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生一伸手;从床边拿来一盒烟;递给杨昭。
烟盒里插着打火机,杨昭拿出一根烟,点着。
陈铭生说:“你还可以再睡一会。”
杨昭摇摇头,坐了起来,说:“不用了。”
她转过头,陈铭生靠在床头看着她。他的胳膊被杨昭枕得有些发红,杨昭看了一会,下床穿鞋。
“我去一趟洗手间。”
陈铭生家的洗手间也小得可怜,不过好在干干净净。洗手台上摆了两个肥皂盒,杨昭看了一眼,一块香皂,一块肥皂。
杨昭淡淡地挑眉,她觉得这两个基本就是代表着“洗面奶”和“洗衣液”了。
墙上有一根钉子,钉子上挂着一条灰色的毛巾,除此以外,洗手间里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了。
杨昭对着洗手台上方小小的一块方形镜子瞧了瞧。她今天没怎么化妆,所有睡了一觉起来看着也还算正常,只是眼眶下隐约泛着黑,衬着洗手间里冷冷的白光,看起来有些憔悴。
杨昭想洗把脸,打开水龙头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不能调水温的。她拿冰冷的水轻轻地往脸上洒了洒,顿时觉得清爽了很多。
杨昭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陈铭生也起来了,坐在床边。她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碗面条,现在已经凉透了。
杨昭说:“对不起,让你白做了。”
“没事。”陈铭生看了看杨昭,说:“你现在应该还饿着吧。”
杨昭刚醒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下地活动了一下,肚子也就开始饿了,陈铭生要是不在这,她都打算把桌上这碗坨掉的面吃了。
杨昭点头:“有些饿。”
陈铭生说:“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去外面吃吧,还快一点。”
杨昭说:“好。”
陈铭生说:“你等我换件衣服。”
陈铭生脱掉背心,弯腰在床下的箱子里翻衣服,杨昭就在一旁看着。
她说:“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疤。”
陈铭生衣服还没找到,听见杨昭的话,直起身子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确实有几块伤痕,小腹上的伤痕最明显,从肋骨的地方开始,一直到腹部,有明显的缝合痕迹。
杨昭说:“你动过手术?”
陈铭生默然,随后点了点头,“是动过。”
“得了病么?”
陈铭生随口道:“嗯。”
他弯腰再去找衣服,拿出件白色的半袖衣服,抬头的时候发现杨昭已经走到他面前了。她说:“你先别动。”
陈铭生坐在床上,没有动,“怎么了?”
杨昭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陈铭生的肩膀,陈铭生顺势往后靠了些,杨昭看得更清楚了。
那是一条细长的伤疤,有些曲折,虽然现在已经愈合了,但依旧有明显的浅黑色印记。杨昭低着头看了一会,然后直起身,看着陈铭生。
陈铭生一见到她那副标志性的表情,就觉得要不好。
果然,杨昭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说:“陈铭生,什么病把刀开在这个位置。”
陈铭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阑尾炎?”
杨昭冷笑一声,说:“阑尾炎需要这么长的刀口,医生是不是顺便把你的肠子也摘了。”
陈铭生:“”
杨昭一语不发地看着陈铭生。
她站着,陈铭生坐着,不管怎么看,这目光都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陈铭生静默的时候,杨昭的余光看着他赤着的上身。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陈铭生的肩膀。他的肩很宽,胸膛结实,斜方肌和锁骨相连的地方形成一个好看的坡度。
他的背有些微微的弯曲,杨昭淡淡地向下看了一眼。陈铭生并不瘦,但他坐的时候,小腹是凹进去的。
杨昭忽然想起自己在俄罗斯读美院上人体解刨课的情景。因为需要详细地了解肌肉构成,所以那门课的人体模特都是经过严格筛选。
客座教授是一个中年女人,对模特的身材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标准,杨昭还记得其中的一项标准,就是要求男模坐下的时候,腹部要有一道轻微凹进的弧线——她解释说,这意味着模特的腹部锻炼得当,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陈铭生没有变态训练过,只是平日自己闲来锻炼,他的弧线没有那些模特明显,却也有一股自然的美感。
在这狭窄的时间里,杨昭思绪纷飞。
男人的什么,最吸引女人。
金钱、权利、头脑这是最直接的催情剂。因为在现在这个社会,这些代表着强大,代表着征服与统治力。
但如果抛开这个社会呢
回到再早些时候,回到最初的、最开始的时候,雄性靠什么来吸引雌性。
陈铭生开口:“是以前受的伤。”
杨昭的思绪被打断,她重新看回陈铭生的脸。
“什么伤。”
陈铭生说:“刀伤。”
杨昭一字一句地说:“刀伤?”
