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冷冷地站着,却是不动。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收拾了这个老东西,咱们没完。你那些秘密,我全部都知道。随随便便讲一个出去,保管你人头落地!”秀蓉威逼。
这时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秀蓉敢这么闹,是手里攥着白大人不可告人的事。那是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看起来一定很重要。因为原本一动不动的白大人,竟然在秀蓉的威逼下向蔡妈走了过来。
此时,秀蓉期待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而罗艺琳喊着“不要”,一个劲儿地向白大人摇头。
我预感不妙,昂首挺胸地挡在蔡妈面前。杨若松怕我有什么闪失,也站在我旁边……
这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白大人越走越近,我心里有点嘀咕。
看不出平日温文尔雅的白大人也会有这么一天,家有悍妇真是人生大不幸。
谁知蔡妈竟然拨开我和杨若松,自己面对白大人。我怎么往后拉她她也不肯站在我身后。
她不屈地看着白大人,那表情让我想起了英勇就义这个词语。
白大人走到蔡妈面前,抬起手。
我下意识地冲上去。
“啪”的一声,那巴掌落下来,却没有打在蔡妈的脸上。
秀蓉、我、杨若松都傻了眼:白大人竟然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接着,白大人一下、一下,不停地打着自己。
蔡妈无语地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泪花。
白大人打着打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蔡妈失声痛哭。罗艺琳跑过去劝,却自己也跟着大哭。
只剩下目瞪口呆的秀蓉,还有我和杨若松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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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中。
白大人失态之后,秀蓉没了精神,不再发飙。我见自己没有危险,就赶忙打发杨若松回去了。现在罗艺琳拉着我走出了那个房间,在柴房里坐着。
她起先一直沉默不语,而我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好默不作声。
过了好久,罗艺琳才缓缓将事情的原委讲给我听。
三十五年前,蔡妈只是左教坊的一个小丫鬟,一个书生与蔡妈相好。那书生去京城赶考,蔡妈盼着心上人高中之后能与自己双宿双栖。谁知书生高中后为了前途,抛弃蔡妈,娶了高门大户的小姐。
心痛的蔡妈伤心很久,终于想要振作起来,忘却这段感情,谁知却发现了自己已经怀孕。
于是蔡妈把对负心汉的憎恨都发泄到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蹦蹦跳跳、狂干重活儿累活……谁知无论她怎么弄,这个孩子都顽强地活着。
蔡妈是个善良的人,心软了。于是她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养在教坊里,小名二郎。在人前,她只说二郎是自己捡来的小学徒,没有公开母子关系。
二郎十岁的时候,罗艺琳和连秀蓉作为学徒进入了教坊。
虽然罗艺琳身材高挑,连秀蓉身材娇俏,但是她们还有很多共同点:一样的容貌美丽、能歌善舞,并且一样都倾心于二郎。
然而二郎喜欢的是性格温柔内敛的罗艺琳,不是活泼的秀蓉。
据说那时候的秀蓉并没有争过什么。她和罗艺琳是结拜姐妹,也知道二郎不喜欢自己。她一度将自己的心事埋藏起来。
五年后,教坊大赛中,罗艺琳与连秀蓉双双拿下优甲,为左教坊争得无上荣光。罗艺琳很开心,但是连秀蓉却不开心。
再好,也不过是贱民一个。秀蓉心比天高。
这时,二郎的生父却找到了蔡妈。
原来他跟随当时的礼部大人一起观看教坊大赛,却发现了容貌酷似自己的乐师二郎。他质问蔡妈二郎是否是自己的骨肉。
蔡妈本来决口否认,但在得知他与夫人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时,却开始动摇,于是她让二郎自己选择。
上部:当年初识 第二十章 在岁月流转中迷失的爱与红颜
二郎做出选择的那天,是罗艺琳毕生难忘的一天。
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刚刚拿到优甲的教坊新人,心中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和心上人共度此生,再生一两个可爱的孩子,也教会他们各种歌舞技艺,将孩子们培养成新的教坊艺人。
一个如此简单的愿望,在二郎亲口说出他要和生父离开隋阳去京城的那一刻,永远地破碎了。
艺琳,我走了,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身在乐籍的贱民。我可以参加科举,施展自己的才华,而不是仅仅在教坊中做一个卑贱的乐师。
二郎走的时候,远远比罗艺琳想像中要决绝得多。
似乎左教坊带给他的只有耻辱和痛苦,没有其他值得留恋的回忆。
我会给你写信的。二郎临走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这么说。
他到京城的第一年,给罗艺琳写了很多信。他给她讲京城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京城的屋子有多大、街道有多么宽阔。
第二年,信渐渐少了。
第三年,只有一封信,说已经改名白继先,要参加科举。
这是二郎的最后一封信。
从此之后,罗艺琳再也没有收到过二郎寄来的信,取而代之的,是礼部尚书家中多了一个叫做白继先的探花女婿。
听说这个叫做白继先的官场新贵为人低调沉默,但是对妻子和岳丈极为恭敬服从。
那时候的连秀蓉,周旋在几个公子哥之间,一心想要出嫁,离开教坊。
而罗艺琳,从来不理会那些狂蜂浪蝶的追逐,一心只追求歌唱与舞蹈的艺术,力求做到最好。
秀蓉不屑罗艺琳对艺术的执着。
她说,舞跳得再好又怎样,还不是贱民一个。连大户人家的丫鬟都看不起我们。
罗艺琳一边下腰、压腿,一边说,你管人家看不看得起我们呢?我们自己看得起自己就好了。
你知道二郎为什么走吗?秀蓉逼问,就是因为他看不起你、看不起我,也看不起自己,他看不起整个教坊!
