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摸不透,他便不再去思索,转而戳戳沧沅的脸颊:“这次总算是我更胜一筹,你也快点起来,别磨蹭了。别是看戏看得入迷了吧?”
再说沧沅这一边,当天傍晚就有官兵前来,将所有人都强行关在屋中,将门死死堵住,随后不久便有浓黑的烟慢慢升起,伴随着阵阵热流与烧焦的味道,镇子里随处都可听见凄惨的哭号。
大火迅速地蔓延开来,很快就波及了穆华絮的家,年幼的少年无助地缩在窗子边,不时被烟尘呛得咳嗽,面对愈发逼近的热浪,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幸而窗是开着的,不然恐怕不需多久就要被烟雾给呛死。
眼见房屋在火焰的吞噬中吱呀作响,上方充当房梁的一根木柱终于不堪重负掉落下来,恰好掉落在穆华絮前方不远处,进一步扩散了火势。
不可能,定当会有人来救穆华絮的,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飞速穿过层层火焰来到屋外,沧沅焦躁地左右张望,然而在这种明知是绝境的时候,又有谁还会来理睬一个孩子的死活呢?视线所及之处仅有火焰与黑烟,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而他已经能听见屋内的孩子在难过地咳嗽。
“来人!快来救人!本尊定会重赏!”按捺不住地大喊出声,沧沅是首次这样疯了似的大喊大叫,但是没有任何用。
听着屋内传来的咳嗽声愈发微弱,几乎要被房屋烧得噼啪作响的的声音所盖住。沧沅转身回到穆华絮身边,看着火势还差寸许就要漫及他的身上,紧握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冒出几条细细的红线,蜿蜒着滑到泛白的指节处,无声地滴落。
沉默地蹲下身,沧沅伸出手臂环抱住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穆华絮,这一次他奇异地感受到了火焰的炙热,而那令人窒息的滚烫热流在这个时候却令他感到惊喜而又安心。
运用灵力也没有让灼痛消减分毫,但他并不失望,只是紧紧地拥着怀里小小的身躯。
为什么会在意一个人类到了如此地步?沧沅无法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知道看着穆华絮痛苦,胸腔内的某个地方会疼痛到无法忍受。至于此时身体传来的烧灼之苦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只是身体逐渐变得沉重,让他连抱着穆华絮离开这个摇摇欲坠的房屋都十分困难。
无论是这忽然的转机有什么诡谲也好,还是为此会付出什么代价也好,只要能让他护着这个人……
幸而他们所靠着的墙已经倒塌,不必担心怀中的孩子会因窒息而死去。沧沅知道自己的体温相较人类是要稍低一些的,便更加抱紧穆华絮,希望多少能减轻对方的闷热感。
瘦得可怜的男孩身形也很小,这方便了沧沅将其完全护在身下。他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只知道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碰触到穆华絮时,周遭的火已经熄灭,所剩下的仅仅是焦黑的残骸,放眼望去皆是如此,分不清那到底是木料的残渣,又或是人的尸骸。天空泛着灰色,不知是上苍为这凄惨的景象动容还是浓郁的烟雾还未消散,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镇子里静得可怕。
但这些沧沅并不在乎,他只是紧盯着睡得并不安稳的穆华絮,像是生怕那起伏的胸口忽然之间停止了一般。那仿佛魂魄都被灼烧的痛觉并未消退,而只看他的神色却无任何异样,像是并不把这种剧痛的折磨放在眼中。
少顷,终于有一人踩着飞剑前来,那人似乎是特意前来,在发现了安然无恙地躺在那的穆华絮时立刻便飞身前来,那相貌赫然便是云华派的掌门人奕樊。
尽管就这样看着穆华絮被人别有图谋地带走很是不甘,但能护得他性命周全已是万幸,沧沅自知已不能再多加干涉。方才有某种玄妙的力量介入其中,令他得以插手已经是过去的事,这明显违逆天道事着实不可思议。或许是因为那股力量逐渐消退,而穆华絮也因尚未恢复意识而让记忆有了断层,所以沧沅没法再继续看接下来的事,而是在周遭陷入短暂的黑暗后,再次出现于一间干净清雅的屋中,那种刻骨的灼痛也已经消失不见。
随后他便眼看着穆华絮毫不知情地被作为牺牲品留在云华派中,那一张张虚伪得嘴脸他本是看得多了,但若是可能,他绝不希望让穆华絮来面对这些。
那个人还是更适合笑得一脸欠打,始终像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就可以了。
“师弟,吃点东西吧。”
仍是个十几岁少年的云祀端着饭菜进屋,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转头看见仍躲在床榻上不肯下来的穆华絮,忍不住蹙眉:“你尚未辟谷,身子又弱,怎可不按时吃饭?”
