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祝映台思索着这漫长的轮值期,想象着一个肩负点灯使命的村民在十二年中的每个夜晚,不论台风下雨,都前往那座古老的灯塔,攀上塔顶,点起灯笼室中的熊熊烈火,空照一汪绝无船只通行的海面……
简直不可理喻!
「每一个点灯人在十二年以后交接任务给下一任,自古至今,从未改变,但杜家是唯一的例外。」
祝映台想起昨夜杜海燕和杜海鹰的对话,「杜海鹰的点灯人工作是从他父亲手中接替过来的。七年前,杜国亮忽然病逝,于是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杜海鹰才代父执业,也就是说,这一代点灯人是由杜国亮和杜海鹰父子两人组成的。」
「过去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据说没有,每个中途卸任的人,都是因为犯错而失去资格,你知道,这座岛上的人都很相信龙怒这个词。」
「祝映台又再想起杜海燕那张带着憎恨的清秀的脸,她愤愤地说着那个男人之前曾经打过她母亲,不让她离开本岛。
「杜海燕昨天说过,金银岛鸣金村的村人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座岛的,因为他们都是龙神的奴仆,他们吃的、穿的、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龙神垂悯才会被施予,谁离开了这座岛就等于背叛龙神,会引来龙怒。」
「但是杜海燕的母亲在十二年前与杜国亮离婚,独自带着女儿离开了金银岛。等等!」梁杉柏思索着,「十二年前那不正是杜国亮刚刚继承点灯人一职的时候?这么说,杜国亮七年前得病可能是因为龙怒失格?但这中间的时间也未免长了些。」
「或许,因为杜国亮曾经阻止过妻子林素雅离开,而这就像是一种将功折过,所以杜国亮虽然承受了一定的龙怒,但却没有失去点灯人的资格,只是在他病逝后,这份荣誉被允许由他儿子代执。」
「但杜海鹰在即将完成这项任务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是啊,在他当值点灯人的最后一个夜晚。」祝映台记得杜海燕昨晚说的话。十二年任期的最后一晚,杜海鹰失了踪,而现在,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回来了。
「真是一团乱。」
祝映台点点头:「一团乱。」
灯塔调查
古灯塔再度出现在祝映台的面前,巍峨、高耸、沉静无言。祝映台忽然有种想法,这座灯塔似乎就像是一个无言的人,默默见证了数千年来发生在这座小岛上的生死离合,见证了那些惨无人道的杀戮和吊诡的血腥事件。
「如果你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谁?」梁杉柏抬头看看,「你说它?嗯,它还真像个沉默的证人。」
祝映台昨天离去时虚挂在门上的锁头还是挂在原来的地方,看起来这座灯塔后来根本没人进去过。
「每晚必须点燃的灯塔,现在似乎没有人点燃了。」
「看起来是这样,下一任点灯人大概还没被挑选出来。」梁杉柏迟疑了一下,「但是昨天我们看到的灯光又是怎么回事?」
祝映台也愣住了,确实,昨天上午他们才见到过「光道」,可是祝映台却记得很清楚,昨晚他和梁杉柏在山路上走了两个来回,半夜才回到旅馆,却根本没有看到一星半点火光。
为什么会有人早晨还为了轮渡而点燃灯塔,到了晚上却又不遵从村里代代相传的规矩,任由灯塔黑暗沉寂。
「也许是因为晚上点燃灯塔必须由点灯人执行,所以对方不能逾矩。」梁杉柏给了个很有说服力的解释,随后拍拍祝映台,「我们进去吧。」
他们推开门进去,一切都与祝映台昨天下午所见过的并无什么区别。所有的东西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梁杉柏轻易发现了丢弃在原地的坏锁以及修补过的门板。
「内部落锁,最底层窗高三公尺,外面无法立足,不破坏门无法入内。此处门板是警察破门而入时弄开的。」梁杉柏边看边分析。
「你怎么知道是警察而不是鸣金村人?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只能算推测。」梁杉柏说,「切口平滑,没有多余痕迹,对方心理素质稳定,力气也不小,鸣金村民既然把点灯这件事看得这么重要,肯定下不了手这么干脆地解决这块门板,所以我还可以推测,这很可能是那位不像本地人的年轻李警官做的。」
祝映台点点头:「根据杜海燕的梦,杜海鹰进门后刚准备落锁,随后却听到门外传来了非常奇怪的声音,因此他便开门看了看,并且喊了一声问有没有人。」
「什么声音?」梁杉柏问,随手打开一旁的柜子看到里面挂着的毛巾,便取出来看了看,还闻了闻。
「据说是像人踩踏水洼或者搁浅鱼类拍打水塘的声响。」
「啪嗒啪嗒那种?」
「对。那块毛巾杜海鹰也用过,当晚下了雾,他从鸣金村过来浑身湿透了,所以擦过。」
「难怪有一股味道。」梁杉柏将毛巾放回去,「杜海鹰在门外看到人了吗?」
