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做不到,直到被他掐得昏过去的那一刻,我的理智都清楚地告诉我,他是我大伯,他是我父亲唯一的哥哥,是我的大伯。
他曾经是宠爱我的长辈,是我最喜欢的伯伯。可是现在,只是想到他,我都会恶心地把吃下去的一切都吐出来。曾经的他,代表的是疼爱,现在,他只代表着恶心。
祖父,让我原谅他。他说他知错了,保证不会再犯,离我远远的,而且会好好补偿我。
可是,我恨他,永远恨他,绝不原谅。
他不能以任何理由毁掉我,任何理由都不可以!
我不能以任何理由原谅他,誓死不从。
但是,这一切,与伯母无关,她很好,一直待我很好。
我不想死,可是,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原谅我。原谅我,我一直很乖,就这一次不听话,原谅我。
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我最爱的是你,所以请不要忘记我。
就算死,我也希望可以活在你的记忆里。
——很抱歉先走一步的馨”
祁莫不知道,花园馨在写这些的时候,有没有哭泣,但是,他知道,他喜欢花园馨,喜欢这个前任。他终于知道他不懦弱,不虚伪,虽然他不是那么刀枪不入的勇敢坚强。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谁伤害了他,谁是无罪的。他喜欢这个爱恨分明的孩子。祁莫想,他是真的想为花园馨好好地活下去。
看了看盒子里那些令他毛骨悚然的用具和照片,祁莫很难想象花园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些穿透过他身体的东西收进来的。他深吸一口气,把东西放回原位,重新盖上了盖子。
他想有些事情,他想要告诉花园里,不是告诉他馨死了,而是告诉他,馨死过一次,现在的花园馨,只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不问过去。
第9章 面对曾经
“形形兼色'色,万变是心思。
不似秋红叶,潜移那可知。”
——和歌
有些多云的早上,花园里像往常一样起床后洗漱来到餐厅准备等弟弟一起用餐。站在楼梯口,却看到自己的弟弟花园馨抱着一个大盒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不太明亮的晨光照在他身上,他把自己缩成一团,看起来小小的,驼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孩子的睡衣露出了纤细的脚踝和小巧的脚背。他浓密微翘的长睫毛微微下垂,轻不可见地间或颤抖一下。
他好像是透明的,花园里的心里突然掠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他慢慢地走向那个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的孩子,看到发现自己时孩子突然抬起的头和颤抖着手递给自己的那个大盒子。
盒子很大,孩子举得有些吃力,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扣住盒子的边缘,关节处微微发青。花园里突然有一种不要打开盒子的预感。但是看见他没有动作的孩子还是一直坚持着那个举着盒子递给他的动作,那双海洋蓝的大眼睛波光潋滟地看着他。
终于,花园里犹豫着接过了盒子。他坐在沙发上,轻轻用手摩挲着盒子伤痕累累的表面,转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孩子。孩子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眼睛中一片平静,好像有千言万语,又好像澄澈无一物,樱红色的菱唇抿得很紧。
“这是什么?”花园里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问道,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他所最不愿看到的。
“我的……遗物。”他听到孩子用干净的,微微带些稚气的声音轻轻地回答。
这是,花园里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的弟弟,终于还是想起了那些事情,在这个让他完全猝不及防的早晨,一切的掩饰和隐瞒都失去了意义。
“打开它,”孩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哥哥需要知道这些。我不想骗你。你有权利知道我的一切,你是哥哥。”
花园里抬头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孩子,安静的面容,平稳的声调,波澜不惊的大眼睛。随后,他低下头,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眼泪从他的眼睛中滚落,花园里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在瞬间传遍全身,胸口有什么在翻滚着,悲伤,疼痛,极度自责,窒息般的绝望,恐惧,各种情绪在心中纠缠着,相互咬合,一点一点噬啮着他的心脏,伤口上刮过苦涩的海风,像是被再次用利刃挑开,心痛欲绝。
一样一样的东西,都曾经被“装饰”在花园馨的身体上,那些照片里的人是怎样从挣扎到嘶喊,再到最后渐渐绝望,那些深不可见的创口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慢慢腐败,难以入睡的夜晚,惊恐而又不敢出声的孩子瞪大眼睛看着一次次日升月降……
