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瑞萱堂的魏妈妈来望海堂看望宋青葙。
宋青葙正在喝鸡汤,听说魏妈妈来,记着她三番两次的提点,忙放下碗,让新月请了进来。
魏妈妈先客套地问了些饮食起居的事,又问起丁九娘来,“……庵里碰到好几回,想起来她曾经给大小姐当过有司,不知道为什么住到三圣庵了?”
宋青葙笑着开口,“九娘为人是极好的,就是先前家里订的亲事不靠谱,上花轿前一天,丁夫人变卦悔亲。九娘没办法,只能先到三圣庵避避,不过避了八、九个月了,应该早就理清了。”
魏妈妈连连点头。
宋青葙就问:“祖母打听这个干什么?”
魏妈妈并不隐瞒,“老夫人觉得人挺本分长得也不错,想着二爷也老大不小了,大奶奶如今月份还小,不能操心……老夫人就有心说给二爷。”
秦镇在旁边听了就有些着急,连连给宋青葙使眼色。他还记得上次宋青葙打着秦铭犯小人的旗号搪塞了乔大太太,现下可不能给秦铭说亲,否则岂不是自己打嘴?
宋青葙知道他的意思,却毫不在意地说:“亲事许是成不了……不过,能成了倒是好事一桩。丁九娘配得起二弟。”
魏妈妈走后,秦镇皱着眉头道:“祖母真是多事,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宋青葙笑盈盈地看着他,“祖母惦记着孙子的亲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怎么算是多事?只是我估摸着,九成把握成不了。”
秦镇就问,“为什么成不了?”
宋青葙故意卖关子,歪着头道:“先不告诉你,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这些日子,她吃得好睡得好,加上心情舒畅,肌肤比往日更加细嫩,脸颊透着粉色,像是春天初绽的桃花瓣,娇嫩欲滴。
秦镇不免意动,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唇上亲了亲。
老夫人行动力还挺强,刚打听清楚丁九娘的底细,就托人去诚意伯府求亲。
不到一个时辰,媒人就回来了,撇着嘴说:“丁家什么都没问,就说能出两万两银子的聘礼就行。”
秦钰是清平侯唯一的闺女,得了八千两银子的聘礼,秦家已经是心满意足。丁夫人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两万两银子。
老夫人气得拍着桌子道:“丁家的姑娘就算是金子塑的,也值不了这些银子。”
秦铭在济南府花两千两银子买了二百亩地,又花五百两买了处三进的宅院,后来到大舅舅家量了新房的尺寸。
回到京都,他忙着找木匠打家具,整天脚不点地,倒是没听到这些闲话。
且说林氏接到宋青莼的信犹豫了好几天,终于抵不过爱女心切,鼓足勇气找到了清平侯府……
第106章
门房差遣小厮到望海堂回给了新月。
新月知道宋青葙没有娘家人;正疑惑着这个大伯母是哪号人物;就看到秦镇自内间走了出来。
秦镇冷冷地说:“夫人没有伯母,不见!告诉门房;要是那人再来纠缠就打出去。”
新月瞧着秦镇阴冷的神情暗自庆幸;幸好没贸然往里通传;否则少不了吃挂落。
门房得了指令,朝林氏拱了拱手,“这位太太怕是找错门了,我家夫人根本没这头亲戚;您请回去;别处再找找。”
林氏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家;看着破败的小院;拥挤的房间,儿子在书桌前装模作样地看书,宋大老爷躺在床上哼哼着装病,小妾们在厢房唧唧喳喳地说闲话,还有三个只等着张嘴吃饭的庶子庶女。
林氏不由悲从中来,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她刚嫁到宋家的时候。
那会也是,老太太是婆婆,什么都不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得让杜妈妈伺候着。家里三个大老爷们有两个埋头读书,啥都不会,剩下老二借口做生意,整天在外面混。
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压在她肩上。
她整天洗衣做饭,洒扫庭院,稍有差错,老太太就冷着脸,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好容易,二弟娶了付氏,家里用上了丫头,老太太把视线都集中到付氏身上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想到,二十几年过去,她这日子竟然又走回原点了。
林氏觉得不公平,这一大家子人都不着急不上火的,该玩玩,该笑笑,就自己从早忙到晚,还落得里外不讨好。
宋大老爷嫌她不温柔娴淑,儿子嫌她丢人现眼,闺女嫌她没本事,这都是哪门子的腌臜事?
