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玩笑吧。”布鲁斯说。
“如果佩里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却什么也没采访到,他会开了我的。”克拉克说。这很大一部分是真的。
“你就说……天哪……”布鲁斯说,一句套话也想不起来,“你随便说两句帮我填上去就行了!”
超人似乎被这个点子吓到了。“那、那怎么行……”他说,“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韦恩庄园,你慢慢想没关系的。”
“开什么玩笑,星球日报穷得连住宿费都没给你吗——”布鲁斯说。
“我们有空的客房,肯特先生。”阿尔弗雷德迅速说。
“没有‘肯特先生’的!”布鲁斯说。
“哦,当然有,我们有好几十套空着的房子呢,随时都可以住人。您太忙了,对自家房子的结构都不了解,少爷。”阿尔弗雷德用一副责怪的语气说,“欢迎您来韦恩庄园,肯特先生。”
“不客气。”克拉克说。
布鲁斯瞪着窗户外面,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一个小时后,布鲁斯?韦恩坐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过表情可不太友善。
照阿尔弗雷德的说法,他最好躺下睡一阵子,不过既然超人在这里,让他坐在床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你该睡一会儿,布鲁斯,别老惦记着去蝙蝠洞了,”克拉克说,“你会有机会逮到那个内奸的,但不是在你折断的肋骨弄伤内脏的时候。”
“我没请你当管家,克拉克。”布鲁斯说。
“是啊,所以小丑还向你告我的状。”克拉克说。他差不多算是一字不漏地听完了蝙蝠侠和小丑的交谈。“他以为的那个不存在的研究是什么?”
“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那么,那个研究并不是不存在。而且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是接着双面的研究做下去的。”蝙蝠侠冷淡地说,接过阿尔弗雷德递过来的药和杯子。这会儿倒是个顶合作的病人。
克拉克盯着他,想了一大堆台词,关于这些东西太危险,应该永久毁灭,或者是他怎么可以不和联盟说,私下研究这么麻烦的东西。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蝙蝠侠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我并不是在问那件事,毕竟那是你的私事,我不会探听。”克拉克说,“你知道,我一直信任你。但你只是血肉之躯,我希望你在做这些事时——”
“超人,你有时间花在我身上,不如去巡逻。”布鲁斯说,“我知道你是世界的救星,最善良勇敢的人,像神一样宽容——”
“布鲁斯!”克拉克说。
“氪星唯一的幸存者,弱者的守护神。”蝙蝠侠说,“你帮助地球上所有的人,希望他们幸福生活,但你灵魂深处的孤独永远无法抚慰。你相信人性本善,你必须相信。你太孤独了。”
克拉克瞪着他,从没有人和他谈论过这个层次的东西,他也习惯这些了。
没错,当一个外星的遗孤或是拥有强大的力量从不轻松,有时候,它简直就是诅咒。
力量如同飓风或闪电,无时无刻充溢在周围,从皮肤到每一根发丝。生活轻易得像个以童话开头、却是黑色童话结束的噩梦一般。
当从高空俯视世界,当徒手托起飞机,当他站在巨大而孤独的水晶城堡,命运如同恒星般冰冷空寂地悬在虚空之中。
但幸好他的脚下有坚实的大地。他不能走向虚空,他必须得抓住生命的意义,他学会了信仰,学会了牺牲,学会了爱和怜悯,学会了抗争,他绝不会屈服于自己的力量。
他保护自己的办法之一,就是当克拉克。
那并不只是掩护身份,那是他紧紧抓住的固定自己的绳子。
克拉克柔声说道,“火星跟我说,如果跟你的思维同步,会让很多事情显得黑暗。但照我说,布鲁斯,你并不适合和我、也不适合和任何人谈论这些,因为我是绝对不可能被你说服的。”
他轻轻微笑,“因为你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布鲁斯,我看到你时,总想,人类能变成你这个样子,那真是……太好了。让人充满希望。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自己,但是我很喜欢你。”
他看着布鲁斯,那人还受着伤,是刚才和一个疯狂的罪犯争斗时留下的,他以凡人之躯对抗这疯狂的一切。
他甚至总是能赢,超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救自己的次数,多到他都懒得数了。
他保护自己的城市,像只独狼,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有着怎样的痛苦艰辛,人们怎样一个个离去,他都固执地呆在这里,守护着他的城市。守护着这些平凡的幸福。
“我喜欢地球,布鲁斯。”克拉克说,笑容一点也不像个外星人,而只是一个在乡下长大的记者,对世界满怀天真的希望。