别过头不肯说话,穆华絮的气色经过几日调养要好上不少,但却是满脸的不高兴,小小的脸颊鼓起煞是可爱:“我和你又不很熟,你又不是我娘亲,还总是管这么多。”
沧沅默默地捂了下心口,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这么年幼可爱的穆华絮给击中了,他不得不承认原来惹人怜爱的事物的确有着很大的威力,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伴侣。
云祀走上前坐到穆华絮旁边,也不管少年躲闪着向里侧挪了挪,同样青涩的面容上露出棘手的表情:“你是我的师弟,我有义务照顾你。我知你经历事故心中不安,但在云华派无人会伤你。”
撇撇嘴,穆华絮满满一副“谁信你”的表情,但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中神采却是黯淡了几分,他像是满不在乎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没人会欺负我,你们是修炼法术的,我又打不过你们。”
“日后你自会同我一起修炼,即使当真有人欺你,你也可以告知我或师尊。”
“你们都是一伙的。”双手抱着床柱,穆华絮头也不抬地闷声道。
向来端庄正直的云祀头一次碰上这么难搞的状况,安慰不成还被倒打一耙,而师尊交代过要照顾好穆华絮,他也不允许自己轻易放弃。沉默半晌,云祀的眼神愈发纠结,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手臂一伸便将穆华絮抱在怀中,那动作僵硬得好像他才是被迫的那一个,声音也是干巴巴的:“我会护着你。”
沧沅的视线从穆华絮脸上转移到云祀的手臂,虽然这人知道护着穆华絮令他颇为满意,但这不影响他始终看云祀都很不爽。
预感到接下来大概多是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他忽然就没兴趣再看下去了。沧沅没去看穆华絮呆滞的表情,觉得自己也是时候想办法离开这地方了,尽管年幼的穆华絮的确可爱,也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知道直接用灵力冲击能否使幻境露出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家好我是大白,今天主人和穆公子都不在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主人大概是看过幻境之后心塞又被萌一脸,需要调整
至于穆公子为什么也不在,也许是被主人强行心塞拉去调整了
别问我他们怎么个调整方式,我只想做一条安静的龙
☆、祲川
还不等他付诸行动,周遭景色便是忽地一个闪烁,再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穆华絮挑眉,见沧沅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灿烂地一笑:“这位客官,请问要点哪个姑娘?”
客官无语地瞥了一眼这位“老鸨”,又低头看看自己完全被扒开得衣襟:“在这里?”有点惊讶,穆华絮什么时候在外也有这种兴致了?
“我只是在尝试会不会有哪个穴位可以帮助解除幻术。倒是你,该不会看我以前的事看得入迷了,所以这么久才出来吧?”
“……”只是多看了几天而已。
“其实我很好奇,你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会一脸傻笑。”穆华絮凉凉地道。
“!”
“我是骗你的,不过依你的反应,看来是真的对儿时的我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其实穆华絮心里也有点小忐忑,他不知道沧沅有没有看到以前自己跟师兄一起睡觉、一起洗澡还有亲过的事,但看对方这么淡定应该是不知道了。
“顺带一提,鲛人族的姑娘的确很美——”话音戛然而止,穆华絮讶异地看着忽然抱上来的沧沅,顺手拍拍对方的后背,“怎么,还要来个重逢的拥抱,睁眼看到我这么激动?需不需要我检查下你的识海什么的?”忽然之间就走温馨路线,他非常不适应,一下子忍不住怀疑沧沅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不太正常了。
非常遗憾,在穆华絮心中,他们二人的相处向来是以互相煞风景为主的,尽管沧沅大多时候都是无意的。
“点你。”沧沅闷声道。
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沧沅在回答他的第一句话,穆华絮幽幽道::“小的卖艺不卖身。”
没有继续回应下去,并非沧沅不想,只不过他暂时想不到该说什么。此时将伴侣拥抱在怀的感觉占据他的所有思想,他再也不想要体会只能看着却无法碰触的感觉。
正当气氛逐渐变得温馨时,穆华絮眼睑低垂,眼角的余光瞥向紧紧抱着自己的沧沅,手掌一直轻轻拍着对方的背部,倏然聚集灵力劈向沧沅的后颈。
这并非多么有力的一击,只是沧沅对于他丝毫不设防,完全无所察觉之下被击中弱点,几乎是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寂静的回廊之中突兀地响起清脆的击掌声,以及一个男子满含笑意的话语:“北溟果真对阁下倍加信任,这么轻易打晕他,就算是我也想都不敢想。”
“过奖过奖,我们是不是也该继续刚才的谈话了?”扶着沧沅靠着自己坐稳,穆华絮笑盈盈地看向正信步从前方的黑暗中走出的人影。
走出的那人全身衣着皆为黑色,没有任何装点,简单得不可思议。其面容则是三分阴柔,七分妖异,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瞳看上去很是熟悉。这人低笑几声:“不必这么警惕,我若是想杀你们,刚才就不会帮他。”
这一点穆华絮无法否认,这人的确帮了不小的忙。
方才沧沅的身体骤然发热,待穆华絮注意到异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