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忧静默了一下,打破了燎洛的自鸣得意道:“哪怕是再愚蠢的人,等到深陷窘境,也还是会明白自己是早已被设计了的。”
燎洛被顾子忧的话噎了一下,倏地的收起笑脸,溜眼看着对方道:“为什么我觉得子忧你地话里好像别有深意的样子呢?”
顾子忧毫不在意的一笑道:“那许是因为燎洛公子你的心里藏着深意吧。”
燎洛抿了抿唇,注视了子忧半晌后,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顾子忧毫不躲避的看着燎洛道:“除向公子汇报我军的位置外,许将军另要子忧传句话给燎洛公子。多谢燎洛公子陪着许允玩过一段时日。更多谢燎洛公子与顾子沉仗义出手,教训了公子伤,许一谋不是傻子,燎洛公子的情。许一谋会承,但大恩记在心里,是许一谋私人欠下燎洛公子的,他日有机会一定偿还,只是与许一谋治下地军队无关。更与其他将领无关。还望燎洛公子谅解。以上就是许将军托在下转告燎洛公子地话。”
顾子忧传来地话。无疑是在燎洛的脸上打了那么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说是感谢,其实却是在直指燎洛一开始就是用心不正,别有用意。然而燎洛却也不恼。只是嗤笑了一声,又自饮了一杯道:“现在倒是开始聪明了,却不知道一开始自己地老婆被人欺辱的时候干吗去了。”
顾子忧的脸上现出怒容,却终于忍下,没有说话。
燎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也走吧。好好的一壶酒,本是热好了的,结果顾子原一来,看见他那张严肃的脸就不想喝了。也难怪顾青瑞烦他,没见过那么没劲的人了。现在他终于走了,我也能喝了吧。结果酒也凉了,你还这么烦人,我说你们顾家的人怎么就不能让我好好的呢?”
顾子忧的眼中染上了一些疑惑,似乎没有想到燎洛听了许一谋要他传来的话后也只是这样的反应。沉默了片刻后,子忧道:“另外”燎洛未等顾子忧说完,便已不耐的截断他道:“还有什么另外的,我说你就不能一下子说完嘛?”
顾子忧看了燎洛一眼,仍旧神情淡淡的自顾道:“另外,许将军要我来请示公子,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要对郊外的王室聚兵动手?”
燎洛“哦”了一声,道:“当然是等到父王下令了。”
顾子忧看着燎洛,别有深意的道:“那么,燎洛公子打算什么时候请王上下令呢?”
燎洛瞥了顾子忧一眼,失笑道:“你这是在绕我吗?父王什么时候下令,什么时候又轮得到我来做主了呢。”
顾子忧道:“许将军只是以为,既然王上是通过燎洛公子来秘密的召回许将军,那么自然燎洛公子对于王上的用意多多少少还是比别人要了解一些的吧。”
燎洛哼了一声,道:“回去告诉许将军,有精力这样揣测我,不如好好的想一想如何攻破郊外的那些军队吧。至于时间嘛,就让他等着好了。”
顾子忧道:“等什么呢?”
燎洛笑道:“当然是等到弹越忍不住的时候咯。”
顾子忧道:“可是不管弹越打算怎样,静君毕竟还不糊涂,他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为弹越逼宫,顶多也只是借由城外的军队给王上造成压力,请王上考虑废黜太子,改立弹越。王上如果执意不肯,相信静君也不敢真的做出什么来吧。如果到时静君自动撤军,那我们也根本就不可能再攻击静君,不是吗?”
