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平常的事糊涂,可对重孙子的事半点不糊涂,心里默默地合计,宋三娘明年三月就生产,中间隔上半年,兴许年底还能怀上,后年就能抱重孙子了。满打满算是两年,比等那遥遥无期的六年靠谱多了。
想罢,老夫人气得拍着桌子骂道:“镇儿这个糊涂东西,哪能说休妻就休妻?宋三娘不能休。”
清平侯忙赔笑,“娘别生气,镇儿也是想到宋三娘本来名声也算不得好,嫁到咱家还不知道收敛,隔三差五惹娘生气,休了也就休了,娘心里也能舒畅点。镇儿这是一片孝心。”
“孝顺个屁,”老夫人气急,第二次说了“屁”字,“要孝顺,休妻的事就不该不知会我,成亲时候瞒着我,这要休妻了还瞒着我。你说说,这个家里,我什么时候说了算过?难不成我就是个摆设?”
清平侯苦笑:要是老夫人真是个摆设那倒好了,他也不至于学儿子这套以退为进的计谋。
其实老夫人对宋青葙倒也没有多大的恨意,开头自然是觉得自个亲孙子不声不响地娶了个名声不好的媳妇回家,心里怀着怨气。
这怨气不能发在儿子身上,也舍不得发在孙子身上,只能在宋青葙身上出气。
时候一长,就成了习惯。
同样的事,若是秦钰做,就是千好万好,若是宋青葙做,就是千不该万不该。
可她也承认,自打这个孙媳妇进门,她的日子过得挺舒心,且不说隔三差五送点心来,就过年跟中秋阖家聚在一起吃饭就让她很是知足。
二十多年来,逢年过节,她都是跟魏妈妈大眼对小眼。这两遭儿,她却能享受到儿孙绕膝的热闹与自豪。
老夫人心里明白都是宋青葙在暗中操持,面上却不肯给她半点好脸色。
如今,听说秦镇要休妻,老夫人真慌了。
除去重孙子不说,老夫人担心再娶一个,万一是个不好相与的,她这顺心日子就到头了。
老夫人烦躁地把桌上的账簿扒拉到一边,斩钉截铁地说:“不行!镇儿不能休妻,我还等着抱重孙子,我得跟他说,要真休了宋三娘,我跟他没完。”
清平侯紧接着道:“镇儿也是为娘着想,宋三娘惹娘生了多少气……而且,这胎,太医明说了就是个闺女。”
老夫人反问道:“闺女怎么了,能生闺女就能生儿子,有得是先开花后结果的人家。”
听到此话,清平侯站起身,恭敬地说:“既然有了娘的话,我这就把镇儿训一顿,不能动不动就休妻,咱家素来门风清白,男无再娶之男,女无归家之妇,不能让他好名声给败坏了。”
老夫人指着地上的账簿说:“把这个拿回去,还是让镇儿媳妇管着。她现□子重,让镇儿管着。”
清平侯笑笑,吩咐小厮又原样把账本抱了回去。
秦镇得知老夫人的态度,打鼻孔重重地出了口粗气,吩咐远山,“此事,你知我知,不许传到夫人耳朵里,知不知道?”
远山忙不迭地点头,“小的明白。”
其实宋青葙不必特意问,也猜出了几分。
那天,秦镇出门后,她就让新月到前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新月也是个心思灵透的,见到正平整路面的小厮,装作不在意地问了几句,回去告诉宋青葙,“魏妈妈跟世子爷不知道说了什么,世子爷就发了火,把门口的玉兰树还有两棵桂花树给踢到了。”
宋青葙情知是又是老夫人再生事。
不过,眼下,她并不在乎,反正万事都有秦镇出头,就是天塌了,也是秦镇顶着。她只一心一意地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就行。
至于事情是如何解决的,宋青葙并没有问,只是看到秦镇的脸色比往日好,也就松快了几分。
转眼到了十月,送嫁的秦铭跟秦钧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存稿箱弄错了,明天会替换~晕死了
第111章
进了腊月;本该是最忙碌的时候;宋青葙却一如既往的清闲。
钟琳忙里偷闲过来一趟;除了年节礼;还带了几件诚哥儿的小衣服,“……都说小孩子穿别人的旧衣好;挑了几件面料软的,贴身穿。”
宋青葙笑道:“那太好了;前几天;大表嫂还送来一包,正好我也没空做;这下省事了。”
正说话,新月端来茶点。
宋青葙让了让钟琳,自己也拿起一块。
钟琳看她吃得香甜可口,又见她面色粉嫩更胜往日,不由地笑:“到底是丫头体贴娘亲,看着你什么事都没有,吃喝都不误,当初我喝口水都要吐,足足受了七八个月的罪。”
宋青葙咬着核桃酥小口小口地吃,吃完了才开口道:“除了开头几天不舒服外,再没有别的不适,每天能吃能睡。”顿了顿,问起乔静的亲事,“婚期定了没有,定在几时?”
