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的?”苏县令想不明白李廷恩的意思,不过他还是依照李廷恩的意思,很快就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弱汉子叫上了城墙。
“李公子,别瞧他瘦,他打更喊夜声音厉害的很。”
“好。”李廷恩扫了那汉子一眼,指着搬了投石机流匪的方向,吩咐道:“朝着那边喊。”
“喊,喊啥?”那汉子结结巴巴的问。
李廷恩冷冷一笑,“你就喊,‘王逆,你为何不做永王府护卫统领,要来做匪首攻打县城。’”
汉子听了话,摸摸迷糊的脑门,却很听话的鼓足劲儿将李廷恩的话冲着李廷恩所指的方向喊了起来。
他连喊三声,听见下方有回应。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就是乡下种地的,认识狗屁王爷。”
汉子茫然的回头看着李廷恩。
“接着喊,你就说你去年与他在复州府城的天香楼喝过花酒,你不坏他的大事,只求他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放你平安出城。”李廷恩一句话一句话的教那汉子。
汉子便又转过身与城下那洪亮的嗓音对了两句。
苏县令在一边看着诧异道:“李公子,这真是永王府护卫统领,真叫王逆?”
李廷恩摇头淡笑,“他是不是护卫统领不重要,别人认为他是就行。”伴随着这两声对骂,李廷恩看到了另外两路流匪中传来很明显的骚动。他不由庆幸,这两路匪首并不曾久经沙场,流匪们仍旧是乌合之众。此时的战场,还依旧是冷兵器时代,不似炮火齐鸣时候。种种老天助力,这样漏洞百出的临场挑拨之计才能奏效,否则对骂声都传不到人耳中,一切都是空谈。
忽然一只利箭飞来,李廷恩瞳孔一缩,将喊话的打更人往后拉了一把,明显与民间所有不同由精铁打制而成的尖锐箭头深深陷入城墙壁中。
李廷恩冷冷的笑了一声,不顾赵安阻拦,眼看城墙长梯上已经全都是人,一个连着一个,先前的碎石等都已失效,他扬声道:“上金汁。”
几十个用湿透的布巾捂着鼻孔的捕快将一锅锅烧开的金汁抬上城头,看准方向,用大勺子一勺勺的将金汁兜头淋向下面的流匪。
“啊……”无数流匪被烫的皮开肉绽,伤口被金汁迅速感染腐蚀,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很快失去声息。
鼻尖是冲天的金汁臭气和血肉被烫熟的诡异焦香,眼前是满地横尸,苏县令探头看了一眼后,手扒着城墙一顿猛吐。
面对此情此情,李廷恩面不改色,他早已习惯这些味道,看惯这种场景。眼见金汁用尽,他再度下令,“灰弹。”
早就将石灰包起来捏在手心的百姓听令立即起身,简易包装的石灰粉一旦砸在人身上便很快散开,进入人的眼睛,进一步腐蚀先前被金汁烫开的伤口。
“我的眼睛。”无数流匪捂着自己的双眼痛苦哀嚎,有流匪情急之下,抓起地上残留的积雪胡乱往眼睛上擦,结果导致双眼被灼烧成两个血洞。
“少爷。”亲眼看见城墙底下的流匪在李廷恩两次命令下折损大半,堆成几层阶梯,将绕成的曲江河都给填满了,长福害怕的双腿打颤。
李廷恩静静的看着底下惨叫不止的流匪,淡淡道:“时候到了,长福,叫人将粮食抬上来。”
“喔,好。”长福愣了愣神,随即立刻醒悟过来,他招呼着人将早就蒸好的白面馒头还有杂面饼子肉干等端了上来。哪怕空气中依旧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与金汁的臭气。食物的香味依旧被城墙底下饿了几天的流匪本能的分辨了出来。本来攻势停滞许多的流匪们此时再度在身后匪首派出的人鼓动下拼命爬上攻城梯。
“少,少爷……”看见爬在梯子上如狼似虎的流匪,长福害怕的浑身发抖。
“还不快倒!”赵安此时在长福背后拍了一巴掌,大声道:“左面的,倒。”
左面早就准备好的百姓将一筐筐馒头从城墙下倾倒出去。
“吃的。”
“馒头。”
流匪们看见食物,双眼血红面目狰狞的折身返回,拼命往有食物的方向奔去。右面数十个枯瘦如柴的流匪为了在众人前面抢到馒头,从梯子中间纵身一跃,落在雪地上抱着折断的双腿嘶吼了两声,在看见地上的馒头快被人抢光了后,趴在地上拖着断腿一步步向馒头的方向爬去。
“给我。”一个满脸络腮的流匪,恶狠狠一刀将昨晚还睡在一起的伙伴扎了个对穿,将他攥的紧紧的馒头抢过来,混着血迹和尘土两口吃下了肚。
“李,李公子……”苏县令见到城墙下此等疯狂的情形,面无人色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廷恩神色莫测的抬手轻轻敲了敲城砖,满意的看着三股流匪都已经不听各自匪首的控制,侧身看着苏县令微笑道:“苏县令,看来此计可行。”
“可行,可行,当然可行。”苏县令拼命点头,再度望了一眼城墙底下流匪们互相厮杀的情景,艰难的咽了两口唾沫。