燎洛耸了耸肩,道:“所以咯,在静君提出要废黜太子的时候,我们就要让他没有回头的路可走啊。”
顾子忧疑惑的看向燎洛。
燎洛笑道:“不过这似乎就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顾子忧静默了一下,然后起身道:“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件事情最后不会只是变成一个闹剧而已。”
燎洛笑了一下,从怀中拎出一方丝巾道:“这可不是一个闹剧哦。”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世事本多变
世事多变这句话,弹越是听过无数回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听起来总有些让人瞧不起的一句话,真的应到了身上的时候,就会是如此让人难受。
大约就是在前一天的时候,他终于说服了静君以及看似以静君马首是瞻实则各有主意的一干王族贵戚,得了他们的许诺,要正式为他在楚王的面前提议废黜太子,力挺他的事情。虽然他也心知自己是在铤而走险,闹个不好就会招来灭顶之灾。然而楚王方面一直都对王族贵戚们所表现出来的容忍态度还是让弹越感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
然而弹越没有想到,就在静君将改立他为太子的请愿正式通告楚王的时候,司徒黎阖的一纸上书和随之呈上的一帕方巾却一下子将他打入了地狱。
当年楚王寿宴的时候,弹越曾经利用越国太子橙衣刺杀楚王,并试图将这件事情嫁祸给苏离。然而橙衣临时变卦,在寿宴之上非但没有指正苏离,反而将他反咬一口。不过那时因为只是橙衣的一面之辞,所以楚王虽然震怒,却也只是撤了他的军权,令他自省家中。弹越以为那件事情如今早已过去,可却没有想到,当年他亲手写给橙衣,足以证明他确是有意谋害楚王嫁祸太子的一封手书如今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黎阖奉上给楚王。黎阖的这一上书,配合眼下形势。立刻使得静君等人力挺他地一个单纯行动变为了谋逆的大罪。本来逼宫一事便是可大可小,只要楚王不愿深究,也不过就是一场火爆一些的家族纠纷。静君等人身为王室宗族的要人,不满楚王将楚离立为太子,进而要求改立弹越,不论楚王答应与否,都总不至于会闹到无可挽回的局面。然而黎阖的这一上书,却立马确定了当初因为缺乏充足的证据而没有为弹越立下的大罪。而静君等人地立场。也立刻从不满继嗣问题的宗族变成了助谋逆之子逼宫谋反的罪人。
更为可怕的是,就在黎阖将那方丝巾交到楚王的手中,楚王下令围剿谋逆的下一刻,二十万本应驻守楚国边境的大军却突然的出现在王族驻军的四周,将这些驻军围了个密不透风。
外面地战鼓敲响的那一刻,弹越就已知大势已去。他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竟然真的是一直都陷在别人地圈套中而不自知。
弹越知道,静君等人虽然看似强硬。但面对外面的二十万大军,他们不会硬碰。如今驻军的大帐中已只剩下了他带来的几人,那些王族贵戚们包括静君都早已出了大帐,另去商量如何投降去了。
弹越孤零零的坐在大帐中。下首站着面无表情地顾家公子子息。
弹越有些失神地看向顾子息,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地自信和张狂,“子息,你早就料到了我会有这一天了,是不是?”
顾子息同样的看向弹越道:“公子。现在已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
弹越自嘲地笑了一下道:“那我该说些什么呢?”
顾子息道:“公子。现在放弃不免还为时过早。”
弹越闻言。眼中一瞬间填了些希望,但又随即消失的道:“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我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顾子息道:“公子只要比静君等人早一步去面见王上。就还可能有一丝转机。”
弹越疑惑的看向顾子息。
顾子息解释道:“虽然下臣不知黎阖究竟是从何处得了那方公子亲笔所写的丝巾,但橙衣行刺一事,毕竟已成过去,公子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并认真悔过。只是因为现下又与静君等人的逼宫联系在一起,才成了大祸。只要公子比静君等人早一步面见王上,向王上申明静君等人改立太子的请求并没有经过您的同意,甚至是他们强制将您留在这里,逼迫您站在他们一边,那么这件事情就并不是全无回转的余地。毕竟静君等人聚军于此,本就与公子您毫无关系,您也是奉了王命之后才来的这里劝说静君。大不了回去之后,就说您是劝说无效,反而让静君等人起了邪念,要废黜太子,惹了现下的祸端。”
弹越静默了片刻道:“可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更不翻身之日?”
顾子息淡淡的道:“不会比您现下更糟糕了。现在静君等人还没有正式投降,但这也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毕竟别说他们本就没有真的硬性逼宫之意,就是原本真有,面对许一谋的二十万大军的突然出现,也早就没了。他们现在之所以还没有投降,不过是要寻个最好的退路而已。而他们的退路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您推出去,做他们的替罪羔羊。公子您现在不走,恐怕等他们商议一定,您就走不了了。”
弹越想了半晌,定定的看着顾子息道:“那么我现在要怎么走呢?周围都已经被团团围住”
顾子息冷静的道:“公子放心,下臣早已在一条小路上准备了马匹。趁着静君等人现在还没有下令不许公子出入,公子可以立刻骑马离开。只要到了许一谋那里,许一谋一定会让公子有机会比静君先一步回到楚城,毕竟在没有立罪之前,公子您仍旧是楚国的公子,量许一谋不敢为难公子。更何况许一谋曾在公子治下多年,这点情分总还是要念的。”弹越静静的看了顾子息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下了决定。
顾子息微微一笑,领着弹越出帐去了。帐外虽有士兵,但静君等人确还没有下令禁止弹越外出,所以虽心中嘀咕,但也不敢拦截弹越。顾子息领了弹越寻到一条僻静小路,果见小路旁边的树丛中藏了一匹黑马。顾子息牵出马匹,给弹越坐了,然后嘱咐他道:“公子只管出了王室军的势力范围就好,许一谋的那边,应是不必担心。”
弹越微微点头,看向顾子息道:“那你呢?”
顾子息笑道:“公子不必担心下臣,只管走就是了。”
弹越定定的看了顾子息半晌,终于策马驶进了小道。
走出大约一里路后,弹越仍不见后有追兵,不由心中稍稍的轻松了一些,然而却突然见到前方有几骑出现。
弹越心下微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