「没有,当晚雾很浓,他的话也没人回应,随后他就关门落了锁。」
「嗯,疑点一个。」梁杉柏在他的本子上记下来。
「往这里上楼。」祝映台率先走上去,「杜海鹰提着灯油桶,一面为灯台加油,点燃灯台,一面往上爬。」
塔身中依旧无比昏暗,微弱的光线只有到了平台转角的地方才会因为塔窗而稍微明亮一些。梁杉柏到了第四层从窗口探出头去看了看:「很高。」
「嗯,如果从这里摔下去绝对不可能生还。」
「也就只有小海燕会相信那个杜海鹰的胡扯了。」梁杉柏叹口气,缩回身来。
「再上面一层就是灯笼室了,杜海鹰就是在那里失踪的。」祝映台说,走到顶上才发现梁杉柏没有跟上来。
「阿柏?」
「就来。」梁杉柏在下面应了一声,很快小跑步上来。
「这里就是灯笼室。」祝映台指着正中凹陷的灯座,「杜海燕的梦就作到杜海鹰加完灯油,调整好透镜为止,对了,他最后还往灯油里加入了一块东西。」
「东西?」
「据说是像奶油一样的长方块,软、易融化。杜海燕说每一代点灯人到了任满之时,都要往其中加入这种东西,想必有什么特殊意义。」祝映台说着,走到灯座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小瓶子和一把免洗餐勺,随后挽起袖子。
「你要做甚么?」
「取点样本回去。」他说着,就要弯下腰去劳作,却被梁杉柏拍了拍肩膀,「干嘛?」
「这种粗活我来就好。」梁杉柏说着,麻利地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又变戏法一样地从里面取出一卷胶带、一把小刀、一个玻璃瓶、一个键盘刷一样的小刷子和一支吸管。
祝映台愣了愣:「你哪来这么多东西?」
「既然做侦探,自然行头要齐全啊。」梁杉柏笑起来,「吸管吸取剩余灯油放入坡璃瓶中,刀和刷子用来挖取和扫入大颗粒,细小的颗粒用黏取的方式会更快。看,都弄好了。」
祝映台看了他一眼。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很厉害?」
「哼。」
「『哼』是什么意思?」梁杉柏放好东西,摸了摸祝映台的脸,「怎么不高兴啦?」
「觉得有点伤自尊。」祝映台老实回答,四年前什么都不懂,事事都要靠他,连房门都不给出的呆子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厉害,真是叫人心情复杂。
梁杉柏乐坏了,搂住祝映台的肩膀,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好啦,我变厉害还不是为了你,而且我只是在这方面有点小聪明,跟你比还差得远呢。」
祝映台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他的马屁,清了清嗓子道:「杜海燕的梦就到此为止了,后来杜海鹰的事情就需要靠你来推测。」
「哦?」梁杉柏看了看左右,他蹲下身一寸一寸地查看着灯笼室的地面,连角落也不放过,「没有私人物品和奇怪的痕迹遗留。」他立起身来,马上看到一侧的小门,健步走过去拉开门。
「露天平台,检修用的梯子。」他猫腰走出去,先探头看了下面一眼,随后蹲下身来,以与视线平齐的高度从左至右地查看面前的砖砌栏杆,看到中段,他停住了目光,凑到栏杆横栅栏下方去看,甚至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放大镜和袖珍相机。
「血手印,反手,右手三指,食指的比较清楚,正面大拇指的已经几乎看不到了。」他说着,用相机拍下相片。
「大拇指的被我抹掉了。」
「你啊。」梁杉柏笑了笑,随后直起身来,「杜海鹰应该就是在这里被人袭击的。」
「没错,我猜测他是被人从后面捅了刀子,然后兜底掀了下去。但是我还没想到对方是怎么进入塔中的,这是个密室,而且杜海鹰一直在走动,对方要想进入塔内,不仅要破解密室,而且必须掌握好时机,行动也要快。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从龙之岛过来。」祝映台指向南方,「对面有栋龙之岛的建筑物,距离此处大概一百五十公尺左右,高度估计和下面一层的窗口差不多,如果从那里发射绳索挂上下面的窗台,相信速度快一点,应该能赶得及进来杀害杜海鹰。」
梁杉柏一面听祝映台说话,一面却不知道在露台的栏杆外面摸索什么。
「怎么把握时机呢?」
「灯。」祝映台说,「窗口可以看到杜海鹰行动的诡计,一旦第四扇窗口有灯光透出,就代表着可以行动了,就算当晚有雾,这点亮光应该还看得到。但奇怪的是,我没有在下方任何一层的窗台上找到挂钩的痕迹,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能够让一个人不为人所察地进到这座塔里。」
「为什么一定要人进来呢?」梁杉柏玻鹧劬ξ剩⑽⑶唐鸬拇浇强雌鹄从械憬苹�
「你指从对面开枪射击杜海鹰?」祝映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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