钟琳苦着脸叫声阿弥陀佛,“总算定下来了,六月初八。还好没被乔大太太折腾死,开头说定在四月,乔大太太说太急,怕别人以为乔静着急出嫁,后来改在十月,乔大太太又说乔静七月的生日,十月份就十八了,十八岁才出嫁说出去不好听,改了好几次才定下这个日子……李家到底是诗书世家,从头到尾都没作声,一点儿没挑剔。”
宋青葙叹道:“现在好说,等嫁过去就不知怎么样了,要真还是半点芥蒂都没有,那才算是宽厚人家。”
两人嗟叹一会,钟琳告辞回去。
新月却闪身进来,拿着一封信,笑嘻嘻地说:“远山刚送过来,说是济南府来的。”
宋青葙展开信纸一看,果然是秦钰写的,说嫁过去日子过得挺顺心,大舅母很慈爱,既不让她在跟前立规矩,也不要求每天晨昏定省。
又说,现在知道当家理事的难处了,她跟二表哥住着一个小院子,使唤了八个下人,就只管着自己的小家,她都觉得挺难,幸好二表哥手把手告诉她。想想以前在家里,看着宋青葙管家,觉得挺轻松也挺威风,现在轮到自己头上才觉出真是不容易。
最后,说自己怀了身孕,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让宋青葙代为向老夫人及父亲问安。
宋青葙吃了一惊,九月中才成亲,十一月就有了喜讯,这也太快了。而且,秦钰比自己小,以前大舅母还特地嘱咐秦镇,别让自己太早生孩子。
果然,就算仁厚如大舅母,对闺女与媳妇还是不同的。自个闺女当然是晚点生要好,可媳妇就越早越好。
宋青葙静思片刻,又转念一想,秦钰只比自己小半岁,产期也比自己晚半年,应该是明年的九月,岂不也是十七岁,倒也不小了。
翻来覆去一寻思,宋青葙不禁汗颜,到底怎么了,竟然胡乱猜测起大舅母来,让她知道了岂不伤心。
宋青葙刚把信收好,秦镇阔步而入,带回来几本账簿,“……今年田庄的帐。你的两个田庄共收益三千八百两,家里田庄收益五千七百两,比往年翻了一倍不止,可比起你的田庄还是差太多。要按你那边的样子管,至少得上万两银子。”
宋青葙心算一遍,一千六百亩地,一亩地一年赚八两银子,差不多一万二千两,眼下才一半的收益,确实少了点。
想想,遂笑道:“这才刚开始,以后琢磨出门道来,肯定一年比一年好。”
秦镇笑着点头,“就这样还把隋庄头给惊着了,一个劲说田庄前些年被自己耽搁了。”说罢,商量宋青葙,“这银子怎么办?”
宋青葙垂眸,少顷,抬起头,问道:“世子爷有什么打算?”
秦镇犹豫道:“过几天铺子里的掌柜也该送账本过来了,我想把大头投到上次说的那个车马行里。这五千两留着家里过年,还有,二弟花费了不少工夫在这上头,是不是应该给他算算工钱?”
宋青葙轻声问:“二弟开口要银子了?”
“那倒没有,”秦镇摇头否认,“二弟说这两天去安平一趟,先把头一年的债还了,不过还差二百两银子。”
宋青葙忍不住笑,这还不叫要,非得说出口才算?
秦镇看到她促狭的笑容,顿时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捏了下她的鼻尖,宠溺地说:“就属你的脑筋转得快。”
宋青葙无语,自打怀孕后,他越来越把当孩子对待,常常会摸她的头,或者脸颊,或者鼻尖。
明明,她肚子里怀得那个才是孩子好不好。
宋青葙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仰头道:“府里过年四千两银子足够,那就把余下的一千七百两分了。二弟管着田庄,出力最多,他一人得七百两,你跟三弟每人五百两如何?”
很明显,是在照顾秦铭跟秦钧。
而且,根本没提,管理田庄根本就是她的点子。
秦镇心里有数,抿着唇,低头凝视着她,少顷,低低地道:“阿青,我会好好待你。”
宋青葙双眼闪着晶亮的光彩,小声地嘟哝,“这句听腻了,世子爷会不会换一句?”
秦镇认真地想了半天,开口,“我一定会待你好。”
宋青葙又气又笑,扑在他的怀里,细细软软地说:“你呀……真傻!”
————
安平县位于保定府与河间府交界之处,从京都骑马过去要三个多时辰。
宋青葙不放心秦铭独自前往,特地让秦镇陪他一起。
冬天天短,两人赶到安平县时,已是薄暮时分。
路旁许多店面已经打烊,那间珍玩店也关了门,可透过门缝,有灯光照射出来,
昏黄朦胧,带着丝丝暖意。
秦铭下马叩门,门内传来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小店已经打烊了,客官请明儿再来。”
秦铭再叩,“有急事,烦请老伯开下门,盏茶功夫便好,不耽误老伯歇息。”
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响起,又传来拉开门闩的声音。
接着,门开了半条缝,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从门缝探了出来,“什么事?”
秦铭躬身施礼,“我是秦铭。”
老汉瞪着混沌的双眼打量他片刻,“不认识。”
秦铭解释道:“我就是上次欠了一万两银子那人。”
老汉再看他几眼,又瞧瞧身后跟着的秦镇,忙不迭地说:“银子我们不要了,两位请回吧。”说着,就要关门。
秦镇在门外等得早就不耐烦,好容易叫开门,老汉却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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