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我们打退了敌人多少次的进攻?”张义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起来。
他身边的宋铁蛋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数着,过了半天才答道:“有十五六次了吧!”
张义点了点头,十五六次,这也说明了敌人的疯狂。
“敌人还会来吗?”铁蛋担心地问着。
张义回过头来,看了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子一眼,看着他让他想起了自己和他一般大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跟着马文龙在湖北打鬼子,每一次战斗的间隙中,他都会忍不住地这样问起马文龙,问得也几乎是同样的问题,而马文龙每一次都总是同一个回答:“肯定会来,但是,我们会再一次把他们击退!”
当下,他对着铁蛋笑了笑,也学着马文龙的口气,告诉他:“肯定会来,但是,我们会再一次把他们打败!”
听到自己的营长如此胸有成竹,铁蛋也马上来了精神。
远处,一个他所熟悉的身影正在来回得忙碌着,张义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虽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是凭着第一眼的感觉,他就可以认出来,那个正忙碌着的人正是今天刚刚分到他的第一营来当卫生员的徐小曼,此时,她正背着药箱,带着小蓝,从包扎所里出来,给每一个轻伤但没下火线的战士们敷药消毒!这是她的必备课程,那些重伤员已经被王芹队长组织起的老乡担架队抬往了后方医院,此时包扎所里终于可以抽出人来,到火线上为轻伤的伤员作一些必要的处理。
“是徐医生!”仿佛是看到了张义发愣的眼神,以为他没有看清楚来的人,铁蛋这样地告诉他。
“我知道!”张义淡淡地道,将头从那个方向转过来。
“营长,你的胳膊也受伤了,让他给你上点药吧!”铁蛋建议着,刚才在战斗的时候,在与敌人拼刺刀的刹那,他的胳膊被锋利地军刺划破,幸亏这个冬天里大家都穿着棉袄,刺刀只划破了他的皮,否则只怕他的这个手臂会被废掉。
“这点小伤就不用了!我们的药不多,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张义道。
“不行,如果不上药,会得破伤风的!”铁蛋警告着。
张义却懒得再和他啰嗦,当即命令着:“铁蛋,你去各连找一下连长,帮我统计一下我们还剩多少人 ?”
铁蛋愣了一下,只得点了点头。
看着铁蛋离去,张义这才觉得踏实了许多,他实在不愿意别人来揣度他的心思。可是,当他看着铁蛋先奔往徐小曼那边的时候,便马上后悔起来,这个家伙一定是去向徐小曼要求,要她来为自己上药。
果然,铁蛋沿着壕沟到了徐小曼地身边,打断了她正在干的活,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这才离去。然后,张义便看到小蓝推了徐小曼一把,好象开着什么玩笑。徐小曼留下了小蓝继续在为那个伤兵敷药,自己却背着一个药箱,向他这边走来。
立即,张义感到了局促不安起来,他知道徐小曼一定是过来为自己治伤的。他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此时这个伤口才觉出了火辣辣地痛来,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怕见到徐小曼的羞涩,连忙掉转头,向着三连的阵地跑去。
第六四章 火焰(三)
在三连的阵地之上,战士们都在努力地挖着被炮火炸得几乎填满了半截的战壕,可是指导员葛波却与连长夏阳在争执着什么。
“你们两个吵什么呢?”张义走了过来,不解地问着。
夏阳与葛波同时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营长,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张义看到夏阳与葛波都象是鬼一样,满脸得泥污,浑身沾满了血迹,此时有的地方已经干透,而有的地方还带着深色的泥巴。
可能是觉得有些痒,夏阳抹了一下自己的脸,立即在脸上留下了几道象是猫爪子抓过的印痕。
看着夏阳的鬼样了,张义想要笑出声来,却又觉得此时自己作为营长还是应该严肃一些,所以强忍着自己的笑容,装出了一副庄重的样子。
“营长,你来说说看!”葛波却是好象找到了救星,连忙向张义告着状:“战斗刚刚结束,老夏就让一排的三十多个战士把老乡的柴禾堆全部搬了来,老乡们虽然都跑了,但是这些柴禾却是他们过冬用的,我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哦?”张义愣了一下,再看看三连阵地之前,果然如葛波反映的一样,十几个战士推着两个板车,这板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上面堆满了高梁秸、棉花杆之类的柴禾,堆得高高得仿佛是一坐小山。显然战士们也因为连长与指导员在意见上没有取得一致,愣愣地守着那两个板车,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
“老夏,你拉这么多的柴禾过来做什么?”张义经不住地问道。
夏阳却是神秘地一笑,露出了被污泥遮掩的一份狡黠,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
“是呀,我也这么问他!”葛波很是不满地道:“可是夏连长就是不说,只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用这些柴禾来当鹿砦,那哪挡得住敌人,反而有可能成为敌人用来掩身的东西!”