看到馒头被抢的差不多后,李廷恩又让人将杂面油饼与肉干倒了下去。
泛着油香味和肉味的食物显然更加激起了流匪们的*,所有流匪都再也顾不得匪首来回嘶声大喊,陷入争抢食物的自相残杀中而不可自拔。
不到一个时辰,三万多流匪,至少有两万多人化为尸体倒在冰凉的雪地中,他们的手中,大半还捏着拼死抢来的食物,剩下的几千人,也几乎个个带伤。
见此情景,李廷恩没有丝毫耽误,立时让苏县令打开城门,将郎威的兵马放出城。
训练有素的军队冲出城门,扬起刀锋,在郎威身先士卒下,开始一刀一刀的收割胜利的果实。
作者有话要说:好罢,本来这个情节打算半章收尾的,结果发现写不完,o(╯□╰)o。今天这个情节结束,明天是新副本了。大姨妈来了,肚子痛的厉害,这几天更新可能都会推迟的,抱歉。还没检查错误,来不及了,明天我改错别字。
☆、第54章
元庆八年的花朝;三泉县上下过的分外简单。为赶走流匪;全县富户将家中存粮尽数捐出,最后流匪固然走了;富户们却已损失惨重,;更别提无数家破人亡的百姓。
这一场攻城战,打得三泉县元气大伤,苏县令原本以为将战果上报朝廷;朝廷会有合适的抚恤,谁知等了半个月;只等到吏部一纸夸赞他政绩突出的文书。苏县令对着这薄薄的文书静坐半晌;苦笑着起身去找了李廷恩。
李廷恩正在给郎威摆送行酒。
朝廷对三泉县自解围城之危没有任何说辞;对郎威擅自带兵到三泉县一事倒是派人问过罪;不过最后功大于过,郎威被朝廷赏赐了一个云骑尉的勋位。
郎威喝完送行酒,向李廷恩透露了一个消息,“我已接到调令,下月便要启程前往宁州。”
“宁州?”李廷恩闻言挑了挑眉,笑道:“恭喜郎将军。宁州乃是关内道要道所在,朝廷让郎将军调往宁州这京畿附近的重镇,郎将军升官可期。”
郎威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俯视着李廷恩,他静静的打量了李廷恩片刻,抱了抱拳,“李公子,来日再见。”说罢转身即走,他的步子迈的很快,身上制式铠甲和腰间的长剑摩擦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少爷,苏县令来了。”眼见李廷恩要起身,从平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少爷,小姑太太回来了。”
李廷恩正在掸衣袖的手顿了一下,“让崔嬷嬷过去。”
从平撮了撮牙花子,上前一步苦着脸道:“少爷,出大事了。”
李廷恩见苏县令有事,对李芍药并不上心。不过此时他也有些疑惑,从平与赵安还有崔嬷嬷都是老师给他的人。家中其余的下人都称呼自己大少爷,他们三人只管叫自己少爷。对李家其余的人,就是林氏与李二柱,都并非当做真正的主子一般恭敬。区区一个李芍药,从平平时说起来都是会有分寸的嬉笑两句,倒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出什么事了?”
从平左右看了看,咬了咬牙,凑上去在李廷恩耳边小声讲起了事情的始末,“流匪到了范家。范家人将小姑太太陪嫁的两个丫鬟给送了出去保命,结果范家的女眷还是都被流匪给抓住了,好在最后保住了性命,只是清白……如今流匪已退,范家将几个儿媳妇都给休了,小姑太太自然也……老太太得知消息,叫了人去将范家的人给打了一顿,范家村的人找上了门,说当初要不是小姑太太大吵大闹,他们村子里不会有那么多女人被流匪发现,要老太太赔银子给村里的男丁重新娶媳妇。您几位叔公如今都在前头。”
李廷恩脸上瞬时阴云密布。
他的确是厌恶李芍药,可李芍药只要一日是自己的亲姑姑,他就不能不在外人面前给她撑住体面。何况这件事不仅仅牵涉到李芍药,流匪之乱,早有先例。
太祖时期,大燕初定,百姓人口锐减,女子身为弱者,在乱世中更难求存,为了尽快恢复人口,太祖曾下令鼓励寡妇再嫁,并让官府给因在乱世中颠沛流离失去贞洁的女人准备一份简薄的嫁妆,以便让一些穷汉们看在嫁妆的份上将这些无人愿迎娶的女人娶回家去繁衍子嗣,更明令禁止夫家因女子被暴民,流匪,乱军所辱而休妻。
虽说如今太平盛世,对女子的贞洁比太祖时看重得多,但李芍药是遭遇流匪,范家又不是高门大户,对女子的贞洁不应如此计较。要李芍药被休,例子一开,整个族里嫁到周围村镇的外嫁女们,又有多少人失去贞洁,会被凄惨的休回家中。她们在继续在夫家呆下去日子会不会难过李廷恩不清楚,可李廷恩很明白,这些女人失去贞洁,若能继续呆在夫家还有一条生路,若被休回来,族里那些叔公长辈是不会留她们活命的。
李廷恩改变行路方向,一面吩咐从平,“告诉王管家,请苏县令稍作片刻。”继而有些不悦的道:“这件事,为何不早告诉我?”能让范氏都派人去将范家人教训了一顿,范家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