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瑶好奇,丁氏也是一头雾水,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回太太,刚刚那位公子赏的,说是给的问路费。”
“一两银子的问路费?”丁氏望着阿忠那布满老茧的左手心里的白花花的银子道。
连瑶也是心道:出手好阔绰的公子。
“是的,那位公子只问了奴才去佛普寺的路怎么走而后便给了这锭银子,奴才说不用的。可他却执意说往日他给人带路那可是一支珠钗的价钱,如今一两银子已是便宜了。”
这话却让连瑶心里一个激灵。
佛普寺?一直珠钗的带路费?一两银子?
“哦,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人家领路、护送好歹也有个报酬,你就这么对我?”
头上一松,一眨眼的功夫,只见自己头上的珍珠沧月簪已到了男子手里。
“这个也值几个钱,明**拿了银子来湖边找我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这支钗会不会出现在佛寺菩萨的面前。”
……
“你……那天你带路,本姑娘打赏给你一两银子还不够吗?”
“我不还了,就当是那天你打赏我的好了。”
记忆中往日的画面一幕幕在脑中呈现,一字一句,那般温柔中总是带着调侃意味的话,那个让自己栽了一次又一次的少年?
“奴才还好奇,听那公子口音,分明是京中人士,却会不知道佛普寺怎么走。”
耳边传来阿忠的嘀咕声,收神望向他手心里的一两白银,想着这拦车问路的突然。
“既是问完了路,便启程吧。不要耽搁了去侯府的时辰。如今的世道,却是什么人都有了,也不知那公子家中是如何教养的。”丁氏埋怨了几句,并不把这段事故放在心上。
“那太太,这银子?”
“既是赏你的,便拿了去。”丁氏回道,语中已有催促之意。
阿忠面上一喜连忙谢道,而后才放下车帘重新驾了车,徐徐往前而去。
连瑶搅动着手里的手帕,心中却是没有方才的那般安静了,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双眼对面左右摇晃着的锦囊。
是他
不知为何,连瑶却是在心底就此肯定了刚刚问路的男子身份。是他,那个在佛寺中彻夜吹笛,让人难以入眠、唤作子彦的玉面男子。
是巧合,还是有意?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往日帝姬
一直到了乾梓侯府的门口,连瑶还是心不在焉,直被丁氏唤了几声才回神。又问了几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之类的话,连瑶立即摇摇头道没事。瞧着丁氏的脸色,若是自己真临时来点状况,那岂不是惹她不痛快?
下了马车,自有婆子领着丁氏和连瑶往里去。连瑶发现这次二姐姐没有在门口迎,其实心底又岂会糊涂,自己若是进门,对连家有利,对她可是未必。去侯府大厅的路倒是轻车熟路,望着两边熟悉的风景,枝枝叶叶、茂盛不已。
奇怪的是,到了记忆中的三字路口,婆子却未领向通往大厅的路,而是径直去了另一条向东的小道。心下疑惑,却不见丁氏有一丝好奇,只得收了心思往前而去。
路边石柱灯阁,旁边假山石壁附着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在春风中摇曳生姿。行不多远,则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众人均是沉默不语,朝着东边走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然后右拐上了一条夹道,出了夹道再左拐,停在一个高大的院门前。
灰色筒瓦,清水墙,黑漆大门,门外有八字壁影,左边雕一个“福”字,右雕一个“寿”字,都有人高,上面的匾额镶金围边,赫然是正楷字体的“慈荫堂”三个大字。威严肃穆,偏又让人生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门前五级石青台阶,凿成五福捧寿花样。两个还未留头的小丫鬟正在台阶上拿着彩色泥娃娃玩,看见众人走上前来,一个溜烟地跑了进去,一个迎上前行礼。
连瑶知道,这便是步老太君之所居。
她乃先帝九女,当年以帝姬的身份下嫁给战功卓越的乾梓侯爷,二人伉俪情深、鸾凤和鸣,老侯爷更是终身未纳一妾,是京都之中相传已久的一段佳话。不过乾梓侯府也因此子嗣单薄,只有如今继承爵位的步天一子,还有二女早已嫁至远处。
后来先帝驾崩,当今圣上继位,娶殿阁大学士之女成氏为后。可二十多年前宫中变故,身怀六甲的成皇后被传在宫内使用巫蛊之术,太后下令处置成家。乾梓侯府与成府一向是世交,老侯爷豪气万丈,与成家共进退,并且不惜一切为成家辩护,与当时的太后对衡。
夫君遭打压,作为当时乾梓侯府主母的她,在奉献殿中以帝姬的身份,以皇室血脉写下“龙栖在外,凤遭拘禁,皇嗣难保,小人当道,逆臣持权,忠义囹圄。”二十四个大字,并让宫人横幅于奉献殿前。
太后闻风而来,她当众指责太后掌宫失道,满朝文武为之震惊,皇宫之内人心惶惶。最终太后方才妥协,将成家之事容皇帝回宫后再审议,却不料帝归前夜,凤舞宫成皇后早产,诞下一子后不久即薨,皇子不知所踪。
