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了会儿床,涵双轻轻握住李斩岳的手掌,低声道:“斩岳,你帮我跟先生请个假吧。”
李斩岳立刻紧张起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涵双用被子蒙起半张脸,垂了眼帘不敢面对对方的视线,含糊道:“还不都是你昨晚……过分……”
李斩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涵双,我错了,下次不会再这麽过分了。”
“嗯……帮我去请个假吧……”
涵双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著李斩岳起床穿衣,再回过头来给他一个分别的亲吻,最後喜滋滋地离开了房间,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静悄悄的,失去了男人体温的被窝似乎在渐渐冷却,令涵双不由得缩得更紧。
没多久,涵双也起床了,梳洗之後从衣橱里翻出了一个旧包袱,里面装著几件粗布衣裳和几钱碎银子,这还是当初李斩岳带他离开李家村时为他收拾的,这也就是他仅有的家当了。将小红和侍卫敷衍了,涵双拿著包袱独自离开了将军府。
兴善大街,贵族们的住所。涵双依稀记得十年前墨青要求青颜的小倌熟记这一片的各种布置,哪里是谁的府邸,哪条小路可以通往谁的後院,背错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责罚。眼下走在这条第一次认真行走的道路上,涵双有种熟悉的感觉,他知道这边过去是崔尚书的府邸,知道那条小路叫关门路,知道前面那条小巷半途会被封死而无法穿过通往另一条大街……
当涵双恍然回神时,他已走出了大街,回望那栉比鳞次的府邸,他再一次意识到,这里不属於自己。
低头准备离去,却不想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涵双?”那人略带疑惑地叫了一声,随即便是惊喜:“真的是你?”
这声音……
涵双怔住,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上面跳下了一个人,那人绕到了涵双面前,一双丹凤眼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令人看了也想笑。
十年不见的熟悉笑容,涵双忽然心里一酸,忍住扑上去抱住对方的冲动,缓缓低下头,轻声唤道:“墨大哥……”
“啊,果然是你!”墨青惊喜非常,将涵双搂进怀里,用力抱著,像是在确认对方是真实存在一般地上下抚摸著,力道之大甚至让涵双感到一丝疼痛,可是这样的疼痛却让他心间生暖,似乎是从没想过原来世间还有一个人这样惦念著他。
涵双不由得伸手将对方抱住,轻轻将脑袋靠在对方肩膀上,对方身上传来的暖意令他眼睛发酸。
哪怕墨青曾对涵双再怎麽冷酷,涵双都不会恨他,灾年时易子而食,自己这奇特的身子便被父母第一个卖掉,如果不是墨青将他买下,如今自己已经进了他人的五脏六腑,那种被放进锅里的恐惧远比任何调教都要可怕。
墨青开心地嚷嚷:“你没有死!这真是太好了!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现在有事吗?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涵双想了想,发觉自己无处可去,忽然怀念起曾经居住过十几年的地方,不由得点了头。
坐上马车,墨青搂著涵双巴拉巴拉地说起来:“当时你被裴言庆带走我就知道没好事,那个混蛋下手从来不知轻重的!我以为你死了,但等我到乱葬岗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是被人救了吗?你後来去哪儿了?我那时候觉得你应该没有死,京城附近都打听过了,却没有你的音讯。”
涵双哑然,没想到十年过去,那个人都登基了墨青还敢直呼名讳。看著墨青,忽然觉得对方一点也没变,十年前的墨青就是个人前异常冷酷人後却会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家夥,只是那时候涵双还小,很多事情没经历过,便不如现在感受这样明显。
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涵双道:“我被一个赶集的爷爷救了,後来就留在一个小山村里了。”
墨青一脸恍然大悟:“难怪!那你现在脱籍了吗?你到了小山村之後有没有重新入籍?”
涵双摇头:“那个老爷爷曾帮我弄了良籍,但是在小山村里是没什麽关系,到了外面就……”
墨青奇怪了:“那你现在呢?你这身衣裳……不是找到好人了吗?”
涵双低下了头,不说话。
小倌那是贱籍中的贱籍,比牛马还不如,但只要能进入大户人家做男妾的,名声是不好听,可户籍就是良籍了,那才是“人”。墨青看涵双一身丝绸衣裳又是上等面料的披风,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能给得起的,应该是脱籍了才是。
墨青沈默,忽然厉声道:“涵双,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人对你不好?”
“我……不是,他对我很好……”
“那你为什麽要走?难道被他的其他妻妾欺负?”
“不是……”
“那是为什麽?”
