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采药这个名头,就是李世民都不好拦着,毕竟孙思邈会出现在骊山,本来就是为了采几种这个时节只有骊山才能见着的草药,现在他每天要忙着替房遗爱疗伤,那这采药之事托付给袁天罡,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从这正式秋猎的第一天开始,永宁便没在人前再露过面。
可即便如此,永宁依旧是秋猎期间人气最旺的八卦中心人物。那天漪兰殿夜宴的事,被臆测出了好几个版本,流传速度快得惊人,当晚就已经冲出猎场,不过两三天的工夫便已经有了再度冲出长安的架式了。不管这些流言是怎么八卦永宁的,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对李承乾被李世民禁足一事,表示了缄默。
其实不管那些人是怎么传的流言,但是他们心里多少也都明白,永宁和房家纯粹是无妄之灾,是被牵累了。而且房家一退再退,退到让自家闺女出家当了道姑的这样一个事实,背地里更是赢得了不少同情。房玄龄却每天都跟无事人一般,平静地办公,平静地见驾,平静地与同僚沟通,倒真让人暗自佩服。
长孙无忌看着这样的房玄龄,私下里不由喟叹,有这样一个对手的存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原本对于李世民选了并州王氏的千金做晋王妃,还有那么一丝窃喜,但是经过了漪兰殿夜宴的事,却不免对王氏趋吉避凶的能力多有戒心。从他让人调查的情况看,那女子居然在知道永宁也在宴会名单之中后,便果断地称病拒绝赴宴。
结果本来是冲着这王氏而设的局成了废局不说,反而把太子给陷了进去。长孙无忌不免头疼——现在,还不是让太子倒下去的时候呀他所有的谋划,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李治,身为长孙家的家主,他的心里自然是以长孙家为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长孙无忌很清楚的看到,对李治而言,他前进的路上,最大的障碍不是李承乾和李泰,而是李恪……
虽然李恪的生母是前朝公主,但是,朝中前朝遗臣的势力也不可小觑。若是李世民的心意再偏向了李恪,那么,不说李治母子、兄弟会如何,这打击对长孙家的势力也会很大。
因为李承乾被李世民厌弃的事,朝堂之间人心浮动。倒是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天子近臣,反而能把持得住不参与其中。但是不参与其中,也不代表这些人心里就没啥想法,于是长孙无忌与房玄龄频频在各种私下小聚的场合碰面。
长孙无忌一向是个见人三分笑的,而房玄龄更是出了名的脾气温和的人,三五次下来,这两位和谐相处的情形,倒是让朝臣们私下的议论渐渐消失了。李世民对于这样的局面,是乐观其成的。倒不是说他乐意见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摒弃前嫌,把手言欢,而是对于他们现在做出的这种态度,表示满意。
李世民很清楚,从永宁出家入道那一刻起,长孙家与房家之间的嫌隙,便再无化解的可能这,却是他这个皇帝一手造成的。他已经不年轻了,若是有个什么万一,有这两家互相制衡,少帝登基才不至于被架空了权柄。
长孙皇后自漪兰殿之事以后,与李世民有过一番彻谈。然后,这位史上最著名的贤后,脸色苍白地开始反省自己这段时日以来的做为,不免心惊。心底深处,更是对长孙无忌,升起了点点戒心。可是她虽然意识到自己犯过的错误,却不代表她可以公正的看待永宁,在她心里,永宁依旧是祸水一滩,是绝对不能让儿子靠近的。
长孙皇后虽然为此小病了一场,但是却因为这场病,以及她悄悄改变的态度,大大地缓和了她与晋阳公主和李治的关系,便是对着高阳公主的时候,她也恢复了以往那种和煦的态度,这让高阳公主、晋阳公主和李治心情大好。
整个秋猎的过程中,李承乾都没有得到李世民的宽宥,始终处于禁足状态。而李泰却借此时机高调地站了出来,在兄弟与大臣面前,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就仿佛他已经储位在望了一般。虽然也有那些不开眼的官吏上赶着去巴结,但是李泰的举动,却让更多人避而远之。
猎场这边是风云动荡,可永宁却眉开眼笑地跟在袁天罡身后,悠哉游哉地满骊山闲逛。袁天罡对于永宁这样的好心情,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乖徒儿呀,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猎场那边的事吗?”他一边刨着路边的草药,一边看着旁边啃野果的永宁问道,心里非常的不平衡。
“有什么好担心的?”永宁坐在路边的青石上,从路上摘的野果里挑捡着卖相好的,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便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值得我担心的那些人若是好好的,那就没有担心的必要,若是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现在担心又有什么用?得快活时尽快活,这才是人生乐事……”
袁天罡看着永宁摇了摇头,他这些日子以来,算是看明白了,他这个徒弟并不是什么性情凉薄之人,但是或许是她将世事看得太通透,所以心便凉了。这比性情凉薄,更让人无奈。而且他发现永宁很容易便会被环境影响,若是她一直在李治身边,便会为李治操心,但是一旦让她离了这个环境,她会很快适应新的环境,过往种种,仿佛不萦于怀……他实在有些拿不准,让永宁出外云游是不是好事。