这是他所不知道的七天,这是他从不知道的漆黑绝望的夜晚,这是苍白无力的花园馨离开人世前留下的所有。花园里掩面恸哭,他是一个这样失职的哥哥,可是……小馨说爱他,最爱他,说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他的小馨……
花园里把盒子丢到一边用力抱住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他把脸埋在孩子的颈窝里,眼泪无法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沾到了孩子的脖子上,孩子轻轻地动了动脖子,花园里更紧地抱着他。
之后,他感到背上一阵温柔的拍抚,耳边响起孩子软软带些鼻音的声音:“不哭,不哭……没事了,都过去了……不哭……”温柔的,勇敢的,体贴的,善良的,爱憎分明的孩子,这个孩子是他的弟弟,他还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花园里更用力地抱住了花园馨,他的小馨,一定不会再让他难过,不再让他孤独害怕,不再让他一个人挣扎于绝望,不再让他受一点儿伤,绝不。
花园馨乖乖地任花园里抱着他,手上不停拍抚的动作,安慰着泣不成声的花园里。在这一刻,祁莫的灵魂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温暖的心动,就像是温热的水涌进了心田,花园馨的记忆在这一刻全数进入了他的记忆,他们好像变成了一个人,花园馨的快乐悲伤痛苦绝望挣扎嘶吼,花园馨的念念不舍无可奈何,花园馨深深的眷恋,祁莫全盘接收到了。这是说,本来,我们就是一个人吗?我真的成为花园馨了。他慢慢地回抱住花园里,让自己在他的怀抱里慢慢放松,睡意昏昏袭来……
花园里听到怀里孩子悠长平稳的呼吸,轻柔地把他抱起,向房间走去。
这是他的宝贝,出生时血缘相连,成长时无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会永远保护他,不再受到伤害,一直快乐,舍弃悲伤。
我的……宝贝……
=+=+=+=+=+=+=我+=+是=+=兄+=+友=+=弟+=+恭=+=的+=+分=+=界+=+线=+=+=+=+=+=+=
三天了,花园馨没有来学校。
幸村精市站在网球场边看着场上的你来我往微微有些出神。回头看向休息区的长椅,上面没有人,空荡荡的。场边还是有很多的观众,还是很吵闹。低头看了一下表,部活就要结束了。
仁王训练结束,拿着毛巾站在场的另一边擦汗,看见幸村精市若有所失的表情,硬生生地把脸转向了另一边。那个安静又貌似有点儿天然呆的小表弟已经有三天没来上学了,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早就知道的,他的身体并不太适合跟正常的孩子一样来学校上学,尤其在……那……之后……幸村也好,真田也好,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是了,就是外人。
抛弃一切,你会不会变得快乐一点,不再恐惧悲伤了呢?
真田站在幸村身后,精市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烦心事,连笑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了。听说,那个孩子回来了,但是,又已经有几天没来了。精市好像在他回来后跟他走的颇近,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丸井站在柳身边吹破了一个泡泡:“柳,部长和仁王有些奇怪啊……发生什么事了么?”
柳放下手中的水:“前一段时间,花园馨回来的事情你知道吧?”
“嗯嗯,部长不是还把他带来了么?”
“这两天他都没有过来,听说请了长假。”
“难道……”
“所以,你明白了?”
“部长跟花园馨真的有一腿!”
“噗……”呛了水的桑原……
“可仁王也很奇怪……”
柳生看向苦苦推理的丸井……
“是想要横刀夺爱吗?!”
=_=|||……无语的柳生……
“什么什么?!仁王前辈喜欢花园馨!!!”来高等部接受部长副部长“爱”的教育的切原赤也。
话音刚落……
“好冷……”丸井打了个哆嗦,轻轻转头……“部、部长!”
只见幸村精市冷冷的目光正狠狠地盯在这边。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球场内外在刹那间变得寂静无声。面对幸村冷然的威势,一种压抑的沉重的气氛弥漫在四周。在静默片刻后,幸村精市转身离开了球场,身后一群人暗暗地舒一口气。
“部长……好像生气了……”
“绝对气得很厉害……”
“部长真的喜欢花园馨吗?”无知者无畏……
“幸村大人因为花园君生气了……”
“仁王君的横刀夺爱让幸村大人愤怒了……”
“幸村君果然还是十分重视花园君的……”
“花园君这几天没来听说是身体不适呢,难道说……”
“幸村大人因为仁王君的原因狠狠地以惩罚为名疼爱了花园君吗?!”
“花园君有没有受伤呢……”
“幸村君一定要好好听花园君解释啊,不要弄哭了花园君啊……”
网球部的一干人等在周围清晰可闻的私语中沉默了……
柳看了渐渐石化的仁王一眼,语重心长地建议道:“不管怎么说,依我看来,在幸村见到花园馨之前,仁王你会被狠狠‘疼爱’的概率是98%。保重吧。”
变得更为虚弱的仁王直接挂在了柳生的背上泪奔了……
柳转向真田:“你最好也不要跟幸村提及花园的事情,我有预感,一旦问了,你也不太好办。至于花园馨回来后的情况,想知道的话,问柳生他们和我都可以。”
又看向丸井:“最近保重。”
顺便教育小海带:“可以的话,切原,如果部长最近召唤你,为安全起见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迟到了。”
又看了眼幸村离开的方向:“仁王,我有兴趣跟你谈谈花园馨。”
被点名的仁王虚弱地说:“别作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