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她一直是惴惴不安地度过。
其实,她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担心扬扬,又做出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来呢?
原来,她并不能全身心放下。
三个月,他同样除了每日去冥远,每日下班也早早地在书房。
虽然,没有时刻陪在她身边,但,她明白他是让她安心。
他和她之间的默契,原来,早胜过语言的交流。
仅仅这样,真的就够了吗?
她给自己下的一个限期,也不过是在他身边,待三个月,然后要求他,送司徒铭去国外就医。
可,当期限临近,她的心开始动摇不定时,孩子的出现,让她更加没有办法平衡,她望着他,有一些的犹豫,还是轻声问:
“你,喜欢孩子吗?”
仓促的问出这句话,带着别样的用意,可,这份用意在他的心底,仅是另一种意思。
“只要是你的孩子,无论父亲是谁,我都会喜欢。也会视若己出。”
“你认为他的父亲是谁?”
“叶苍霆,不是吗?”他的唇边浮过一抹哂笑,映进她的眼底,只让她的脸顿时苍白。
是啊,她并没有承认,那天在雅间,她被他占有,但,他怎么,就真的怀疑,她是如此不贞的女子呢?
她嚼到一抹苦涩,不过当时,她也并没有否认,不是吗?
原来,他的心底,还是介意的。
她和叶苍霆干净的过去,在他心里,终是带了别样的颜色和意味。
她不再说一句话,仅淡淡地道:
“麻烦送我去机场。既然孩子的父亲不是你,我想,他更需要的,是他真正的父爱。”
“你想说什么?”他从齿间迸出这句话,刚刚的柔情骤然不复。
“你该明白的,何必我再多说。”
他的手咻的握住她的手:
“不管怎样,你是我的妻子,你腹中的孩子,也会是我的孩子。”
“你如果可以不这么假惺惺该有多好?现在你说着这样的话,是因为,我身后代表的,将不止是璃和地产,甚至还有沈氏,对吗?”
“你真的以为——”他适时的噤声。
中止贷款,这对璃和地产乃至沧海东岸意味着什么,他深深知道。
他唯一最担心的时刻,却还是终于要到来。
也正因此,当他完成这件应允楚彤的事,他会让永达地产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松开她的手,温柔地抚着她的短发,不知道,下一次再能碰到她,是什么时候,只是此刻,他愿意,把每一分一秒和她的独处珍藏。
“保重。”
说出这两个字,他强迫自己起身:
“稍后,老徐会送你去机场,Tracy会在那里等你,替你办妥一切登机事宜。”
说完,他快步离开房间,怕再多一秒,他的情绪还是会柔软失控。
假使他知道,这一去,她们俩人,错过的将是六年,他是否还会离去。
可,没有人能预料未来,此时,他许她的自由,终是自酿的苦酒。
这杯酒,当辰颜回到沪城时,已品到。
她没有见到沈傲最后一面,见到的,仅是深夜,沈氏气势宏大的灵堂。
还有,以沈夫人自居的楚彤。
她穿着麻衣,从家属席中站起,向辰颜走来:
“你还是回来晚了,你外公,他再次突发脑中风,就这么走了!没有等到见你最后一面。”
辰颜的视线越过她,寻找着苏盈的身影。
她觉察到她的关注点不在她身上:
“别看了,大少奶奶胸闷,早早就回府歇下了,还有,你那智障的表兄,也不会参加这个葬礼,以免让人以为我们沈家失了礼数。”
“我们沈家?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站在这里?”
“看来辰大小姐还不知道。”她加重辰字的发音,语意悠悠,“你外公在去世前一天,正式娶我过门,并将沈氏21%的股权交由我继承。”
“不可能!”辰颜脱口而出三个字,并非因为沈氏的股份,仅是因为,外公绝对不可能回娶这样一个女子。
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事实就是如此,有律师当场的公证。辰大小姐,我看你赶回来,也累了,现在又过了午夜,不如早点回家歇息,这里,有我就行了。”
辰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越过她,径直走向灵堂后面。
诺大的紫檀木棺材内,沈傲躺在那里,如果不是知道,这就是她的外公,她差点辨认不出,如此的瘦小,干枯,仿佛灯油耗尽一般的躺在那。
假如不是她执意,仅肯用电话会议,不肯用视频,是否就能早早察觉到外公的病情并不如电话中的声音那般乐观?
假如不是她执意,留在HK,为了不让司徒霄的罪孽更加深重,是否,外公有她的陪伴,就不会去得这么早?
假如——假如——
再多的假如,都换不回眼前这个事实。
她的外公,不在了!
她最亲的亲人,又一个离她而去。
除了沈振业,这世上,她真的,再没有一个血亲了!
