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愧是蓝相国,噤若寒蝉的时候也不放过,可见他跋扈得根本不把君王放在眼中。
“放肆殿下这位便就是孤的嫡子公仲孜墨,难道孤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相国此话真是僭越了。相国殿前失仪,孤念你多年未见公子墨不识而不怪,但今后谁再敢对此事提出异议,孤绝不宽待。”
“臣等遵旨”
无人想到,蓝相国竟会在大殿上受到大王的责备,虽未惩处,但这对蓝相国来说,无疑挫了他不少锐气,而身边的大臣更是无人敢再多说话。
原本喜庆的立后大典,就这样被王子归来夺了光彩,任凭姬夫人衣着再怎么高贵鲜艳,打扮得再怎么光彩夺目,终究抵不过亲子回到身边的喜悦。
翎月殿里传来刺耳的响声,殿里布满倾倒在地的家具和花瓶碎片,原本大喜的宫殿被怒气扫得凌乱不堪,就连名贵的琉璃珠帘也被扯断了几串,珠子“噼噼啪啪”地砸在地砖上,滚开来。
宫婢们跪了一地,风头怒火上谁也不敢上去劝,唯有跪着。
“王后息怒,保重凤体要紧啊!”
“息怒?你叫本宫如何息怒今日是本宫立后大典,竟然被这该死的公子墨搅了个天翻地覆他就跟他母亲一样,都是贱人他们活着只会成为本宫路上的绊脚石”
“王后息怒,还望娘娘”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嬷嬷带着宫婢们无奈的退出殿门外,关上门,听着屋里依旧惊心动魄的声音。
“娘娘在此生气又有何用?只会气坏了自己。”
苍老沉稳的声音响起,虽然上了年纪,仍旧敏捷地躲开横飞过来的茶杯,茶杯砸在门柱上,碎裂成片落回地上。
“你还敢有脸来见本宫”
“老夫有何不敢?娘娘别忘了,如若没有老夫,您今日恐怕连这个王后这个位置也没有。”
“蓝宗耀,你放肆”
蓝相国虽然是姬翎的舅舅,但是她从未叫过这样的近称,从来只叫他“蓝相国”,今日必是怒急,才会连名带姓的不管不顾。
“姬翎你放肆少在老夫面前摆王后的架子,如若没有老夫,你今日就是个丧子的弃妇。”
丧子之痛这份痛比怒深,痛彻心扉地叫姬翎寻回了几分理智。
“哼,蓝宗耀,你应该知道,我有能力扶持蓝家,也有能力扶持别人。”
“哈哈哈”蓝相国花白的落腮胡子,大笑着,笑声听着渗人,“好,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姬翎既然我们谁也离不了谁,还是好好合作的好。”
“合作?你们的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倒是本宫错信了你们。”
“老夫承认,这次办的事儿的确有所疏失。派去办事的人并未见过他的样子,送行那天,也是被隔得远远的见了一面,以至于后来才会错下杀手,让其逃脱。说来这事与娘娘也脱不了干系,若非娘娘急着杀了贤平居里的探子,又怎会让派去办事儿的人不认得他的模样?”
女人就是女人,冲动之下往往坏了大事儿。
“反倒怪起本宫来了?怎不说”
“娘娘稍安勿躁,容老夫把话说完。如今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之前我们都太低估他了,现在看来,我们得防的除了他,还有那个老家伙。”
虞阳帝不满姬翎与蓝家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当时他更是忌惮蓝家手上的兵权,再加上自己最信任的儿子远在她想,所以一直未敢对他们动手,现如今公子墨的平安归来,这无疑是增强了虞阳帝的底气。
“哼,那老家伙仗着他回来了以为就能扳倒我们?如果这么简单,那本宫和你们蓝家这些年的经营岂不是白费了?”
“娘娘的话自然是有道理,但是,娘娘若想要稳住自己的低位,眼下当务之急是扶持储君人选,唯有这样,我们才有筹码与公子墨一较高下。”
姬翎心中明白,蓝相国说的句句都是道理。虽然不甘心,但却是她不能不走的选择。
这王宫里的女人若失了儿子,这往后的路只怕是更难了,也唯有更狠,才能走得顺遂。
☆、山穷水复疑无路
夜色渐浓,王宫内苑褪尽喧哗,宫灯依旧明亮,却不夺目,和暖的光仍旧驱不走这里的寒意。
承乾殿内殿里退得只剩下虞阳帝和公仲孜墨两人,父子二人一跪一站的相对。
公仲孜墨屈膝跪在柔软的紫绀色瓦当龙纹地毯上,头顶上的虞阳帝老泪纵横,没了君王的威严,多了几分慈父的祥和,
“墨儿,快起来。这十五年,让你受委屈了。”
虞阳帝曾以为自己有生之年恐不能与他再相见。
看着父亲的激动感慨,公仲孜墨倒是淡漠许多,冷眼旁观着父亲的泪水,心中并不为所动。
“父王言重了,儿臣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在很小的时候,公仲孜墨已经知道,那个穿着王袍的男人的确是疼爱他的父亲,但他更是这个国家的王者,与王权相比,母亲和他的性命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母亲临死前对他的叮嘱:“墨儿,不要记恨你父王,在那个位置上,他有太多不得已的苦衷。”
对父亲,他不算记恨,不过是对亲情的淡薄罢了。
“墨儿如此深明大义,只是孤对不起你母亲”
虞阳帝在疆土开辟上算是北玥国世上成功的君王,但在家庭上,对妻,对子,他亏欠的太多。在世人眼中,他手握王权,可呼风唤雨,掌握着世间多少人的生死,但谁又知道,正是这最尊贵的男人,牺牲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和儿子。
听到母亲的名字,公仲孜墨咬紧的牙缝间隐忍着溢出几个字。
“母亲从不曾怪您。”
虞阳帝捂着用口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脚步虚浮,公仲孜墨忙上前扶住他。
“我自然知道她不怪我。但是,身为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护她周全,那此生就算得尽天下,又有何用?”
