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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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图-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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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图 我是骚货(8)
会议室里又沉寂下来,大家都埋着头,蹙额皱眉,无人发言。
  廖一灯打破沉寂,说:“就死顶硬扛,他们还咬我们的卵不成?!”
  马千里沉着脸说:“老廖你怎么还这么幼稚?这厂子是谁的?是国家的,我们都是国家的干部!市里的要求,怎么顶,怎么扛?”
  廖一灯气呼呼地说:“那就由着他们把我们厂搞垮?”
  贾岸芷慢慢地说:“老廖的办法肯定行不通,硬顶是顶不住的。我昨儿想了一夜,也没得什么好法儿,还是只有一方面继续向市里陈情,甚至向更高的层次陈情……对了,王书记也快回了吧?我们是不是向他汇报一下?另一方面,我们只怕也要做好兼并机械厂的打算,及早动手,及早安排,把损失减到最小。”
  马千里说:“王书记那里,我找个机会向他汇报。上河乱象已呈,估计他在中央党校待得也不踏实。”
  会场里又沉寂下来,半天才有一个人说:“那也不能要黄大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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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人说:“你以为你是组织部的?”
  再一个人接口说:“来了也好安排。他不喜欢搞腐化吗,那就发挥他的特长,让他管计划生育。”
  先前的那人不懂,说:“怎么就发挥他的特长了?”
  后面的那人说:“你要是死了,那肯定是蠢死的。管着男人和女人的生殖器,还不叫发挥他的特长?”
  会场里响起了一阵短促压抑的笑声。
  马千里说:“注意点精神文明,别一张嘴巴像个粪坑。”
  议了一上午,也没议出个子卯寅丑来。散会的时候,马千里率先走了出去。丁凤鸣有意落在最后,朝夏馥望了几眼。
  夏馥何等聪明,立刻高声招呼道:“小丁,有空吗?我那里有个材料,麻烦你过过手。”
  秦明月听见,回头说:“夏主任有事?小丁你就辛苦一下,要让夏主任满意的。”
  待人走尽,丁凤鸣说:“釜底抽薪。”
  夏馥却转头看着窗外,过了一阵才说:“等会我要人把材料送过来。”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丁凤鸣怔怔地站在会议室里,摸不准夏馥的态度。
  针对拆迁的力度空前大了起来。电视、报纸上连篇累牍都是拆迁的新闻,有的话已说得杀气腾腾了。装了大喇叭的小工具车在拆迁区往来穿梭,连日播送市里关于拆迁的文件精神,对居民们实行噪声轰炸。一些公共设施开始拆除,纺织厂宿舍区的居民们上厕所就很不方便了。原来的公共厕所被拆迁办雇的一班人乘夜拆除,早晨起来人们提了裤子去方便,却发现原来是厕所的地方只剩下一堆断砖,好几个人差点憋出病来。人们只好用彩条布搭了一个棚,挖了一个深坑作为临时厕所。菜市场也开始拆除,杀猪的张扯腿没地方卖肉了,整天骂声不绝,提了刀要找人拼命。朴寡妇在房前摆个摊子卖咸菜,生意也大不如以前。有消息说,这一带的水和电也将会马上停止。
  与恐慌一起流传的,是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有消息说,日本人以每平米六百块的极低价得到了这一片土地,而且他们还嫌贵,还在与市里讨价还价,据说市里已经准备降到四百块了。又说市里与日本人签订的是一个意向性协议,对双方都没有约束力。日本人是市里拉来作秀的,专门为即将召开的两会造势,日本人作为临时演员,还将有不菲的出场费。市民们惊愕的嘴巴尚未闭上,又有更新的消息传过来,说日本人不晓得用多少黑钱喂饱了市里一干人,才使市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损百姓而肥外寇。
上河图 我是骚货(9)
这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播,很快传遍了上河市。日本人曾经给这个城市带来过极大的伤害。一九四一年初,日本军队从武汉顺江而下,越过洞庭湖直扑上河市。守城的国民党军队十三万人经过八昼夜的浴血奋战,在付出了伤亡六万余人的代价后,终于城破,大军向南败退。此后直至一九四五年八月抗日战争胜利,四年半的时间里日本人一直盘踞在上河市。据市志记载,上河市在此期间净减少人口约七十余万,相当于现在一个大县的人口,在当时那样一个高出生率的时代,足以惊世骇俗了。一九四三年,日本人包围了一个叫黄山嘴的小山村,一次屠杀村民三百八十余人,二十九户杀绝。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未及逃走,被日本人活活*致死,末了还被开膛破肚。在市南区,日本人一次屠杀市民一百八十多人,还上演人伦惨剧,逼着翁奸媳、子奸母。这些史实被人刻意提起,很快便激起了上河人尤其是被拆迁户的极大义愤。
  而事态的发展表明市里似乎并不在意市民们的反应。拆迁宣传车上已经坐满了穿制服的人,有城管的,有工商的,有税务的,还有警察。
  一个老人的被抓险些引发一场骚乱。早晨起床,老人被尿憋急了,亟亟如厕,哪知厕所荡然无存,就像凭空蒸发了似的。老人是患有前列腺炎的,当时尿就顺着裤腿流了下来。老人也不管,仰天长叹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走狗!