她想哭,可,有什么堵在眼中,沉进心底,哭不出来,她的小腹,隐隐有了一丝的抽痛,她的手抚住小腹,清楚,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所以,她必须坚强!
不能倒下!
否则,只让仇者快,亲者恨,如此而已,不是吗?
她望着她的外公,嘴唇嗫嚅,撑住紫檀木边沿的手微微颤抖,终于,轻轻喊出:
“外公……”
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的亲人,就这样走了。
无论之前,他对她,有再多的残忍,有再多的淡漠。
可,或许正如叶苍霆说的那样,他始终是关心她,保护她的。
为什么,世上的事要这么让人无奈?这三个月,她为了另一个老人的安危,失去的,却是另一个,在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亲人?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的肩膀,她冷冷地道:
“我想单独和外公待一会,连这点,你都要干涉?”
“小颜,我当然不会干涉你,只是,你这样哭不出来,会憋闷自己的。”
话语声响起,竟不是楚彤,辰颜回过身,Grace憔悴的脸的映入她的眼中。
“Grace。”她望着她,她也望着她,随后,辰颜扑进Grace的怀中。
“好,不伤心,我都知道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残酷了。”
“我哭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哭不出来。”
“这里太闷,堵着,当然哭不出来,来,我们去其他地方,吹下风,一切都会好。”Grace揽住辰颜,带她向外走去。
“不,我想在这陪陪外公,自从他病重后,我一直没有好好陪他,现在,是我该弥补他的时候。”
“你外公不会愿意,你这种样子陪着他,那样,他去得也不会安心。”
Grace说完,硬是把辰颜带离灵堂,经过楚彤身边,楚彤讪讪地道:
“蓝总和我说没有时间谈合同的细节,但,对于辰小姐,倒是十分地有时间。”
“她是我朋友,所以我当然有足够的时间,可,你呢?你对我而言,似乎什么都不是。”
“我是沈氏的继承人,难道不是你的合作伙伴?”
“真是这样吗?”Grace问出这句话,唇边,有一抹犀利的冷笑。
她不再理会楚彤的纠缠,带着辰颜离开压抑的灵堂。
辰颜坐进Grace的车中,才发现,车上并没有司机,是Grace亲自开车。
“你要和我说什么事吗?”辰颜轻声问,声音里,还是有着一种让Grace觉得心疼的味道。
“小颜,你很聪明,但做女人,真的不要这么聪明。”
从Grace刚执意带她离开灵堂,她就隐隐觉得应该有什么事,她要对她说,而,灵堂内,或许遍布的,都是楚彤的爪牙,所以,显然,并不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我不过是大愚若智。不过,你说得对,人,糊涂一些,会更加好过,也更加快乐。最可悲的,就是我这种大愚若智的人。”
Grace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懂得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但,这个话题,显然除了让辰颜的情绪更加自怨自艾之外,没有其他的益处。
她轻踩油门,保时捷绝尘而去。
“想不到,蓝皓这个家伙,这次选的车还真不错!”
Grace打开敞蓬,初春,沪城的晚风吹拂在人的脸上,并不算十分的寒冷。
甚至,抵不过此时,辰颜心底的寒冷。
“我没有想到,沈总这么快就走了,真的,没有想到。”Grace喟叹着。
“你的意思是我外公并非正常死亡?”
“这个,我不好说,但,我问过医院,确实是死于脑中风。两个月前,你外公就被楚彤接回家去疗养,这你该知道吧?”
“是,我知道。当时,舅妈告诉我,她还特意请了私家的看护,让我放心在HK,外公的身体,她会好好照顾,所以,所以——我怎么真的这么傻,会放心楚彤这样的女子在家里,外公还会安然无恙呢?我真的太傻了。”
“小颜,不要自责,我知道,你在HK,一定也有脱不开身的理由。毕竟,璃和地产刚刚接手,没有半年的时间,你是不可能上得了手的,我和叶苍霆做的那个六年计划,看似很详尽,可是细节处还是有待商榷的。”
“Grace,其实,我留在HK,并不完全是因为璃和地产。”
“嗯,我知道,你为了Yanni,但,感情不过是组**生的一小部分,小颜,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些事,这也是你外公曾嘱咐我,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的,而我,在他突然辞世后,认为现在就是一个适当的时候。”
辰颜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听Grace道出沈傲对她交代的一些事。
“我是在年前来到的沪城,为了智能卡在沧海新城商业配套区的推广和你外公见了一次面,讨论完合作细节后,他并没让我离开,仅是让我推他去花园散下心,当时的他,虽然由于中风的关系,下肢走路不便,可,精神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