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五月,却丝毫没有一点相逢的喜悦,在死人堆里,很难让人生出高兴的感觉这也是正常。
长姷闻声转头看她,脸上没有表情。
那声尖叫很快便平息,此时五月身后,站了一个男子,脸色苍白,甚至脸颊上还有几道看起来新鲜的小疤痕,大抵是刚应对了些麻烦而受了伤,却伸手挡在五月眼前,阻隔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五月姐。”长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你先等会,我在这园子里翻翻,换件衣服再见你。”
“不用了。”五月拂开那男人的手,白着脸道:“我都看见了,你伤的那么重,赶紧随我去找大夫。”
长姷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地上的尸体:“九千岁已死了,先皇亦驾崩,传国玉玺在御书房第三排书架的机关里,圣旨随便写,我要带长生走了,五爷不会不让吧?”说着,瞧着五月身后的男人,大燕的五王爷。
五月亦是回头,表情看似平静的看着他,袖中的手却早已攥紧。
寂静无声,寒风呜咽。
五王爷略沉默了会,瞧着长姷,道:“按照父皇的意思,他已是皇上,走与不走,无需问我,你需要问的是大燕百姓。”
长姷听罢点头,往屋子里走,五月和五王爷跟在身后,路过先皇遗体时,前方的长姷刚好停下脚步:“你父皇,你不管他。”
五王爷低头,又侧目看了看那边的架子:“我瞧他带笑,倒是乐意躺在这里的。”
长姷不再说话,推门进屋,坐在床边守着长生,边问:“瞧你这状况,好像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30
“千岁走之前给那些士兵下了死令,必诛了我,但是千岁不得民心,百姓们瞧见他的人杀我,便自发组军来帮,那些士兵大抵也是有家人在这城里,没多久就散了,千岁又一直没出现,多人猜测他或许是跑了,如此这般,再无一人肯杀我。”
“运气挺好。”长姷说这话时,不冷不热,叫人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但她确实没多想,只随口一答。
五月凝眉,忽略她那句话,语气微重:“你跟我来,我给你包扎。”
长姷瞄了瞄自己身上的血口子:“没你看的那么严重,都只是皮肉伤,再说现在天冷,水之类的东西很快就冻上了,流不出多少血的。”
五王爷嘴角一抽,沉声道:“你爱慕赫佑,可是他有太……皇后了。”
五月扭头死盯着五王爷:“五爷……”
“是我的,始终都是我的,别人抢也抢不走。”长姷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有表情,像是极其平常的说着最普通的话。
五月却被惊了:“你不是向来说他只是你弟的吗!”
“他是我弟。”
五月:“……”完全答非所问。
“即便是没有即位亦是皇上,在这里待着不合身份,外面已经停了马车,这就回宫吧。”五王爷说道。
“恩。”长姷点头,忽然身上一暖,回头看,是五月将自己的披风罩在了她身上,对着她笑,一瞬间,眼眶又湿了,连忙低下头,装作没事。
翌日,长生还是未醒来,五王爷代政,宣告先皇驾崩,新帝伤好后即位,而逆臣九千岁图谋不轨,诛杀先皇与众多皇子,已经被刺死。
一代祸国殃民的宦官时代,就此了结,大街上都有人在欢呼,笑的仿似幸福马上就要来到,忘却大燕四面临敌岌岌可危。
“长生,你想不想要这龙椅?”
榻边,长姷对着那张昏迷的脸问道,等了半天,没见回声,只好继续低头看那张黄色的圣旨,玉玺就在手边,近在咫尺。
盖上印,或许一生不得太平,不盖印,但这差事又能推给谁呢。
拜九千岁所赐,大燕皇室都快死绝了,别说后妃,就连皇嗣也所剩无几,除了不在京城没被波及的人还活蹦乱跳,京城里已经没有几个敢跳出来说话的了,仿似是怕那杀人成魔的九千岁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要他命一般。
唯一能说话的五王爷,现在好像完全没这个心,听五月说,她与五王爷有过一段,但那时的五王爷年少轻狂,无论如何也想要皇位,她认识小筝的那条链子就是因为她戴过,是五王爷从宫里偷出来给她的,告诉她那是历代传给皇后的东西。
后来,大概是因为五月离开了,五王爷才逐渐冷静下来。
昨日,长姷特意问五王爷:“要皇位就给你,痛快的说。”
哪知五王爷毫无感情的瞧了她一眼,身体往后面一靠,倨傲的神情:“无需那个,我也是最大。”
长姷被噎,只得不再说话,沉默着守在长生床前。
“水……”
随时极其细微的一声,但是长姷还是听见了,连忙的回过神来,心中大喜,当下便笑了出来,走去倒水。
睁眼一瞬间,瞥见明黄色的场景,赫佑全身顿时紧绷,迷茫的四下里看着,直到看见长姷的身影,心才放了安稳,艰难的扯着嗓子说出软绵绵的三个字:“长,长姷。”
长姷小心翼翼的喂他喝水,边说:“你没死,放心吧。”
