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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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再有终南山-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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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那位请假比较难。”
  赵真颜果然喜欢他编造的这个“妻管严”形象,抿嘴笑笑,望着他说:“是正经事。”
  从规划院出来,阳光凶猛。
  赵真颜眯缝着眼睛找到一个能避暑的咖啡厅,慢条斯理地从袋子里掏出一摞资料、图纸。
  颜昇有些绝望地哀求,“刚从图纸里解放出来,别让我看这些好不好?”
  赵真颜咬了一口蓝莓慕斯,口齿不清地表达立场,“必须看,看了你肯定不后悔。”
  颜昇依言略略翻看,已经很惊讶,“哪来的?”
  赵真颜已经用龙卷风的速度吃完一小块蛋糕,“前年我去台湾,正好谢俊也在那所大学讲学。我要了他的邮箱于是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现在,他预备将9。21震后重建台湾邵族部落的经验带到四川去,需要助手。我就说,我有个朋友,可以试一下。”
  颜昇递一张纸巾给她,“你连谢俊这么偏门的建筑师都知道?”
  “哪里偏门,人家那么有名!你到底去不去?”
  “可我的市民中心新方案刚刚通过,后期还有一些工作。这是迄今对我最重要的一个案子了。”颜昇权衡了一下,还是说,“我应该能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和他合作应该比较有趣。”
  赵真颜为他的改变主意欢欣雀跃,还不忘讽刺他,“不是合作,你只是人家的助手。”
  他不忿,“我知道,可我哪点比他差了?不过是他会寻找民众关注点罢了。”
  “行了,你岁数只有人家的二分之一,差点也没什么。”她从沙发里坐直身,“我去日月潭的时候,专门去看他为邵族人设计的房子。他会认真地为他们搭简单实用、没有气味的厕所,会为他们算怎样用最少的钱盖房子。比起那些所谓的‘大师’,比起那些拼命挑战结构、挑战空间的实验作品强多了。他才当得上是真正的建筑家”
  颜昇并不惊奇赵真颜对着这个领域的了解。他去过她的宿舍,连《再造柏林》都读,发表一些建筑评论,太正常了。
  “你应该有暑假的吧,自己为什么不去呢?”颜昇问。
  “我只是比较喜欢而已,可惜不会画图,也不会结构,要不我早就去了。颜昇,机会难得。我们这百来年的乡土建筑,灰头土脸,不美也不实用。去那边既可以帮助有需要的人,又可以留下一些有意义的作品,多好!”
  颜昇吸着杯里的柠檬茶,静静地听她说,又续了一杯饮料,“我们要坐在一个毫无情调的咖啡厅,聊一天的建筑美学吗?原来你今天是来给我进行专业启蒙的。”
  第三部分 第88节:我们的缘分,到底有几多(4)
  “的确要聊建筑美学,不过不是和我。他已经在四川,需要电话和你谈谈,所以我才给你带资料过来。”
  有一刹那,颜昇忽然觉得,身边有个人能和你有共同语言,是件还不错的事。他忍不住对她说:“想不想知道我这次中标的方案?”
  “嗯?我只知道前段时间,报纸上都在讨论未来的市民中心,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展翼’。”她联想到钱总的骂骂咧咧,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展翼’的寄寓太俗,关键是造价也太高,所以市里开了几次会,最终还是用我们这个顶下了原来的方案。”颜昇眼睛亮亮地说,“你知道吗,我们的方案叫做——‘桥’。”
  “‘桥’?不错啊。好像说为了提供办事便利,以后主要政府职能部门都在市民中心办公,中心还包括广场、图书馆一些附属设施桥,这个寓意很好!”
  颜昇好像忽然受到某种鼓励,“想不想去看看‘桥’的原型?”他看表,“还有48个小时,够我们去一趟浙江了。”
  也在浙江?赵真颜摇摇头,“你还没给谢俊打电话呢,而且,我已经把这几天安排好了。”
  颜昇难免失望,但也不再勉强,“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去吧。也许等市民中心脱去外墙,你会主动提出去看看它的原型。就像我们提交这个方案后,评审会都说想去看看。”
  第二天,赵真颜约颜昇去她的学校,他们在校园里无目的地乱走——
  颜昇开玩笑说:“你很像一个业务不精的野导游,我要不要付你导游费?”
