响。凤昕披着厚厚裘氅,整张脸都快埋到了狐绒领子里,都嫌冷的发僵,而身边的人却只着一袭单衫轻袍,夜风刮的衣服都贴在身上,他都浑然不觉寒月里的湿冷。
  “夜大哥,我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凤昕说话时,口中呵出一团暖气。
  “恩。”他混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凤昀会把这事告诉凤昕实在不奇怪,如若凤昕连凤昀近阵子古怪的行为都看不出的话,才是违背常理,而凤昀是很难对凤昕撒谎的。
  “这都是真的吗?”她轻轻的问,双手拢在袖子里,来回不安的搓着。
  “我也但愿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路,黑暗中,那里没有光明,连一盏照路的灯也没有。
  “所以,你要哥哥娶曦凰吗?”她怯怯的问,声音低噎的几若呢喃,半张脸几乎都要埋到绒毛领子里。
  “是的,这是我对朝云唯一的要求。”十数年的相交,他只对他提出过这么一个恳求,从前不曾,将来也不会再有,“你也是来骂我自私的吧,左右别人姻缘,真是十恶不赦。”他自嘲般的哂笑。
  “不是的,你别这么想。”凤昕突然停步,回身站在他的面前,急急摇头,“你以为这事你逼得了我大哥吗?他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的么。”他微微一笑,嘴唇向上翘出绝美的弧度,“原是如此,这样我便更加放心了。”
  “可你舍不得的,不是吗?”凤昕盯着他的眼,以为会从中看到悲伤,可他的眼神平静如深渊,只看得见表面无波无澜,再望不进深处。
  “这世上不是谁离开了谁,便会天崩地裂,时间久了,我与他迟早都会放开。”世间万物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物是人非后,或许回想当年,尚能释然的会心一笑,笑那时年少轻狂。
  “你这般说辞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永远温雅开朗的少女,突然说出如此犀利的话来,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谎言,“若今日易地而处,换作是你,曦凰为了你的生死,逼你去娶别的女子,你可甘愿?还是情愿死都要同她在一起?”
  夜箴骤然沉默,眼神逐渐黯淡,凤昕的话他明白,他们都不怕死,他们恐惧的只是在明知可以活下来的情况下,只能一天又一天的倒数对方的死亡之日却又束手无策,这种日子简直是一种折磨,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意志坚强的人。
  他承认自己失败,自己懦弱,他无法眼睁睁看她去死,所以他宁愿选择让她活。
  “曦凰的性子,不会与你妥协。”凤昕看着他,掩盖在袖子下的双手紧张的扣在一起:“但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夜箴霍然抬眸,眼神灼灼如火的望着她,似极欲知道她的办法。
  凤昕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道:“让曦凰对你彻底死心。”
  农历元旦过后,皇上令诏,封右相凤昀为抚威大将军,楚桓为显义将军,率三军择日北上,而坐镇京中的曦凰主要负责督办粮草军饷。皇后的兄长李隆绪被提为左相,辅佐皇帝理政,在外人看来,李氏后族俨然快要替代赵氏,成为外戚之首。对此,曦凰全不放在心上,除了三日一次例行入宫向太后问安,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扑在户部和兵部,打点军需物资。
  再过两日,大军便要开拔,曦凰也已将一切所需都打点安妥,本应上门拜会一下凤昀的,可曦凰只让昭阳帮忙带话去了趟右相府。如果避而不见能减轻心中痛苦的话,她想自己大概会选择一辈子不去见他吧。
  府中嬷嬷为她煲了一大锅人参鸡汤以慰补她近日劳累,热乎乎的鸡汤喝下去浑身都暖了起来,下午还要去兵部清点账册核销兵器数量,趁着午间闲暇,曦凰准备小憩一会儿。她入眠极浅,一些轻微异响就会把她惊醒。
  帘外徒然传来脚步声,曦凰睁眼撑坐起身,拂开帘子,听到宿值外间的侍女传话道:“启禀郡主,右相大人来了。”
  凤昀由侍女带着来到偏厢,屋内烧着火炉,一室温暖,侍女奉茶上来,凤昀静坐良久,这才等到曦凰,她换了正装朝服,绾上发髻,贴额黄簪珠花,容颜精丽,妍色无双。
  凤昀起身相迎,曦凰淡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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