涵双摇摇头,又不说话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青颜後院。
後院是墨青自己的住所,与前面的青颜相连又独立,寻常人是不让进的,因此显得十分幽静。两人下了车,涵双趁机转开话题:“这里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啊。”竹子依然翠绿高耸,荷塘依然绿萍片片,楼体或许是重新修整过,一点也看不出十年光阴的蚀刻。
“能有什麽变化。老鸨还是那个老鸨,院子当然还是那个院子。”墨青撇撇嘴,不以为然,“来吧,跟我进屋去。”
涵双见对方不再追问顿时松了口气,跟著进屋了,哪想屁股还没坐稳,就见墨青关了门,落了栓,双手抱胸,拧著眉头,正色道:“涵双,我墨青不是什麽好人,可是我手下的小倌能找到好归宿的,我决不让别人欺负去了。你被人欺负了,即使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到时候我可没你这麽心软!”
“我……那个人对我很好,是陛下他……”
涵双无法,只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墨青听了脸色越来越黑,额上青筋暴跳,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我想我离开会比较好吧,不然……”
涵双抿著唇,阻止眼眶边打转的眼泪掉下来。若是其他什麽人,他或许还会想著争取一下,可是那个人是当今圣上……
哪想墨青暴跳而起,破口大骂:“该死的裴言庆!居然敢欺负我的人!他不要命了他!涵双,你回将军府去,不要走!谁也不能赶你走!”
涵双大惊:“可是──”
“没什麽可是!”墨青打断他的话,“你回去!这件事我来解决,裴言庆,他活不耐烦了,敢给我耍这种么蛾子!看我不弄死他!”
“啊?”
“我知道你要说什麽,别担心,别人怕他我不怕他!来,我先送你回府,安安心心呆著。”
墨青口吻强硬,涵双反驳不了,心中也不免期待墨青真的能有什麽办法解决,十年前他还在青颜时,就时常在私下里听墨青直呼端王名讳,说起话来很不客气,那时只道端王虐杀了多个小倌,墨青气不过逞一时口快,可如今想来,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墨青将涵双送回将军府,两人一进门,涵双就被李斩岳扑上来抱住,男人像宠物一般用他的大脑袋在涵双颈窝里磨蹭,欢喜至极。
“涵双,你去哪儿了呀,回家没看到你我想死你了!”李斩岳欢天喜地地说,忽然瞄见了涵双身後还站了个俊美男子,顿时将涵双用力抱在怀里,那一双耳朵似乎也都竖了起来,警惕地看著陌生男子。
墨青眼角一抽,既觉得这男人像头大型犬的样子很不靠谱,又觉得这男人如此眷恋涵双应该会对涵双很好,心里有些矛盾,不过看到涵双偎依在对方怀里的样子,也说不出话来了。
离开了将军府,墨青便直奔皇宫而去,但到了御书房外突然收起了凶狠的表情,让大太监通报了,笑盈盈地走进去。
裴言庆笑眯眯地从书桌後走了出来,上前将人抱住,闻到了香甜的气息,忍不住将鼻尖埋入对方的颈窝,柔声问到:“青儿,怎麽又回来了,落下东西了?”双手在墨青身上抚摸著,滑到了挺翘的臀瓣上,想起了昨夜激情的美好,欲望又在蠢蠢欲动。
“你猜猜?”两只玉臂从袖管中伸出勾住了裴言庆的脖颈,墨青巧笑倩兮,丹凤眼妩媚异常,看著人,像是要勾人魂魄。
裴言庆怔了怔,忽然觉得不好,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做错了什麽。
裴言庆讨好地问道:“我猜不出,你说?”
墨青的脸色陡然沈下来,在男人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把,骂道:“还敢说猜不出来!看来这种事情你做很多次了嘛!裴言庆,信不信我今天就在这里阉了你!”
裴言庆被掐得直抽冷气,却不住地陪笑道:“青儿,究竟是什麽事,你说说看,也许……只是个误会呢。”
“误会你个鬼头!说,涵双的事情是不是个误会!”墨青叉著腰,瞪著眼,凶狠地质问。
裴言庆愣了一下,惊讶道:“他去找你了?”
墨青更是生气,拔高了音量尖声道:“裴言庆!少给我装傻充愣!你不就是吃准涵双的性格不可能来找我,才暗地里使这种么蛾子!你的心思我还不懂?这件事你不给我个交待我跟你没完!”
裴言庆苦笑:“不然你要我怎麽办?李斩岳根本不知道涵双过去的事情,让涵双留下,日後有一天李斩岳知道了,还不连我都恨上。”
墨青的神色软化了一些,但还是很不高兴:“你又没碰过涵双,李斩岳是你的爱将,涵双就不是我孩子了啦?”
“这个……他本来就不是你孩子……”裴言庆嘟囔了一句,顺手摸了摸情人平坦的肚子:很显然嘛,这里生不出来啊。
果然,墨青气炸了:“裴言庆!!!”
裴言庆安抚地亲了亲,好言道:“好了,别生气了,青儿。这事你说怎麽办吧,你想个办法,能行的,我就照做好不好?别生气青儿,你知道我看不得你生气。”
墨青喘了两口粗气,恨恨地瞪上一眼,没好气道:“你说话跟放屁一样,我说了你真的会照做?”
“一定,只要能行。”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