林氏一边哭一边数落,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出个主意,顿时擦干眼泪,头也没梳,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没多久,林氏打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个人牙子。
林氏“腾”一脚踹开西厢房,指着两个小妾道:“就是这两个,每人十五两银子,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头,不许卖在京都,要卖就往远了卖,越远远好。”
人牙子上下打量一番小妾,两人虽然年纪大了点,都是二、三十岁,可风韵犹存,一个清秀一个艳丽,当即点头成交。
小妾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个闹着让宋大老爷作主,另一个哭着喊自己的孩子,乱成一团。
人牙子很有经验,颠颠到门口喊了声,外面就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婆子手里还拿着麻绳破布。两人架着小妾的左右胳膊,一人往她嘴里塞块破布,还有一人则熟练地用麻绳捆上了。
小妾心不甘,拼命地挣扎。
林氏畅快地看着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小妾,恶狠狠地说:“挣吧,挣吧,挣跑了拿你闺女顶数。”
小妾顿时瘫倒在地上,被婆子麻利地架了出去。
外面的鸡飞狗跳声传到正房,宋大老爷探身看了看,终是懒得管,悄没声地又躺下了。
卖完了两个小妾又卖四个丫鬟,终于家里清静了。
宋宁远写好卖身契给了人牙子,林氏手里掂着几个银元宝对三个庶子女说:“以后洗衣做饭打扫屋子的事都归你们干,有谁不愿意的趁早说出来,人牙子还没走远。”
庶子女中最大的也才十岁,小的刚六岁,三人蜷在一起不住地点头。
林氏腰杆挺得很直,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做回当家主母了,可见人必须得强,她强悍起来,宋大老爷不也没吭声么?
领悟到人生精神的林氏先后又到清平侯府去了好几趟,开头门房看在她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份上,好言劝她离开,没想到林氏竟似豁出去一般,不但不走,反而坐在门口泼妇般又喊又叫。
门房便不客气了,叫出两个小厮,将林氏架到胡同口,手一松,将人扔在地上。
再后来,只要林氏在胡同里露面,小厮就跳出来赶人,丝毫不留情面。
林氏又蔫了,她在家里可以撒泼,说一不二,可在清平侯府,人家根本不理她,连小厮都能把她推来推去。
宋青葙对门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正守着冰盆吃西瓜,看炕桌前的秦镇研墨。
墨研好了,秦镇问:“都写什么?”
宋青葙嗔他一眼,“就跟平常说话一样,你想什么就写什么。”
秦镇将笔往笔架上一放,“我没话说。”任性的孩子般。
宋青葙就笑,“好,好,我说,你写。”一边拿着银叉挑了块西瓜送到秦镇嘴边。
秦镇张口吃了,看看她手中琉璃碟子已经见底的西瓜,温声地劝,“冰镇过的还是凉,少吃点。”
宋青葙听话地放下碟子,推到秦镇面前,“我够了,这些给你吃。”温温柔柔地朝他一笑,秦镇的心便如盘子底的冰块,尽数化成了水。
怀孕中的宋青葙跟以前很是不同,以前的她不管大事小事,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什么都要问个清楚明白,一天到晚不闲着。
现在倒是想得开了,有人来回事她就听着,没人来,她也不过问。就连秦钰的嫁妆,她交给陈姨娘后就再也没管过。
每天就琢磨着哪样东西好吃,哪样东西好玩,然后跟秦镇说点悄悄话,日子过得比神仙都逍遥。
相比之下秦镇就辛苦了许多,可他乐在其中,本来嘛,男人就该养着女人,女人就该靠着男人。而且,看着宋青葙的小脸一天比一天圆润,看着她的腰身一天比一天丰腴,秦镇觉得很幸福,很有成就感。
秦镇三口两口吃完西瓜,摊开一张澄心纸,用玛瑙镇纸压着,提笔蘸了墨,“说吧。”
宋青葙凑到他身边,笑了笑,“……昨儿吃得红烧鲤鱼,是世子爷亲自在月湖钓的,才养了半年,就有一斤多重了,还有两条鲫鱼,留着炖豆腐。”
秦镇停笔,迟疑着问:“这些琐碎的小事也写?一天到晚这么多事得写几页?”
宋青葙反问道:“驿站送一封信的费用,跟信是厚是薄有关系吗?”
秦镇想一想,答道:“这倒不是,都是同样的费用,不过这也写得太啰嗦了,不如拣着要紧的写上?”
宋青葙娇嗔地掐他一下,“让你写,你说没话说。我来写,你又嫌啰嗦,真难伺候。算了,我不管了。”撅着嘴佯装生气。
秦镇拿笔杆点点她的鼻头,软语哄她,“好,是我不好,我听你的,你接着说。”
宋青葙徐徐地道:“……早晨喝了一大碗油茶,西兰煮的,我现在习惯喝油茶了,不过,西兰说这里的油茶味道不正,不如贵州那边的好。娘回来的时候,带点正宗的油茶过来吧?”
秦镇笔尖一顿,纸上留了个小小的墨点。
“你说娘会回来吗?”秦镇放下笔问。
宋青葙犹豫半天,摇了摇头,“我心里没底……娘将近三十年才回去一次,肯定要多住些日子,而且贵州不是还有外祖父跟外祖母,总得在膝下孝敬几年。”
秦镇蓦地叹口气,“我有种预感,老觉得这次娘回去就不打算回来了。”
宋青葙也是这样认为,尤其想起送别那天,白香从秦镇手里夺过马鞭,头也不回地离开……白香是个决绝的人,打定了主意就很难再更改。
可这话,她不想对秦镇说。
秦镇外表粗犷,行为粗放,可他的心,并不粗。若他知道白香再不回来,还不知会怎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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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土家寨。
白香对着油灯铺开信纸,轻轻地念,“……太医说月份还小,要等到四五个月时,才能看出是男还是女。我想头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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