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与断浪同在佛膝上焦虑地仰观战情,断帅在佛顶居高临下,已瞥见聂风手中雪饮,火麟更是雀跃如狂,抖动不休。断帅迅即战火如焚,再难压火麟攻心邪气,双目登时血丝贲张,脸上邪气四溢,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狂笑道:“哈哈,来呀!雪饮,快来与我火麟一决高下!”
话声未歇,身形已自佛顶直扑十多丈下的聂风,同时挥剑一划,绽放出严密剑网,蔽天而下,恍如乌云直罩,密不透光,正是断家蚀日剑法最厉害的一式——“火麟蚀日!”
这式剑法之猛之密,饶是聂人王亦无把握寻出破绽,不料断帅竟以如此夺命杀着攻向自己儿子,心里不禁焦急万分!可惜他膝盖已碎,要追亦无力追及,只有大睁着双眼暴喝:“卑鄙!为与雪饮争锋,不惜对小孩使用杀着,怎配称一代宗师?”
但断帅火麟在握,已因心中战意而被火麟乘虚剑控人心,理智尽失,宗师风范顷刻荡然无存,怎会受其喝阻,狂莽道:“嘿!我五年前初见你儿,早知他天赋奇禀,你能接的,他亦必定能接!”
说着身形更急,剑网更密,在下方的聂风忽见当年的断叔叔变得如斯狰狞,也是一呆!
断浪一直站在聂风身畔,眼见老父形同疯狂,急忙仰首向扑下来的断帅哀求道:“爹,聂风曾救我命,是我朋友,不要啊……”
然断帅为要使火麟与雪饮一拚,也顾不得儿子身在剑网之下,聂风赫见剑势还距数丈便已临近自己,即时当机立断,一掌把断浪推至两丈之外,免他因而受伤……
既然走至佛膝哪个角落也是无法逃避此绝命一击,聂风索性不避!
只见他双手举刀,未露怯色,凝神注视正在逐尺逐丈逼下的剑网,似在寻找剑中破绽……
可是“火麟蚀日”挟着断帅身形下堕之势,已如雷霆罩下,他可有余裕寻出破绽?
死亡在逐丈逐丈逼近!
八丈,七丈,六丈……
五丈,四丈……
三丈……
树丛内,步惊云以及双龙剑壁已把这一切看在眼内,双龙剑壁中的老大狞笑道:“嘿嘿!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子,连我、二弟也自知破不了的一招‘火麟蚀日’,就凭他小子这股傻劲便可破?简直不自量力!”
老二亦冷笑道:“这样也好!若此子死于断帅剑下,聂人王今日必与断帅同归于尽,届时倒可省了我们不少工夫啊!哈哈……”
步惊云一直默默听着二人的冷嘲热讽,始终没有反应。
眼前的一代宗师居然以狠辣剑招疯狂向一个小孩进攻,这样以强凌弱,以大欺小的行径,步惊云真的可以像双龙剑壁那样坐视不理?真的那样冷血?
步惊云想起师父嘱咐他不要与南麟剑首北饮狂刀中任何一个动手,步惊云明白师父是担忧自己的安危——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形,已由不得步惊云瞻前顾后!
就在双龙剑壁中的老二冷笑之间,步惊云忽然拔剑!
他手中本无剑,他拔的竟然是二人其中一剑!
双龙剑壁已属剑术高手,经常剑不离身,绝对不可能给人夺剑!
除非,夺剑者是个剑艺比他更高的人……
双龙剑壁万料不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一直未被二人放在心上的少年,拔剑的手法居然——如此熟练!
如此巧妙!
如此快绝!
甚至比他们更快!
剑,已逼至聂风额顶两丈之上。
剑网如虹,凌厉剑气利可断金,把聂风周遭方圆两丈的土地悉数切割至四分五裂,霎时间沙石乱飞,剑网俨如匹练,团团把聂风紧裹其中。
好一式“火麟蚀日!”
剑网更在加速收缩,疾向身处剑网核心的聂风侵袭!
森森剑网,恍如一口巨钟把聂风由上至下紧罩,聂风但觉周遭漆黑一片,浑无半丝光明与希望……
“火麟蚀日”不独蚀日,不独蚀掉光明,还会蚀掉人心中求生的希望。
果然是异常绝望的一招!
可是,聂风还想与老父重过以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还想以自己的一生来反哺这个被抛弃的老父,为其坎坷不平的命运尽量添上些幸福……
不!他绝不能如此轻易便放弃求生希望,他绝不能够——死!
聂风再度平定心神,凝眸注视压下来的剑网。
他天资聪敏,而且冰心诀之修为不弱,加上内心那股不灭的求生意志,在密封的剑网中,他遽然发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光线。
不错!这就是破绽所在!
聂风举刀,他知道只要使出傲寒六诀任何一诀向这里一劈,“火麟蚀日”势必溃不成军!
然而断帅数十年功力何等雄浑,加上现时从十多丈高压下来的强横冲力,聂风纵能破招,亦必给剑劲震个五脏六腑尽碎而亡。
但这一刀他已不能不劈,这是他惟一求生之路。
聂人王此刻膝盖尽碎,轻功难以尽展,只是缓缓滑下佛膝,已来不及救他;断浪更没此能力相救,他惟有自救。
不过聂风做梦也没想过,乐山大佛四周,还有一个有能力救他的人,一个有“心”救他的人!