  赵真颜顺着话头郑重其事地说:“我给你导游我的生活。”
  校门口的凤凰树已经落尽繁花。
  她带颜昇到临近校门那幢公教一楼的最后一间。
  “这间一般排课少,我几乎每天都来自习。”赵真颜指着最后一排最靠窗的桌子说,“我能背出上面的‘邓论’小抄。”
  颜昇凑过去一看,真的写满各门课的小抄,都是论述题的纲要。
  “开始还占座位,后来都没人跟我抢,自动给我留着座位,不然会被我用目光杀死。”她笑起来,仍然是当年的无邪。18岁的她,喜欢用目光去“杀”那些光天化日下Kiss的情侣;后来的她,会用目光去“杀”和她抢座位的人;26岁的她,目光已经温柔如水,时光化解了她的乖戾。
  到图书馆总馆,保安拦住了她,指着“拖鞋不得入内”的牌子连连摆手。颜昇去楼下的复印店讨来两根绳子,将她的脚和平底拖鞋一阵五花大绑。
  保安是个有幽默感的人,欣赏完颜昇的杰作就默认了“那不是拖鞋而是绑带凉鞋”,对颜昇不刷卡溜进去也睁只眼闭只眼。
  赵真颜心想,颜昇身上总有一种弥足珍贵的孩子气,让人常常忍俊不禁;而屈志远就有一种弥足珍贵的暮气,让人心里安静。她和屈志远可以从熊彼特讨论到黄仁宇,从公共选择理论讨论到“流寇学”,静水流深;而她和颜昇在一起,八卦家常无所不谈,水花扑腾,无所谓优劣,只听凭你喜欢。
  在公交车站。
  赵真颜看着排队候车的学生说:“搬到新的宿舍区,每天要坐车到本部上课。我就是在这路车上,丢掉了两个钱包和一个手机,甚至活捉了一个把手伸到我包里的小偷。”
  “他有没有报复你?”
  “报复?我只是跟他说,大家都这么熟了,每天都见,麻烦你下次挑个眼生的偷。”
  他们一起笑起来。
  黄昏的时候,赵真颜带颜昇来到校门口斜对面的寺庙。
  颜昇说:“我妈总是争着去上头一炷香,说菩萨这时耳根清净,比较能帮你。我们这时候来,菩萨都打烊了。”
  赵真颜一边撕着手里的面包喂放生池里的鱼,一边说:“我又不是过来拜菩萨的。”
  鱼都聚拢过来,一条条肥硕无比。
  他们走过供着罗汉的长廊,已经倦鸟归巢的白鸽们在屋檐上停了一溜,被他俩的脚步声惊扰到,一起自他们头顶上空飞开。
  赵真颜抬头看着,说:“我就喜欢等庙里没人的时候,过来吓它们,听到鸽子飞开,哗的一声,觉得自己心都开了。”
  第三部分 第89节:我们的缘分,到底有几多(5)
  颜昇从她的话里读出一种寥落,“你念书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去教室、图书馆,一个人来吓鸽子。”
  赵真颜立即斜睨他一眼,“怎么可能,我追求者那么多,你不是早见识过了!”说完给功德箱里丢了两枚硬币,给他一个背影,自己先跨过门槛信步走出去。
  华灯已上,颜昇追在后面提议说请她吃素菜。赵真颜已经一只脚跨上公交车,回头笑说:“说好只占用你白天的时间,你回去向夫人报到吧!”
  3
  一个白天是多少个小时?
  至少也有8小时吧。
  为什么感觉这么短,忽而就到黄昏,忽而就到夜晚。
  颜昇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地球的倾斜角度发生了变化,让他们这个介于亚热带和温带之间的城市,跻身极夜圈。而这两天,一定是发生了极夜现象,白昼才如此短。
  他像昨天那样,回了海边那套公寓,只开了书房的灯。
  夜深了也不敢睡觉。
  睡眠是昼与夜的分水岭,是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颜昇不敢睡觉,害怕一觉醒来,发现一切是梦幻露电。赵真颜根本不曾去他单位找过他;不曾期期艾艾对他说“有没有几天的时间”;不曾坐在他面前吃掉一块又一块甜腻的糕点;不曾领着他穿梭在白天的校园和黄昏的普陀寺。
  为了这一切不破碎,他小心地与睡意周旋着,提醒自己说,别睡,别睡,天亮了,赵真颜又会来了。
  看书是会瞌睡的,体育频道没有好看的赛事。幸好,电脑里有从前排话剧拍的录像,是“导演”某天从箱底里翻出录像带,找了设备转换格式,给他们一一传过来的。
  他一直没时间看,也因为对话剧表演心有余悸,担心看到自己过去的窘样。
  一点开文件,他还是笑了。
  那个手舞足蹈、激情四溢的“马路”,真的是自己吗?表演也是需要年龄和阅历的积累的,以他现在这个年龄,即使没再排过话剧,也能分出优劣,评判一二。过去的自己,表演起来只知道放,不知道收,没有层次,没有过渡。
  过去跟赵真颜在一起,何尝不是这样。只会把自己全部的感情演绎出来,不理会她这个观众的喜好。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片子中间还夹杂着花絮。“导演”同学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要不是你记性好,台词从来不错,我早换人了!”
  颜昇看到这一段,忍俊不禁。“导演”如今从事和艺术完全不搭界的工作,干回本职,听说在家乡规划局。
  “再来一遍。”“导演”恶狠狠地盯着他,“要绝望,又要坚定!”
  “已经绝望了,还怎么坚定!”片子里的颜昇傻傻地辩白,希望能从“导演”大师那里,寻求进一步的艺术指导。
  “是不是我绝望,你坚定?”演“明明”的女一号同样不明就里。
  “导演”已经被气得死过去又活过来
  片子不知道是怎么剪辑的,下一段,已经跳到表演的时候。
  此刻电脑前的颜昇,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记性。能把大段大段没有章法和逻辑的台词背得滚瓜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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