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员外的手上拿着的正是那天从来福身上取下的玉佩!
“这,这玉佩……”
“拿着它,以后它就是你的了。”唐员外将玉佩放在唐近楼手心里,“你心里一定在疑惑吧?”
唐近楼道:“非常疑惑。”这块玉明明就是来福死后的遗产,看起来还是非常重要的那种,为什么唐员外随随便便就把它分配给了自己?难道是看上了这块玉,所以要侵人遗产?唐近楼捧着玉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摇头否定,这种玉实在太普通了。
唐员外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透过窗看着外面的月色。唐近楼只能看到他肥胖的身影站立在黑暗的边缘。
“这块玉是我十七岁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你爷爷还在,我手中并没有多少闲钱,所以这块玉质地并不如何好。”唐员外缓缓述说。
唐近楼坐直了身子,将玉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质地虽然不好,可毕竟是玉佩,寻常人家也难有。原本,这块玉原本是想送给一位姑娘的……
“她叫刘云柔,那年才十三岁。我将玉佩送给她的时候,她也很高兴,可是我看出来,她其实并不知道我送玉给她的意思。”
唐员外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在缅怀着少年的时光。唐近楼知道这一定是父亲心中最难忘的经历之一,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腹诽:十三岁,还是个小萝莉呀……太禽兽了。
“我看着柔儿长大,心里很喜欢她,可是到后来,我渐渐明白,她对我的感情便如对他哥哥一样,只有兄妹之情。”唐员外说道这里的时候,语气凄然,却又奇怪的满含温暖,仿佛是二十年的时光已经将女子的音容深深的印在心中,只剩下美丽。
“我原本心想,她在我家长大,没遇到过比我更好的男子,将来或许会嫁给我,我照顾她一辈子,决不让她有什么委屈。”唐员外说起来,隐隐中带着憧憬,仿佛现在那位姑娘还未出嫁,他现在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唐近楼默然,他知道这位少女肯定不是三位娘亲之一,那少男怀春事件的受伤者一定有父亲了。
唐员外忽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任何事情,你以为你快得到了,这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有一天,她忽然认识了一个书生,然后,一切都变了。
“我一直都骗自己,或许她根本不是喜欢那个人,只是把他当成另一个哥哥而已。可是那天,他的哥哥把玉佩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什么都明白了。她终于懂得了我送他玉佩的意思,可是却拒绝的斩钉截铁。”
唐近楼重新拿起玉佩,轻轻摩挲,想不到这小小的玉佩竟然有那么多故事。
“我心里烦躁的很,把玉佩扔给他,说:‘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她不喜欢这玉,我就把他送给你,你可不许嫌它不好。’”
唐近楼知道,这是父亲的妥协,做不成恋人,父亲最快的反应不是忧伤,而是担心连兄妹都做不成。
“他一定收下了。”唐近楼心里隐隐知道,刘云柔的哥哥是谁了。
“他收下了,你一定想到了,没错,柔儿的哥哥,就是你的来福叔。来福的本名叫做刘云深,进了我们家之后,我给他改了名叫来福。‘刘云深’的名字,他竟然有近三十年没有再叫过。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唐近楼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唐员外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件事我本来以为就这样算了,后来有一天,我父亲让我去见他,他竟然知道了我的事,呵呵,”唐员外苦笑,“他是一家之主,家里有什么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原以为他是来劝我的,没想到,没想到……”唐员外说到这里,眼神中竟然充满了羞惭,不满等等情绪。只是他站在黑暗中,唐近楼没有注意到。
“父亲给我出了一个注意,嘿嘿……简单得很!让来福一个人做点什么工作,然后家里闹贼,让他却帮忙的时候,事先埋伏好的人冲出来,冤枉他是那个贼……那女孩为了他哥哥,什么要求不能答应?万无一失!”唐员外说道这里,模仿着他父亲的语气说了出来,让唐近楼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苦笑道:“老爷子他……真是,太有才了。”心里对这个从来没见过的老头非常不屑,同时还很有些好奇:那样一个典型的为富不仁的地主,怎么能生出老爹这样可爱而又正直的胖子来?
第017章 责任
唐近楼说道:“你一定没有答应。”
唐员外摇头:“我拒绝了。我对父亲说,我只是对那个乡下丫头有些好奇而已,怎么可能喜欢她,反而来福是我最重要的仆人,说不定将来还要靠他的忠心去做很多事情,怎么能为了一个小丫头而牺牲了他。”
“那老爷子信了吗?”唐近楼问道。
“他当然信了,或许在他看来,我喜欢一个乡下丫头原本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吧。那天他还教了我很多笼络人心的方法,说是可以用来拉拢来福,让他能够为我效死命。”唐员外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中却毫无高兴之意。
“那些手段一定都很拙劣。”唐近楼笑着说道。
唐员外走到床边坐下,笑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温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唐近楼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笼络人心的方法,要想让别人将心卖给你,只有两个方法。”
唐员外好奇的问道:“哪两个?”