“我爱这里,我永远不会背弃这里的一切。地球是你这种人生活的地方,这值得拿生命去守护。这不是一个外星人只是说说的想法,这是……”他停下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布鲁斯想,他知道超人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他知道那种决心,它如此强烈,以至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超人曾给他一枚氪石戒指,那时他们甚至不算朋友,可他却把那能致自己于死地的东西交给了他。他对一个地球人如此信任,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他相信蝙蝠侠在需要的时候,能动手杀他。
那远远不是超人式的玩闹,而是一种把性命押上的决心。
他转头看克拉克,那双蓝瞳温和地看着他。和自己同样颜色的眼睛,他习惯于在镜中看到冰冷强硬的眼神,渗着黑暗与血腥的味道。可是对面同样颜色的眼瞳,却是一种让人看不到边的温柔,仿佛阳光下的海洋。
克拉克突然转过起头,然后朝布鲁斯说了声,“等一下。”瞬间消失了。
大概过了五六秒,克拉克又回到了椅子上,穿着超人的制服。“一个抢劫犯。”他解释,“你好好躺着吧,蝙蝠,今晚我会帮你巡逻的。”
布鲁斯嗯了一声,表示接受了这次帮助。
超人下一次见到蝙蝠侠是在瞭望塔,而且是好几天以后了。
蝙蝠穿着黑色的制服,面无表情地盯着监视器。他那样子让超人觉得上一次和布鲁斯聊天,好像是发生在一个平行世界中的事情一样。
他还记得布鲁斯那双蓝眼睛——实际上这些天他经常想到这个——同样幽深,但情绪更多,更加挑逗……呃,当然,这是因为他们在开玩笑的关系。
而眼前这个人,一身的黑衣把他完全地包裹了起来,显得脸色越发苍白,唇角紧紧抿着,带着严苛和不近人情的气息。
但他们是一个人,超人想,唇角的笑容又大了些。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家伙。
他走过去,温和地说道,“嘿,布鲁斯。”
“蝙蝠侠。”对方冷冷地纠正。
果然是。
“那个内奸逮到了吗?”超人问。
蝙蝠侠嗯了一声,“逮到了。”他说。
“看,虽然晚了两天,但有人还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超人说,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所以放松点嘛,布鲁斯。”
蝙蝠侠盯着屏幕没有说话,这次,没有再纠正他的称呼。
15.
“那家伙不是小丑!”迪克在电话那边叫道,“他们的DNA完全不同,那疯子跑了——老天哪,你是怎么猜到,然后让我做DNA检验的?”
“他脸上有刀口。”蝙蝠侠说。
“罪犯脸上有伤疤又不是什么稀奇事。”迪克说。
“那道太平了。”蝙蝠侠说,那是整容手术用的刀口。这回的知识是布鲁斯?韦恩和那堆漂亮姑娘混出来的结果。
“可是太像了,完全一模一样!他说话的语气,他的言论,他的疯狂——”另一个人嚷嚷道,“怎么可能那么像?!”
“可能和洗脑有关,或是深度催眠。”蝙蝠侠说。
“或是灵魂交换?”迪克说,听到对面的人没吭声,他嘀咕道,“我知道这很扯,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嘛。”
“我倒宁愿这么扯。”蝙蝠侠说,“不然他能制造出无数个他自己来。”
迪克沉默下来,这个前景未免太恐怖了。
布鲁斯挂掉了来自家乡的电话,转过身,现在他并不是蝙蝠侠,而是布鲁斯?韦恩。他正穿着件柔软的睡衣,刚刚洗过澡,呆在华盛顿一处宅邸的卧室里,无所事事。
虽然他是来办正事的。韦恩企业的一个分公司出了点麻烦,而这里制造的东西主要是和联盟有关的,他不能让别人代理。
而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宣布,他是来寻求合作的,他身上带了韦恩企业一个秘密研究的所有资料,他不想为此惹上罪犯,准备把它们卖掉了事。
人们觉得韦恩胆小怕事,但那些布鲁斯需要知道的人,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这就足够了。小丑也许会来找他,当然,那家伙更可能在他回到哥谭后动手,那是他们双方都更熟悉的地盘。而他也不希望在这么一个遥远的城市碰上那家伙,这个城市没有蝙蝠侠。
他站在房间中央,房里没有开灯,可以透过巨大的玻璃墙看到外面璀璨的灯光。这里并不是他的城市,哥谭的夜晚没有这么干净,那里黑暗而血腥,像他灵魂的镜像。
那个城市造就了他,即使他现在在一个华丽平静的城市,却感到不安而空虚,他灵魂更深沉的地方渴望着回到哥谭。
我该去找个姑娘,他突然想,有很多人愿意陪韦恩家的继承人度过这么个夜晚。他得完成他的伪装,但在华盛顿,这不是为了骗任何人,而是为了骗过他自己。
现在没有蝙蝠侠——除了刚才那个短短的电话——而他韦恩的身份……他最好还是找些什么东西填满它。
夜晚是属于蝙蝠侠的,但对布鲁斯来说,它实在太难熬了。
布鲁斯梦到小丑死了。
而他手里拿着枪,他立了誓永远不会使用的东西,看那人裂成碎片,灵魂里满溢着冷酷的快感。
小丑朝黑暗的深渊坠落下去,却一脸的狂喜,仿佛自己才是坠入地狱的那个人……
他猛地张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
他呆了半秒钟,发现一根枪管正指在他的脑袋上。
一只粘腻腻的手捂着他的嘴,他转过眼睛,在黑暗中看到了小丑狰狞的脸。
“嘿,布鲁斯甜心——”那家伙拖着长腔说,布鲁斯想这也许就是自己会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