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连惊喜也忘了,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思绪。正要说话,却听有人敲门,却是高根明,在门外道了一声“师父”。
岳不群平复了一下心绪,吩咐唐近楼开门,让高根明进来。
高根明一身锦衣,腰间系着一柄华丽的佩剑,此刻正是满头大汗,他内功修为不弱,看来是疾行了不短的时间。
“师父,师娘带了人,往山下去了。”高根明说道。
岳不群脸色一变:“胡闹,我不是说过,只能在山上找么?”
高根明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说道:“师娘的吩咐,大家也不能不听……”
“混账!”岳不群一拍桌子,只听砰的一声,桌子纹丝不动,上面的茶壶茶碗,却碎了个干干净净。高根明一见岳不群发火,顿时把脑袋埋进胸口,大气也不敢出了。
“令狐冲呢,他在哪儿?”岳不群怒气冲冲的问道。
高根明吸了一口气,小心道:“他也去找了。”
岳不群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而似是松了口气,他疲惫的挥了挥手,叹道:“都回自己屋去吧,不用去找他们,等他们自己回来吧。”
高根明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师父……我帮你打扫一下。”岳不群皱了皱眉,“嗯”了一声,他打碎的茶杯茶壶,里面还泡着从华山带来的便宜茶叶,茶水溢出,沾湿了他的衣袖。
※※※
“怎么回事?”高根明收拾完一出来,就被唐近楼拉住,“林平之怎么失踪的?”
高根明苦着脸,道:“我是真不知道啊,我都被问了多少回了。”
唐近楼叹了口气:“那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高根明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没有,这一句也被问了很多遍了。”
唐近楼捶了他一拳,道:“你不是每天都在教他练剑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高根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在帮你教他练剑好不好。”
唐近楼这才想起,自己才是名正言顺应该教林平之剑术的人,只是转过念头,又有些恼火,道:“又不是问你这个,平时你跟他接触最多,他有什么异常,你没注意到么?”
高根明盯着唐近楼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异常么,我记得昨天你教他练剑,他的表现就非常异常。”
唐近楼心中一动,道:“什么异常?”
高根明冷笑了一声,道:“他一直刻苦练剑,就是为了能像你一样,修成高深剑法,将来能够找余沧海报仇。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与华山诸人都不相同,甚至连师父也未必比得上。只不过你一直没什么机会教他。七师弟,你该反省反省了,如果你提醒他注意,他不会出事的。”
高根明说完,转身便离开了,留下唐近楼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默然无语。
他忽然想起,他曾经郑重的答应过林平之,要教他华山剑法,只要他努力练剑,将来一定能够动手报仇,只是,世事无常,他的经历也是曲折起伏,江湖之中沉浮,他的武学修为在曲折中,走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可是当年一个小小的承诺,却被他渐渐的忘到了脑后。唐近楼脸色煞白,在福州城外,林平之那决绝的眼神重现在他的心里,仿佛虚空之中,遥遥的看着他,让他连喘息,也觉得困难。
“难道,真的是我的错,不,他心中执念太重,我便是劝了他,他也一样会去找余沧海。更何况,他或许是被嵩山派擒住,是被左冷禅设计,他那样的武功,小心翼翼又有什么用?”他这样想着,也没有去找苏雁月,失魂落魄的走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唐近楼心事重重,刚刚推开房门,却是豁然而惊。
一道剑光蓦然升起,仿佛一层云雾遮住阳光,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一丝一缕灿烂的光芒。这一剑绝妙到了极点,即使唐近楼浸淫独孤九剑数年,得到风清扬的真传,也不得不赞叹。他不退反进,整个人撞进了这一层薄薄的烟雾之中,只在一瞬间,眼前剑势大变,云消雾散,却是一座孤峰横亘,带着上古的气息,无穷剑意顿时照着唐近楼袭来。
“衡山五神剑!”