这番话说尽公仲孜墨的心里,震的凉凉的发疼。自己与父亲又有何区别?
扬子城南郊有座宅子,破旧的墙垣爬满寄生的藤蔓,夜色里已然分不出哪些是墙。门庭前的台阶上的青苔碧绿,庭梁上挂着的米黄色灯笼早已不能亮起,残破得里头缠灯笼的竹藤清晰可见,高高的随风摇摆。月色下掉漆的大门紧闭,隔绝外间的一切,里面是另一番质朴风雅。
宅子前厅横梁上挂着的匾额很直白地写着“陋室”,而屋内的摆设皆以竹子制成,清新之气里还带着药草的气息。堂前背墙上一大面竹简上刻着的便是刘禹锡的《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廉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确是十分应景。
“那日在承乾殿上看着那两只老狐狸被子皙杀得个措手不及,心中果真痛快。”
公仲孜墨坐在背墙前的竹榻上,听着对方的话,嘴边勾着笑,目光直直看着屋外。
“风眠,你可是在宫中呆得久了,这奉承的话说的是越发的顺溜了。”
“多谢子皙赞誉!我倒是对你那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很是佩服。”
这人还真是越说越来劲儿了,这高帽给人戴得是一套套的。公仲孜墨摇头浅笑。
“知自知彼百战不殆。他们自然是要我死了才放心,那么我便遂了他们的意。”
阴平城前糜玉珩废了礼仪屈尊降贵的送行,在情理之外,却在公仲孜墨的意料之内。
这趟送行,为的自然是他们打小的情分,但又岂能是只为了他们这情分。
一直心仪晔謦翾的糜玉珩,又怎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朋友妻不可欺,觊觎,确是有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子皙,如此你就不担心他对嫂子”
公仲孜墨猛然转头望去,厉光闪过,果断止了步风眠接下来的话。
步风眠忙悻悻地拱手抱拳请罪。
“恕罪,恕罪,是风眠失言了。”
公仲孜墨收回目光,不置可否,低头端起面前的紫砂茶杯,修长的手指捏着在手中转动,清透的茶汁晶莹剔透。
“这事儿上,我倒是要谢谢糜玉珩的司马昭之心。”
如若不是糜玉珩此番前来,将来办事的人隔得远远的,他的计划也不会这般顺利。
“你又是如何肯定他们派来的人里无人认得你?”
“哼,这可就得感谢姬夫人了。”
那个女人如此狠毒,竟也是如此愚蠢和自负。
琅中山的那场大火之后的半个月,有人无意中在城南的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身浸在水里多日早已面目全非,但衙门里的人认得,那人是贤平居里的下人。
衙门的人来报时,兴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公仲孜墨听闻,只是笑笑。
“倒也是个聪明人,一个人死了,总好过赔上全家人的性命。”
“就不知姬夫人会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那就得看他们的命数了。”
“那这尸体?”
“既然他家主人都容不下他,那本公子也无须再留他。丢到乱葬岗里喂狼。”
留了这人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不让姬夫人起疑,便不会安排新的细作进来。
出了扬子城,公仲孜墨便知道有人一路尾随着他们,也知道有另外一行人也在暗中的保护他们。
“公子,再过三日便到西平城了,西平城地形复杂,可得早做准备才好。”
盘腿坐在摇晃马车里的公仲孜墨听着兴伯的劝诫,闭目养神的他依旧安然自若。
“越是复杂,那便是越好。”
本来原定三日到的西平城,公仲孜墨的车马放缓脚步走了足足五天,当他们的车马到西平城外连云客栈的时候,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客栈里坐满了人,一身蓝布粗袍的公仲孜墨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人群里,等来了身穿月白色袍子的陆风,带着他的人走进客栈来。
柜台上的一锭黄金果然招来大堂里不少目光,有为财的,更有为人的。
入夜,客栈后院传来打斗的声音,很是闹腾,只是一下便没有了。几伙人追着月白色袍子的那一行人一直出了客栈,朝北边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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