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帝释天恨不能抱着凤血入睡,每日都会亲自查看凤血是否尚在,无比的小心翼翼。然而,这种热情终归也不过保持了最多百年,在那之后,帝释天除了需要取用凤血之时,便很少去查看凤血的保存之地了。
为什么?自然是没必要。随着时间的流逝,帝释天愈发安心——世人皆是蝼蚁,又怎可能偷走他的凤血?任何人的兴趣都不可能在一件事上停留太久,就算是能使人续命长生的凤血也是一样的。
帝释天,终于在千年之后收获了因为疏忽而造就的第一个苦果,简直苦涩入心不堪承受。
帝释天在怒火焚尽之后,余下的便是无边的恐惧。
是谁偷走了凤血?帝释天自然有自己的猜测,也自然恨不能把那人碎尸万段——可这不是帝释天现在需要考虑的事。
帝释天现在首要考虑的是,凤血只剩下一点点,那么,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千秋万代不朽?
帝释天慌了,真的慌神了——他不想死,半点也不想。
诚然帝释天现在就可以直接杀上天山之巅,让那个杀千刀的胆大包天的贼子感受一下千年的功力和天神的怒火。
可是那样就可以了吗?万一……玉石俱焚的道理帝释天自然也是知道的,且不论那人是否也服用了凤血,凤血还剩下多少,倘若帝释天真的把人逼上绝路,那人抱着凤血一起死了——那他帝释天还不是鸡飞蛋打什么也没得到?!
别看帝释天平日里眼高于顶游戏人间,然而当遇上和性命相关的事,他瞻前顾后的性格弱点就暴露无遗——其实帝释天,也不过如此。
不敢去拼,只想着后路,有怎么会有前景?
想了一会儿,帝释天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抬脚就向囚禁泥菩萨的地方走去——有这么一个能窥察天机的人在,不知道该如何做,自然是去问他了——
“独孤大少爷,好久不见。”
独孤鸣眼神怨毒地看着这个明明就在眼前,却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的人——天下会的帮主,这个破家灭族,毁了他一生的人。
凌傲天半点也不在意独孤鸣的眼神,只是淡笑着说道:“本座思念大少爷良久,今日终于得见,幸甚。”
如果忽略站在凌傲天身边浑身泛着杀气的步惊云,和一旁殷成的那种看待死人的目光,帮主大人的这句话,倒真像是对友人的思念和对客人的欢迎。
然而独孤鸣倏然面色蜡黄,瘫软在地,颤抖着说道:“别……别杀我……求求你……”那眼神里哪还有半分怨毒,只剩下,懦弱和不堪。
凌傲天微微半眯了眼,牵起嘴角说道:“十年前大少爷和小徒一场比试,本座依然记忆犹新,大少爷风采……不减当年。”
独孤鸣窸窣抖动着,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只是贱命一条……求帮主……指点一条生路……”
“嗯……”凌傲天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地说道:“指点你……也不是不行,不知大少爷最近可曾见过令妹独孤小姐?”
“见……见过。”独孤鸣头如捣蒜,连连说道。
“哦?”凌傲天不动声色地看了殷成一眼,语气温和了几分,问道:“不知独孤小姐现在何处?”
独孤鸣大力地摇头,吸着鼻子说道:“我……我不知道,她……她带着先生走了,全然抛下我不顾……”这时就连眼睛也红了。
“先生?”凌傲天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神算泥菩萨当下?”
独孤鸣自然连连点头不提。
凌傲天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令妹带先生去离去……身旁还有他人否?”
独孤鸣愣了愣,忽而说道:“有的有的,有两个上下皆白的人,一晃眼就把先生带走了……”
“哦……”凌傲天眼神一闪,抿着唇没再说话。
独孤鸣见状连连磕头,凄然说道:“帮主……小人知道的都说了,只求一条贱命,请帮主垂怜。”
凌傲天漠然地看着独孤鸣,缓缓地说道:“本座自然没兴趣杀你……”还不待独孤鸣大喜表示谢意,就听得凌傲天继续说道:“你的性命,本座交给步惊云——他要怎样处置,随意。”说着侧首看向步惊云,眼神就如春风化雪,慢慢地晕开了一丝笑意。
步惊云眼神微暖地回望凌傲天,下一瞬间便以目不可及的速度挥剑收剑——那独孤鸣就如烂泥一般倒地,身死当场——而步惊云根本连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殷成默默地走上前准备把尸体清理出去,低头不去看那边脉脉相视的两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凌傲天却没让殷成如意,而是转过眼来,目光深邃地看着殷成说道:“泥菩萨,帝释天……终于都会合到一处了。”
殷成一震,肃然拱手问道:“帮主有何吩咐?”