唐近楼轻叱一声,手中长剑已经刺出,左一剑,右一剑,平平无奇,但这平平无奇的两剑此处,却让来人面色大变,他招数中的无穷剑意竟然在这两剑之下变得虚幻不实,仿佛画中美景,水中名月。
“好!”来者剑势又变,剑招轻扬,飞流直下,难以阻挡。唐近楼接了两招,此刻早已将刚才的包袱抛下,心中平静,见这一剑袭来,似是对剑势中的澎湃汹涌无所感应,仍是一剑刺出,这一剑刺出,却是嗡的一声,如铁禅杖一般,瞬间封住了来人的剑势,接着连刺七剑,这七剑每一剑都不求刺向对方要害,但一剑一剑使出,却让那人冷汗淋漓,待到第七剑时,剑光如寒月飞星,剑意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停手吧。”
那人长叹一声,忽然停下,唐近楼竟也听话的跟着停了下来。
他打开火折子,点亮油灯,昏暗的灯光照着嵩山的小屋,现出他一张干枯的老脸来。
竟然是莫大先生。
“莫师伯。”唐近楼从剑术上早已看出他的身份,却是毫不意外。
“想不到你剑术如此高明,我放心了。”莫大先生神色复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身形一闪,竟然立刻就离开了。
唐近楼站在门边,望着莫大先生离开的方向,心中怅然,知道此时时间地点都多有不便,莫大先生并不想让人知道。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悄悄潜入自己房间试探武功,可见他对自己也,也实在是看重的很了。另一方面,莫大先生恐怕和老岳一样,早就已经意识到,这次会盟,结果如何,恐怕是要看谁的剑术更高。
第148章 回忆
唐近楼一人默默的站在门口,心中却总是萦绕着一股压力。他关上房门,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在最重要一天的前夜,他想到了很多。他想起了很多他本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那些无关紧要,跟会盟全无关系的事情。
他想到了清河镇死去的那些人,他想到了苏雁月的父母,但这些画面,并没有在他脑海中停留太久,仇恨的观念早已在他心中淡去,只是左冷禅既然种下了因,自然要承受那最后的苦果。
他静静的思索,心中却忽然现出他入门不久时的情境。仿佛那些难以言述的美妙画面,一幅幅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曾经每天站桩四个时辰,汗流浃背,双腿无知无觉,却能毫不放弃。也曾经违反华山清规,与令狐冲,高根明等师兄弟偷喝美酒。那时候他的武功远远算不上高明,却没有现在这般思虑重重。如今他的武功剑术,已臻化境,自从从朝阳峰出关后,唐近楼自信在江湖上,有资格跟他过招的,已经不过寥寥数人。可是,为何当年的轻松无忧,却再也找不回来。
“难道人生存在这世界上,就是这般,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却永远要失去自己本来拥有的东西么。”
唐近楼轻叹一声,收起这莫名的心绪,喃喃自语:
“我入华山门墙之时,少年心性,只于武学方面,许了一个愿望,‘拳打嵩山左冷禅,脚踢青城余沧海。’”唐近楼嘴角一撇,想到年少苦行时自娱自乐的心愿,也是忍俊不禁。
“左冷禅,就让我来试试,你这五岳第一高手的深浅。”
※※※
唐近楼念叨的左冷禅,此刻却端坐于嵩山的一处密室,他面前恭敬的站着一个人,微微弯腰,有些激动的说道:“师父,明日之后,弟子终于能够回到您的门下了。”那人年纪比起左冷禅也小不了两岁,满面风霜,却是早已经被岳不群看穿的劳德诺。
左冷禅“嗯”了一声,道:“岳不群那边,有什么动静?”
劳德诺道:“他一直守在房里,也不出门,林平之失踪,他也只是让宁中则和令狐冲带人去找。自己却躲在房里,并不出来。”
左冷禅冷哼一声,道:“岳不群这个伪君子,老奸巨猾,林平之失踪,他定然怀疑到我头上来,又担心我设伏,才会让宁中则和令狐冲带着人去,以便相互照应……那个唐近楼,一定跟在他身边吧。”
劳德诺道:“唐近楼下午便出去,也不知现在回来没有。”
左冷禅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劳德诺有些紧张,不知该说什么,正在紧张,左冷禅开口道:“你在华山派这么多年,除了令狐冲,华山派每一个弟子都是在你之后进的门,我问你,岳不群的弟子们剑术如何,你都跟我详细的说说。”
“是。”劳德诺精神一振,这是他熟悉的事情,“华山派的弟子之中,剑术最高的,是令狐冲和唐近楼,这二人天赋奇高,才不过短短十年时间,已经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了。”
左冷禅却并不满意,微有怒气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问你,他们的剑术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
“这,”劳德诺细细思索一番,却连自己也感到惊奇,当下老老实实的说道,“师父明鉴,他们二人都时常不在华山,闯下名头,也都是江湖中的事情,说起来,我们在华山的弟子,竟也是从江湖听来他们的消息。”
“废物!”左冷禅皱起眉头,“难道你在华山待了这么多年,知道的竟不如江湖上消息灵通的人多!”
左冷禅话语严厉,劳德诺一下子慌了神,左冷禅对待弃子的手段,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过太多,他绝不能让左冷禅觉得他没用。劳德诺有些慌乱的辩解道:“师父,非是弟子不用心,实在是岳不群那个伪君子,做事太过小心谨慎,唐近楼和令狐冲明明极得他的喜欢,他却在最近几年,时常找借口将他们送上思过崖……”劳德诺眼珠子乱转,本来是想找个借口敷衍,只是这话说出来,他却灵光涌动,连自己也觉得,定然就是这么回事,当下竟然条理清晰的分析起来,“弟子想起来了,每次唐近楼和令狐冲从山上下来,武功都会大进。定然是岳不群那老贼,偷偷上山,教他们武功……”
他说完自己的想法,偷偷的瞥向左冷禅,却见他无喜无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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