就在聂风将劈未劈的刹那,倏地又起奇迹!
千百道剑光蓦地从密封的黑暗空间透入,瞬间交织成另一紧密剑网,及时把断帅罩向聂风的剑网一格。
好悲痛的剑网!好绝望的剑网!好一个鬼哭神号的剑网!
是“悲痛莫名”!
是步惊云的“悲痛莫名”!
两道绝世剑网漫天相碰,转瞬消失。
断帅那疯狂的战意及自信亦随之消失,仅是呆然伫立。
因为他瞥见一个可怕的事实:来救聂风、破他“火麟蚀日”的人,竟是一个年纪尚幼的黑衣少年!
聂风也为之一怔,他料不到救他的人居然是适才那个奇异的少年,他竟有如此武功?
步惊云手中剑已断,口角亦渗出血丝,显见虽以悲痛莫名破了火麟蚀日,但断帅数十年内力修为实非等闲,加上火麟剑的猛烈,步惊云破招后一阵气血翻涌,显然已经受了伤。步惊云一时间站立不住,聂风见状忙上前伸手扶他一把,惊讶地问道:“是你?你为何要救我?”
为何?步惊云未回答,却猝地使劲把断剑凌空掷出,聂风心觉有异,急忙转身,赫见半空中一条魁梧身形手持双剑向自己飞快疾戳,却遭步惊云断剑一阻,那人惟有双剑一格,“当”的一声,剑势一窒,身形已飞快落下,是一等一的高手!
来者正是双龙剑壁中的老大。
老大本想乘隙刺杀聂风再夺其手中雪饮,想不到却被步惊云阻止,不禁一愕,复又一怒,瞪着步惊云道:“你做什么多管闲事?”
他刚把一句话说完,一柄火红长剑已从后杀至,老大心知必是断帅无疑,立时双剑各划半弧,齐挡断帅一剑,转身问:“呸!老子要夺雪饮与你何干?”
断帅道:“雪饮只有握于聂家父子手上才可与我火麟一战,绝不能落在别人手上!”
说罢红光迭起,火麟复又连绵攻向老大。老大深知其蚀日剑法厉害,不欲与之硬拚,连忙展身游走,断帅穷追不舍道:“走?嘿,没有人能在南麟剑首的剑下逃走!”
就在此时,突听两丈外传来一声暴喝:“断帅!快放下火麟剑!”
从没有人敢向断帅下令,更从来没有人敢命断帅放下火麟剑,断帅立时转脸要看看来者是谁,聂风与步惊云不期然也一同回头一望。
难怪此人如斯斗胆,因为他有杀手锏在手!
杀手锏正是其剑下的断浪,此人正是双龙剑壁中的老二!
老二一手捉着断浪,利剑早架在他脖子间,威胁断帅道:“断帅!识趣的便快交出火麟!”
断浪在其怀中拚命挣扎,呐喊:“爹,不用理我!火麟是我们断家的希望,千万别弃剑啊!”
老二脸色一沉,剑锋一划,霎时在断浪右颊割道深长血痕,道:“臭小子!不说话对你有益!”
断帅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夺火麟、雪饮?”
老二擒得断浪在手,有恃无恐,骄狂道:“老子俩是谁不用你管!老大,快拿下他手中剑!”
双龙剑壁急于邀功,已经顾不得许多。岂料就在老大刚要夺断帅手中火麟剑时,断帅忽地反手一剑便向老大胸膛直戳!
老大以为宝剑即将到手,得意忘形,冷不防断帅会一剑刺来,根本毫无还手之机会,火麟已贯胸而过,“啊”的一声惨叫,当场殒命。
老二料不到断帅行径会如此荒诞乖戾,心中一寒,道:“你……你竟然杀了他,难道你不怕我杀掉你儿?”
火麟饮血,剑锋霎时红霞暴放,放照得断帅脸色更邪,断帅冷笑道:“火麟会带给我显赫名誉,更是我断家复兴之望,要我交出它,我宁可牺牲我儿,你要杀便杀吧!”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全皆震愕,聂风心想:“啊,五年前断叔叔的脸容并非邪异至此!爹曾说火麟剑邪气极重,会随时日增长而逐渐剑控人心,今日一见果真所言非虚!”
思忖间瞥了身畔的步惊云一眼,却见其面无讶色,似乎对一切都不会感到惊讶,对一切都毫无兴趣。
众人之中,最震惊的还是断浪。他虽置生死于度外,但乍闻老父一番决绝无情话,小脸陡地苍白非常。
断帅既不怕老二杀害其子,更是昂步而上,步步逼向老二。老二本也属剑中好手,此际反被其邪异尽慑,抓着断浪一步一步后退,慌惶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可是断帅恍如未闻,继续逼前,老二斗然狠咬牙根,道:“好!你不信我杀他?我如今就杀给你看!”
言毕便以剑往断浪脖子上一拖,殊不知握剑之手突给人从后紧扣,来人内力深厚非常,反手一扭,当场把老二手腕扭断,接着一掌把小断浪推给断帅,喝骂:“呸!卑鄙鼠辈,以稚子为胁,死不足惜!”
此人正是聂人王!他适才因脚伤未能及时救得聂风,但仍强忍痛自佛顶缓缓滑下,各人正因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