“第一个比较简单,只要让他们没有心就可以。”唐近楼淡淡的说道。
唐员外沉默许久,道:“那些世家豪门,眷养的死士动辄数百,到了危机时刻,随时都可以为他们家族送命,想来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唐员外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次相信世间的确有天才这样的人物,唐员外偶尔也看看历史,知道世间的污浊与光明,但也仅此而已。如何能像唐近楼这般,小小年纪便洞穿世情。
“那第二个方法呢?”
唐近楼嘴角一抿,说道:“第二个方法说起来也很简单,可是做起来却难得很了……交心交心,你要别人的真心相待,就要用自己的心去换才行。”
唐员外一怔,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道理虽然简单,可是这世上,有几人能够做到?
唐近楼道:“爹爹,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什么?”
“你只是讲完了你不娶那位柔儿姑娘的经过,”唐近楼偷偷的笑,“可是这块玉的故事还没有完吧。”
唐员外假做愠怒,伸手在唐近楼脑门上一拍,“好小子,竟然连亲爹都敢消遣。”
唐员外偏头盯着烛光,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我拒绝了父亲后,无聊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看见来福跪在地上。我吃了一惊,去扶他起来,他却怎么也不肯。
“我问他有什么事,他向我磕了一个头,便沉默不语。那天我自己心情亦是难受,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的事情,我们两人都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
“来福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大吃一惊。他说:‘少爷,多谢你今日的恩典。’我吃惊的问他:‘你都知道了?’来福点点头。我想起我跟父亲会面的小花园正是由来福打点的,知道多半他去花园的时候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我心里很难受,心想他知道了这件事,那在我们唐家是呆不下去了,他要走,柔儿自然也要跟着他离开,我以后是无论如何看不到她了。我对来福说:‘这算什么恩典,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要想离开,我也不拦你,到时候我对父亲说让你出外办事,自然没人会注意你的。’
“来福摇了摇头,说:‘我不走,少爷,我早就说过,我这条命,从你就我和我妹妹那一刻起,就是你的了。’
“来福说我若按照父亲的吩咐,要娶到他的妹妹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所以他很感激我,可是,我如果真的做了,又有什么脸见柔儿!”
唐员外有些激动,唐近楼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
“我心里觉得,来福实在不适合再呆在我们家,但又不会劝人,最后只是对他说,他发的那个誓言只是为了妹妹的权宜之计而已,我们大家都不必当真。我当时真是傻的很,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摆脱自己的誓言,现在想来,我那样说,其实是在侮辱他!
“来福当时就拿出了那块玉佩,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上面,当即起了一个毒誓。说要一生为唐家奴仆,生死只为唐家!”
唐近楼长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这个誓言当真是毒的很了。来福不仅仅是感动唐员外的做法,更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他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就算是唐德服父亲,也绝不会轻易去找他妹妹的麻烦了。
唐员外从唐近楼手中拿起玉佩,细细的端详。
“我当时从他手中抢过玉佩,将上面的血迹擦去,对他说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当柔儿是……妹妹,你是她的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兄弟,以后为奴为仆的话,再也不准提起。’
“可是来福倔得很,一定说要为我卖命。最后甚至说道,他一生都要作我的仆役,护院,家丁,就算是他死了,他的儿子也要这样……
“我那时忽然明白,他是因为妹妹无意间摆脱一个大危机,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在感谢我。那时候我终于知道,我虽然喜欢柔儿,可是比起来福为了她连自己一生都舍去了,远远不如!”
唐员外停下来,仿佛有些累了,唐近楼听得心情有些沉闷,勉强提起笑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员外继续说道:“我对他说,‘如果你死了,我怎么能让你儿子受苦,你若真的为我死了,我一定保护你的子女一生一世。’我将玉佩给了他,笑着说:‘玉佩为证,谁拿着玉佩,谁就终生以此为誓。’”
屋内一切声音都静了下来,只有烛火在摇摇曳曳。半晌,唐员外一声轻叹。
唐近楼缓缓问道:“你说,把玉佩给我,那就是要我保护他的子女,难道,苏雁月她……”唐员外点点头,缓缓道:“不错,她的母亲,就是刘云柔。来福是她舅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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