  刚好被拆迁办的人听见,一把抓了,扭了要去派出所。
  邻人不忿,一面叫人去通知他的家人,一面与拆迁办的人讲理,说你凭什么抓他?
  拆迁办的人说,他妨碍拆迁!
  众人愕然,年长的恍然就记起了以前,惶然着说,这政策又要变了?又要整人了?
  人越聚越多,现在一丁点儿大的事都能惊动一大帮人。老人的几个儿女已经红了眼,摸了菜刀要拼命,口口声声要砍死狗日的。人们越发愤怒,鼓噪不已。
  眼见形势一触即发,幸好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赶来,问了情况,把几个抓人的家伙当众臭骂了一顿,又给老人赔礼道歉,才把事情慢慢平息。
  丁凤鸣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几乎要流泪了。丁凤鸣觉得,发展经济是好的,改造旧城也是好事,也不赞成把虚无的问题拿来作为理由来臧否今天的经济发展,但发展就要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吗?为了一时的政绩就要*大多数人的意志吗?但除了悲哀,他什么也做不了。家里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只有岳母娘和小玉接连的叹息。
  但这时却有人率先搬了,而这人居然是刘红红!她和她男人一起,一趟趟把家具、纸箱等什物往走廊上搬。那男人由于长年累月足不出户,皮肤细嫩,脸色苍白,还发了福,像个干部。人们很快聚拢过来,默默地看着他们两口子,脸上鄙夷、愤怒、蔑视,什么表情都有。
  终于有人恨恨骂了一句:“叛徒!”
  这一下如打开了闸门,各种不堪入耳的谩骂喷涌而出,朝刘红红两口子砸去!
  此时正是傍晚。冬天天黑得早,暮色逐渐浓了起来。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外墙上摇摇晃晃,长长短短的影子就摇摆不定。天气仍然冷,人们心里更冷。两人眼中噙满了泪,一言不发,一趟一趟搬运家什。
  丁凤鸣心里悲凉不已。他们将栖身何处?今晚有一张属于他们的床吗?是多大的压力,才使他们舍弃家,非得要漏夜出走?他在黑暗处举袖拭泪,却发现岳母娘也在放肆大骂,而且骂得特别难听,“表子”、“骚货”之类的词语不绝于耳。小玉虽未骂人,也冷冷地一脸不屑。书包网 。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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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图 我是骚货(10)
他愕然不解。两家人虽然交往不多,却也从未撕破过脸皮,尤其见了刘红红的丈夫,岳母娘多少念及往日的情分,也还客客气气,何以今日如此大动干戈?他听不下去,就示意小玉把岳母娘劝回家去。
  小玉白了他一眼,并不理睬。
  这时张扯腿骂不止瘾,朝一个纸箱狠狠踢了一脚。纸箱里一阵乱响,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那男人直起腰来,狠狠瞪着张扯腿,说:“你干什么?”
  张扯腿看都不看他,说:“我不跟你说,我跟刘红红说。”
  丁凤鸣再也忍不住,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帮助把踢翻的纸箱扶正,大声说:“你们想干什么?他们已经够可怜了,你们还要欺负他们吗?”
  张扯腿一怔,想不到出来一个打抱不平的,而且这人竟然还是丁凤鸣。张扯腿不愿失了威风,说:“说好了都不搬的,他们却要做叛徒,不骂他们骂谁?”
  丁凤鸣说:“谁愿意搬?谁都不愿意搬。这么冷的天,他们连夜搬了,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苦苦相逼?”
  张扯腿一时语塞。
  人群中就有人说:“你为什么帮她?莫不是有一腿吧?”
  人群中响起一阵恶意的哄笑。
  丁凤鸣气极,切齿道:“你站出来说!”
  那个声音说:“我站出来你敢咬我的卵?”
  丁凤鸣正待还击,小玉挤进来,扯着丁凤鸣的胳膊往外拖,一边拖一边硬硬地说:“哪个要你充能人?”想不到一向娇柔的小玉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丁凤鸣不由自主地随她移动了脚步。
  这时一辆货车轰轰隆隆开过来,停在了房前的空地上。搬运工们跳下车,准备搬东西。就有几个人横在车前,叫道:“不准搬!”搬运工一看这个阵势,不敢动手,都站到一边去了。
  车老板急了,对刘红红说:“怎么回事?还搬不搬?我们几个还没吃晚饭的,要搬就快点。”
  刘红红说:“搬!”就抱了一个纸箱走上前去。
  那几人说:“咦,个没*婆娘,还讲狠?”推推搡搡不准她往车上放东西。
  刘红红披头散发,在几人的推搡中立脚不稳。她丈夫脸上有了血色,目光如刀,却不敢动。
  丁凤鸣再次愤怒起来,对小玉说:“你放手!”
  小玉哪肯松手?双手如钩,一脸的坚决。
  刘红红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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