“谁说要用这些柴禾来做鹿砦了?”夏阳反问着葛波。
葛波愣了愣,马上问道:“那你把老乡的柴禾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呀!”张义也是莫名其妙。
夏阳转身望了望自己阵地的正面,还可以看到对面五里之外的大许庄已经升起了炊烟,那边是敌人的地盘,这中间却是一马平川,毫无障碍可言。他回过头来,看着张义,这才老实地道:“好吧,营长,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想用这些柴禾来阻挡敌人的坦克!”
“什么?”张义不由得愣了一下。
葛波也怔了怔,随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义也再无法憋住,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会笑话我的!”夏阳却不以为然,不快地道:“我说不说吧,你们非要我说,我说出来,你们又开始取笑我!”
“老夏呀,亏你能够想得出来!”张义笑过之后,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笑声,指着夏阳骂道:“你可是我们营最聪明也最有学问的连长了,连鹿砦、铁丝网、壕沟都挡不住敌人坦克的冲击,就你这几堆柴禾就能够挡住敌人的坦克了吗?”
“能!肯定能!”夏阳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架式。
葛波此时也笑过去了,听到他这些斩钉截铁地回答,也收拢了笑意,夏阳是认真的,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你说怎么个能法?”张义也认真起来。
夏阳道:“柴禾丢在地上当然挡不住敌人的坦克,但是如果把柴禾点着了,燃起火来,敌人的坦克还敢来吗?”
“哦?”张义与葛波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忽然有了一些灵光,连忙问道:“老夏,你是怎么想到的?”
夏阳道:“今天我用燃烧瓶烧掉了敌人的一辆坦克。这一仗我们打得太被动了,也幸亏敌人的坦克少,要是多一点,只怕我们跟本就无法守备!”
张义也点了点头,告诉他:“敌十二兵团里共有二十多辆坦克与战车,只是这一路打下来,估计能够真正开上战场上来的也不过十几辆的样子。他们坦克与战车如果多一点,就可以组成一个装甲方阵,直接突破我们的阻击阵地!呵呵,只可惜他们没有,所以只好还是以步兵突击为主,坦克这些东西只好当作辅助武器,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些话,原本是刘兴华司令员在动员大家的时候,在动员会上说的。此时刘兴华对十二兵团内部的情况也了解得一清二楚,也就难怪他有恃无恐、毫无畏惧了。
夏阳却道:“话虽是如此说,但是营长,你没有看到吗?今天敌人的坦克给我们阵地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他们的坦克可以轻易地打开一个缺口,敌人步兵在其后冲锋而来。如果没有这些坦克和战车,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接近我们的阵地,我们也不会伤亡这么多的人!”
张义点了点头,夏阳说得却也在理,这个阵地上光他的一营就已经伤亡惨重了,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带着伤,真正的减员多少还没有统计出来,估计也有一大部分,实际在此时在第一营的阵地上,如果将关山团长强顶上来的那两个作为预备队的连不算,真正属于他第一营的人可能不到两百!第一营的阵地之中,只有三辆坦克在横冲直撞,而相邻的其他部队,只怕比第一营阵地还要惨烈。
“点上柴禾,敌人的坦克就过不来了吗?”葛波却是半信半疑。
“肯定过不来!”夏阳十分自信地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夏阳道:“我观察了敌人的坦克,这些坦克烧得是汽油,而且油箱就在机体的外面,并没有放在坦克的里面。汽油这东西,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很快着起来!所以,我们把柴禾辅成三到五米宽的样子,码到一人多高,等到敌人坦克逼进,马上点着火,敌人的坦克一定不敢靠近的!”
听完夏阳的解释,张义也觉得很有道理,当下点着头,同意道:“好,老夏,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办,要是能够挡住敌人的坦克,我给你向司令员报功!”
夏阳却是憨憨地一笑,道:“报不报功的不重要,只要能够挡住敌人的坦克就行了!”
边上的指导员葛波却有些担心地道:“我们把老乡的柴禾都用完了,到时怎么跟老乡们交待呀?”
张义道:“有什么不好交待的,到时我们照价赔偿就是了!再说,这些柴禾如果不用到这里,也会被敌人的炮火击中烧成灰的!”
想想营长说得不错,葛波也点起了头来。
※※※
徐小曼也到了三连的阵地,刚才还看到张义的身影,可是沿着战壕过来,却又失去了他的踪迹。
“小曼!”夏阳从正在布置的前沿阵地上转过来,远远就看到了他的人影,并且非常清晰地呼出了她的名字。
徐小曼顺着声音看去,在昏暗的光线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夏阳的人来。
夏阳只一跳,便跃到了战壕里,来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一脸诧异的样子,知道她没有认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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