二郎不是这样的人,罗艺琳否认,他不是看不起教坊,只不过有自己的苦衷罢了。
然而二郎辜负了罗艺琳的期望。
在他作为礼部官员陪同礼部尚书来隋阳视察左教坊的时候,尚书大人看上了美丽的罗艺琳,想命她伺候。
这个要求提出的时候,罗艺琳惊恐地看着她心目中的二郎,她希望他能帮自己多过这次劫难。
你知道我从来不卖身的,你去和他解释:这里是左教坊,不是烟花地;我是艺人,不是风尘女!
没用的,艺琳,尚书大人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不是二郎的白继先冷冷地甩出一句这样的话,丢下万念俱灰、手足无措的罗艺琳。
她终于知道白继先不是二郎,而自己所爱的人,是真真切切死了,连灰都没有剩下。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天的白继先,独自喝了很多闷酒。
在给艺琳的信中,他总是说一切都好。但是他没说养母那鄙夷的目光和态度,还有家里的下人都敢欺负自己。他在亲生父亲眼中,只是一个可以考科举来维持家族荣耀的工具,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没说过,在父亲威逼之下的联姻,他一点都不快乐,岳父和妻子都看不起他……
他还没有说过,他有多么思念她和左教坊的一切。
如今,他思念的艺琳还是那样温柔美丽,可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耻的卑鄙小人。
他恨。越恨就越喝,到最后渐渐迷糊。
只见眼前闪现出一个靓丽的身影,莺声燕语,巧笑倩兮,说她有办法应付尚书大人。
而同时,正在准备自尽白绫的罗艺琳的房门却被一个狐媚少年推开了。
我有办法救你,既可以使你不用死,又利于你心上人的仕途。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我叫陈如意,少年回答,救你只因为看不惯这个所谓尚书胡作非为。
什么方法?罗艺琳不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不用管这么多,陈如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是想活命又想保持清白,就按我说的做。
罗艺琳犹豫了一下。
这个少年固然不大可信,但失去清白她宁愿死,而从本心来讲,她还不甘心死。况且既然对二郎有好处……
那么何不冒险一试?
于是罗艺琳按照少年说的,准备精心装扮后赴礼部尚书的约会。
就在她悉心打扮的时候,醉醺醺的白继先被秀蓉架着闯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秀蓉纳罕地问。
去会礼部尚书。罗艺琳一边假装不在意地继续打扮,一边通过镜子看着身后醉醺醺的白继先,心中疼痛得空洞洞的。
不用了,秀蓉说,待会儿你只消把那个老家伙灌醉,吹熄了灯,其余的事自有我替你去做。
罗艺琳惊讶地回头。
我唯一的条件,秀蓉看着架在肩头的白继先说,事成之后你要把他让给我。
罗艺琳冷冷地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白继先,说道,你若喜欢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尽管拿去好了,不值得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难道你真的打算为了去陪那个恶心的礼部尚书?秀蓉问道。
我自有我的解决方式,你不用操心。至于这个叫做白继先的男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所爱着的二郎,已经死了。
罗艺琳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出门去了,留下呆呆的秀蓉。
在教坊中一处僻静厢房中,罗艺琳刚刚表演完舞蹈。
礼部尚书赞叹不已。
罗艺琳坐了过来,大人的手假装无意识地打上罗艺琳的手,再过去,是大腿。
罗艺琳只觉得心里发毛,恶心得身上起了一层粟粒。
可还得硬撑。
她按照先前的约定,轻轻击掌,命人上酒。
陈如意装扮成侍童,应声而出,端出一壶美酒。
大人可得多喝几杯。罗艺琳亲自斟满美酒,送杯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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