陈铭生从手边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说了声:“嗯。”
杨昭一语不发地看着陈铭生,陈铭生在淡淡的薄烟中抬起头,无奈地一笑,说:“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杨昭思索一番,严肃地看着陈铭生,说:“陈铭生,你是地痞么。”
陈铭生:“”
杨昭目光严谨,陈铭生觉得她没在开玩笑,他说:“我我不是地痞。”
杨昭说:“你以前是混混?”
陈铭生微微低下头,似乎是看着手里的烟。杨昭说:“是不是?”
陈铭生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是混混。”
杨昭说:“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刀伤,是事故么。”
陈铭生又静默了一会,他抬起头,杨昭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再问下去。
“你要是有难言之隐可以说,我就不问了。”
陈铭生抽了一口烟,低声说:“也没什么,就是遇到点意外。”
陈铭生一直低着头,杨昭看不到他的神色。
沉默不可避免。
“陈铭生。”杨昭后退两步,淡淡地说,“你有事瞒我。”
陈铭生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杨昭松开抱着的手臂,说:“走吧。”
陈铭生抬起头,杨昭整理了一下手提包,对陈铭生说:“快穿衣服。”
陈铭生有些愣神,“走?去哪。”
杨昭看着他,说:“吃饭啊,刚刚不是说了。”
陈铭生哦了一声,将手里的衣服套到头上。
他看了一眼杨昭的脸色,发现她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不像是生气。
他穿好衣服,伸手拿拐杖。假肢立在拐杖旁边,他看到,犹豫了一下。
“别穿那个了。”杨昭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卧室门口等着,“穿假肢太不方便了。”
陈铭生点点头,直接撑着拐杖站起身,又把右腿的裤腿提上来,折了两下,别在后腰里。
杨昭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看着那条裤腿从长到短,从松松垮垮,到勾勒出残端的线条,她觉得心口的地方又是一跳一跳的。
杨昭垂下眼睛,看向别处。
“走吧。”陈铭生也穿好了衣服,杨昭跟着他出门。为了方便,陈铭生只穿了件拖鞋,他的脚掌修长,脚背上的筋脉血管根根分明。
下了楼,陈铭生问杨昭:“想吃什么?”
杨昭说:“什么都行。”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要快的。”
陈铭生说:“开车么。”
杨昭说:“不想开车,有没有近一点的。”
陈铭生想了想,然后看了杨昭一眼。
杨昭说:“怎么了?”
“这附近近的地方都是大排档,你能吃么。”
杨昭思考了一下,说:“能。”
陈铭生带杨昭走出院子,没朝大道走,而是拐进一条小街里,街道两旁都是些小店,理发的,擦鞋的,还有一些卖零食的小卖铺。
街上有很多人,陈铭生走在路上,因为少了一条腿的缘故,不少人注意到他,也有些窃窃私语。
他察觉到,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身旁的杨昭,然后发现她正目不斜视地跟着自己走。
陈铭生和杨昭来到一家海鲜大排档,点了一套碳烤套餐。
套餐一份一百五十块钱,杨昭吃了一个螃蟹,又吃了点蚬子和章鱼就有些撑了。
“我吃不下了。”杨昭说。
陈铭生说:“你一天就吃这点东西?”
杨昭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螃蟹,说:“这螃蟹很大的。”
陈铭生:“”
最后一份套餐,两个人七三开吃完,杨昭看了看时间,说:“回去吧,我得取车接我弟弟了。”
陈铭生点点头,买了单然后带杨昭往回走。
太阳已经落下了,街道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杨昭和陈铭生顺着马路往回走,杨照看着地上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又缩短,然后再拉得很长。
回到院子里,下象棋的摊子还没散,只不过换了一批人。杨昭和陈铭生路过象棋摊,来到单元门门口。
杨昭说:“那我先走了。”
陈铭生说:“好。”
结果杨昭还没打开车门,手机就响了。
杨昭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神色立马又严肃了。
陈铭生没有走,站在一旁看她。
杨昭接电话。
“喂,你好孙老师。”
“对的,怎么了?”
“”
“什么?因为什么,有原因么?”
“”
“”
“好的我马上到,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陈铭生看见杨昭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陈铭生说:“你弟弟?”
杨昭头都没抬,“嗯。”
陈铭生轻笑一声,说:“你这个弟弟不太省心啊。”
杨昭抬眼看他,陈铭生马上不笑了,说:
“出了什么事。”
杨昭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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