赫佑喝饱了水,嗓音稍微恢复,拉着长姷的手急切的问:“我母妃呢,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长姷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想了会才回答:“先皇驾崩了,九千岁被娘娘杀死了,并且,带走了他的遗体。”
赫佑显然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长姷搁下水杯,替他盖好被子:“娘娘大概是不想待在这里了,九千岁说,他当初进宫的原意便是带娘娘出宫,如今,愿望实现了,长生,一切都过去了。”
赫佑垂眸,沉默着看被子上的花纹,少顷,开口:“那么长姷,我们也走吧,离开皇宫。”
“可是皇位……”
“不必管它,谁爱要要便是。”
长姷叹息,违心道:“朝廷不稳,百姓受苦,外敌入侵,既然这个位置已然给了你,你就不能直接扔下这个烂摊子便走了。”
说实在的,长姷也想带着长生远走高飞,这个国家谁爱统治就统治,可真的就放得下了吗?千万百姓眼巴巴的等着皇上做主说话,皇上却跑了……如若她也是那百姓中的一员,会气愤。
这两天日思夜想的没能自己给出答案,如今终于想通,也是松了口气,含笑望他:“长生,你不是那么不负责的人,既然不想走,就不要走,我不会生气的。”
赫佑猛地抬头:“长,长姷……”见长姷始终对他笑,终是道:“荣华富贵于我来说,不及与长姷在小酒家的一天,可如这般走了,我觉得……是不对的。”
长姷扑哧的一声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即放下手,拿起玉玺盖在圣旨上。
倚在榻上,纤纤玉手轻抚怀中的猫儿,精致的脸上却不见笑意,一旁侍候的丫头也有些胆颤心惊,同时心中也生出些鄙夷:作为九千岁的干女儿,如今九千岁死了,她这个未来皇后,还有什么资格嫁给皇上。
“你在想什么。”榻上的人突然开口,丫头白了脸,心虚道:“奴婢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如何让您开心。”
小筝丝毫不在意的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细细的盯着猫儿瞧,心中纷乱无比。
九千岁死了,千岁府也被查封,从他府中搜来了解药,一切都让她松了一口气,自由失而复得,如何能不叫人欢快,可她没忘记她曾是他的干女儿,但想着有长姷在,赫佑不会怎么样她,生命是不会有危险的。
而今最关键的便是婚期,虽然被推后,可却并没有收回,只要她再稍稍往前一步,便是一生的荣华富贵,母仪天下……
但这样或许会对不起长姷,她是在做以前自己最不屑的事情,争抢别人的东西……
眉心不经意的一皱,轻轻的叹息,起身下了塌:“进宫。”
那一次逼宫之后,一个月来宫里始终没有缓过来,宫人稀少,仔细闻,似乎依然能够闻见那刺鼻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
☆、31
匆忙走过宫道,途中碰到几个宫人,虽与小筝行了礼,却似乎不知开口怎么称谓,纷纷尊称她一声姑娘便匆匆走开了。
更甚者,有的宫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大多是说她一个千岁的干女儿,如何没被治罪?
陡然觉得,她的一生最大的污点,便是做过千岁的干女儿,这令她甚至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一路跟着宫人的指引找到了长姷,看到她的那一刻,小筝的心一瞬下沉,袖中手指攥紧,握成了拳。
晌午阳光明媚,驱除了些许严寒,带来微微暖意,光线打在那人脸上,无端给她轻松的表情里加了一丝温柔感。
先皇驾崩,三个月内宫中没人敢穿鲜艳色彩的衣服,她大抵也是,所以只套了一件素白的衣裙,无太多花式,亦不繁琐,可布料在阳光的折射下鲜亮至极,价值不菲,与头上白玉的发簪十分相配。
小筝看了她许久她才发现,然后搁下手中的书,从贵妃椅上直起身子望她,神情自然,仿若这个皇宫已然成了她的家,道:“你来了,进屋吧。”
小筝没动,愣愣的盯着长姷,心跳越来越快,分不清是愤怒抑或嫉妒,还是自己已然想到了答案,少顷,她平静了下来,回以一笑:“恩。”
丫鬟恭敬的上过茶,长姷端起杯子细细的抿了一口,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小筝瞧她的手指正入神。那白嫩又纤细的手指仿若从来没有干过粗活,指甲也修的干干净净,抚上如玉般的茶盏,叫人赏心悦目。
听到她问话,小筝回过神,答非所问道:“你进来气色好了许多,看着真如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
听此话,长姷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手指滑动着杯沿,语气轻快道:“你定是眼花了,本质上还是我,毕竟那么多年习惯了村里的生活,不可能轻易的改变的。”
小筝面色出现些许的僵硬,很快就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