传言那天宫中夜乱,太后遇刺,凤舞宫无一活口。次日帝归,得见后之遗体,不顾太后反对追封其为“怡惠皇后”。成家获罪,帝念往日旧情,削去一切功名利禄,贬为庶民。乾梓侯顶撞太后,擅带兵入进宫,遭夺兵权,侯府也自此没落。
而帝姬,却因为那次与太后结下了梁子。鲜少入宫,老侯爷去世后,便独自搬入了这慈荫堂中,颐养天年,府里人也均以“老太君”称之。
连瑶想着脑中对这位步老太君所打听到的事情,对其很是敬佩。光她当日敢在奉献殿写下如此血字,便不愧为女中豪杰,一时还真的很想见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引路的婆子立即上前唤道:“红儿。”
红儿笑盈盈地应下,李妈妈就从衣袖里摸了几文钱赏了那个小丫鬟。小丫鬟谢了赏,就有几个穿着官绿色比甲的丫鬟簇拥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的丫鬟走了出来。
“亲家太太,奴婢是老太君跟前的茗鸢。”穿浅绿比甲的丫鬟恭恭敬敬地给大太太等人行礼。
李妈妈则拿了荷包出来给众人一一打了赏,茗鸢等人落落大方地谢了赏,一行人这才进了门。
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这儿的布局与平时所见的院落极其不同,正面为堂,却不见主卧。两边的几间房收拾的与别处也不同,竟分不出间隔来的。原来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
连瑶不禁被这儿的景象一叹,乾梓侯府的院落格局自己并不熟悉,只是将它与自家府里院子对比,这么一看,方才知得富贵、金屋为何物。
她一面暗暗思忖着,一面面带微笑地跟着丁氏从右边的抄手游廊到了穿堂。
穿堂三间,正中立着一面四扇的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绕过屏风,左右都是抄手游廊,正中一个小小的三间厅房。这时,又不知从哪走出一妙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脸圆圆地,上前对着丁氏行礼后,对着身后的众人就笑道:“几位姐姐辛苦,随我去吃杯茶吧”
意思很明显,竟是闲杂人等便不用去了。
李妈妈朝着身后的红裳、红袖等人使了个眼色,她们便跟着那位少女从小厅旁的角门去了后面的罩房。
连瑶这才扶着丁氏,带着李妈妈随着刚刚那位叫做茗鸢的少女往后面正院走去。
六间的上房,黑漆落地柱,玻璃大窗,雪白锦帘,石青色西番花夹板帘子,两边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院子正中铺着十字青石甬道,西北角两株合抱粗的参天大树,枝叶如伞遮在屋顶。东北角一株人高的树,无叶无花,褐色的枝桠虬结。东南角一座花架,爬满了绿色藤萝,底下摆着石桌、石墩,有清雅古朴之气扑面而来。
早有得了信的丫鬟立在台阶前,看见她们走过来,有的帮着打帘,有的朝内通禀:“亲家太太带小姐来了。”
她们进了房,才见一大群穿红着绿的女人簇拥着个盛装的老妇人从里间走了过来。
“老太君。”
连瑶还不带反应,丁氏就上前行礼了。不待犹豫,自己也欠身行礼,眼睛规规矩矩地看着光可鉴人的地面。
“亲家太太快快免礼。”
连瑶这才抬头,看着眼前的妇人,身穿暗红绣百子图案刻丝褙子,姜黄色综裙。一头银发梳成一个圆圆的发髻,斜插着一根赤金松鹤长簪,在另一边鬓角也戴了朵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额前一条简单的褐色抹额,嵌着一个鹌鹑蛋般大小碧绿玉石,让人难以移开眼。六旬上下,凤眼如斯,鼻梁高挺,脸上虽隐隐泛黄,却保养得极好,连一丝皱纹都不见。满脸堆着笑意,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风味,不敢直视。
“瑶儿,还不上前见过老太君。”
在连瑶还傻呆呆站着的时候,丁氏突然在旁边开口,一听这话,立即乖巧地上前几步。对着步老太君又是一礼,道:“见过老太君。”
“快起来,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老人含笑的声音传入连瑶耳中,慢慢抬起头,撞上对面那充满打量却无恶意的眼神,微微一促,别开了头。
眼前的女孩长得明眸皓齿,眉清目秀,虽是在与自己眼神相碰时立即转开,却不像一般姑娘家看到自己时充满的怯懦,当下看着在心中点点头。开口道:“几岁了?”
连瑶心里一愣,却是立马道:“回太君,十一了。”
老太君一笑,上前拉着连瑶的手便道:“小是小了些,不过人长的水灵,我瞧着也喜欢。”
连瑶早听说过这步老太君,这般烈性的女子岂会无故说出这般夸人、应酬的话?当下不知是何意,难道是年龄小有问题?
还不及深想,却是被手中的力度一带朝一旁炕上走去了,握着自己的手很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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