“你就不担心晋王?”袁天罡将刨出来的草药放到了身后的药筐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咱们往回走吧,清心怕是已经在等着了。”为了躲开猎场的麻烦,他让他身边的小道僮每三天在山下等候,将采到的草药送给孙思邈。
永宁将没吃完的野果包裹起来系在腰间,又伸手帮袁天罡将药筐背好,才说道:“晋王殿下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样无害,虽然有时候会做些傻事,可是却不会真的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他不用我担心……”她跟着袁天罡离开的时候,李治还跪在漪兰殿正殿的内室之中,虽然也有人传说什么李世民也厌弃了李治的话,可是她心里却有点明白,李世民大概是想让李治跪在那里反省自己做为,或许还希望他能想明白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并且要怎么样为之努力……
几年的相处,不说李世民将李治带在身边的言传身教,就是永宁自己也经常有意无意地用言行影响着李治,只从平时的言谈,永宁就知道李治其实是个很适合当皇帝的人,该决断的时候绝对狠得下心,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始终于李治不敢动真心。她一直告诫自己,哪怕真有一天成了他的枕边人,只要没有到生命终结,就绝对不能相信什么天长地久、此生不渝的鬼话
永宁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男人,是最靠不住的;爱情,是有期限的……可是她却又忍不住想要信任和依赖李治,这个男孩总是用单纯而信任的目光看着她,总是试图用他稚嫩的手保护她,总是,会让她感动……永宁越来越期待离开长安的生活,她很害怕。她怕再留在这里,会被李治完全瓦解了她的防御。
“师傅,我想离开长安。”永宁貌似闲聊般地对袁天罡说道。
“啊?”袁天罡一愣,然后胡子翘了翘,说道:“你松明子师伯下个月初就会来接你了,怎么又说起这个?”
“我想一个人离开……”永宁低着头,她觉得自己该一个人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的理清楚自己的心情。
“胡闹”袁天罡眼睛一瞪,斥责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有独自出行的道理?岂不是让为师与你父母担忧吗?”
永宁叹了口气,心意未改,却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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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豆蔻梢头 第一二三章将别
第一二三章将别
这一场秋猎,似乎就是为了成全漪兰殿的那一出好戏一般。李世民算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甚至用“败兴”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所受的难堪——召来了诸多蕃王进京,却将李承乾这个太子与兄弟不合的阴私之事,曝于人前。
当日亲眼目睹的人多而纷杂,再加上暗地里又有某些有心人士的巧妙安排,导致相关流言根本无法控制,其传播速度之快、范围之广更是让人想像不到的。
李世民回到长安之后,虽无明旨,但是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太子已经被幽禁于东宫,虽未曾下旨废了李承乾的太子位,却停用了东宫印堪。据说长孙皇后多次哭求于两仪殿,依旧未能改变皇帝心意。
这下魏王李泰顿时显得炙手可热,门庭喧嚣,李泰本人更是整日里以一副眉飞色舞、不可一世的的姿态现于人前。
就在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泰身上的时候,李治悄无声息的从宫中搬到了晋王府居住。他搬家的那天,倒还真派了贴子给永宁,可是永宁想了想,最终也只是备了份礼让人送去,本人并未出席。
等着第二天见着高阳公主时,她才知道,头一天的乔迁宴热闹的不得了,她是得了请柬不曾赴宴,而另有一些人却是没得了那请柬也硬凑了上来。然后满脸嘲讽地讲了一出几家千金当着王氏这个未过门的晋王嫡妃的面,在李治跟前用心思的笑话。
最后高阳公主皱着眉头,仿佛有些不安似地看着永宁说道:“昨儿九郎的言行举止,总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对那个王氏,似乎,好的有些过分,时时处处地护着,就好像他对那人多看重一般……还有,他身边的大宫女……”她昨天看清楚的事情不少,可是却拿不准主意该怎么说给永宁听,生怕永宁一时气恼,再与李治生分了。
谁知永宁听了她的话,却只是长叹了一声,然后便面带微笑地说道:“晋王殿下终于想明白了,看来陛下没白白罚他跪了两天两夜……”
“你,你不生气?”高阳公主看着永宁平静无波的眼神,十分之不解,换了其他女子,若是听说心上人有了别的女人,就是再大度的人,心里也总要酸上那么几下的,可是到了永宁这里,怎么就永远见不着正常人的反应呢?
“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永宁低头掩去了脸上苦涩的笑容,拨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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