凌傲天低下头看着拇指上的扳指,匀速地转着,轻声说道:“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该准备的,就都去做吧。”
殷成躬身应是,便退了出去。
苍天岂容二日,胜败皆看今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好好好!”帝释天大喜,抚掌而笑,傲然说道:“惊瑞之日,七英屠龙;凤化真龙,万世不朽——好极,真是好极!”
帝释天扬袖而去,笑渐不闻——却忽略了面色扭曲的泥菩萨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双皇相遇,一殒一生。”泥菩萨遭天谴反噬疼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扯出了一个无比扭曲的笑容——“天命天机,也不过在我一言之间……”
在这一刻,泥菩萨那张烂得不成样子的脸上扭曲诡异的笑容,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洒脱感——而他那浑浊的双眼,也在刹那间明亮起来——或许泥菩萨这一生,从未有一刻的目光似此时这般平静持正,也许,他终于是悟了……只可惜,已然太迟太迟。
“我这一生,过错太多……妄论天机,死不足惜……然天命真主既现,万邪辟易——纵你窃命千年,也终究逃不过……一场空……”
成败生死,转眼成空。
正文 先手
怀空从小到大一直相信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好人,可是近期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的事几乎要让他认为自己这种想法就像他大哥所说的一样,是幼稚无比的。
其实怀空常常在想,很多事情,为什么总要弄得那么复杂呢?明明只要简简单单地生活着,就已经足够幸福了,可偏偏却有人会为了一些虚无的追求而毁掉平静的生活,最终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里。
对于怀空来说,生活要是能这样过下去,那就太好了——在铁心岛规律地生活着,每日可以按自己的兴趣锻造冶炼,创造新的兵器;随意地练练功,和大哥以及师兄弟们过过招;或是和大哥师妹聊聊天,下下棋,钓钓鱼,四处闲逛;时不时地听大哥教训几句,吃吃师妹做的点心——生活得平淡近乎平庸,却令人满足。可是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师父忽然翻脸不认人,却原来他根本就已经不是师父了,真正的师父恐怕也凶多吉少。铁心岛上一片混乱,铁门血流成河——而大哥怀灭为了让他和师妹脱险,不惜以命相换——怀空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心里就好像有钝刀在一下一下地割着,痛不可当。
怀空的生活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再没有宁静祥和的铁心岛,只有风波诡谲的江湖武林。
怀空想要变强,因为他的心里染上了仇恨。师父的仇,大哥的仇,他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曾经的怀空很自然地把需要背负的责任都抛在一边,因为有疼爱他的师父,还有永远会为他遮风挡雨的大哥。
即使怀空的天资比怀灭要好,可他无论是从心性还是武功上都比不上怀灭。虽然也可以说是怀空为了不伤害大哥的自尊,而故意压制自身潜力——然而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因为有了大哥,所以怀空不那么努力,似乎也无所谓。
可是大哥已经不在了。
怀空自踏上江湖,就有一个目标,那便是练成铁门世代相传的绝学炼铁手,然后杀回铁心岛与铁狂屠一战,为师父和大哥报仇。
炼铁手是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功,练至绝顶甚至可以徒手熔炼钢铁,其威力可想而知。
然而想要练成炼铁手,也不是一般的难。铁门中除了创出此功夫的开山师祖,再无人能练成。
想要练成炼铁手最重要的一步,便是铸心。
其实所谓铸心,也是一种突破。但这种突破需要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爆发出内心深处的渴望,与一般的突破大大不同,典籍中也只有只言片语,全靠个人领悟,因此极难有人能成功铸心。
怀空也是卡在了铸心这一步,一如前人。
孰料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重重打击之后的怀空,本就是怀着极为悲怆的心情踏上神州武林,意欲寻找提升自己的方法——却最终在狮王堡完成了自己的铸心。
狮王堡的那些恩将仇报,寡廉鲜耻之徒终于点起了怀空心里的那一把火——恨不能焚天裂地!
在那一刻怀空乍然突破自身桎梏,一举练成炼铁手,更在心情激荡之下放出天罪,霎时间令狮王堡变成了尸山血海。
天罪,是铁狂屠私自铸造的一把极为凶煞的剑。这铸剑秘法本就残忍无比,不知夺走了多少无辜性命,而这铸出来的剑,更是仿若凶兽。
怀空本就极少使用天罪,而在知道了铁狂屠的阴谋之后,更是打定主意不再使用天罪——但是让他就这样把天罪扔掉?换作任何人大概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怀空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怀空仍旧带着天罪上路,却没想到立时就用上了它。
天罪一出,万鬼齐哭——事实上天罪确实是一把难得的宝剑,就如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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