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走去。
洞口边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人有点打颤。到了洞口,耳边却是一片安静,只偶尔听到“簌簌”的声音。
眼帘中,世界一片洁白无垠。
雪花无声息地落着。
大雪把地上的一切覆盖住了,看不见路上那些坑坑洼洼上上下下,只剩一片片如奶油般光滑起伏的曲线。大地上那些曾经青芜又变成褐黄的草被掩在厚厚的雪被之下,只有周围落光了叶子的树耸立着,树干漆黑如墨,如钢笔简笔画一片黑白分明。
阿帕契惊呆了。
它生前是南方人,一直在祖国的东南方流浪,即使冬日里见到雪,也是薄薄的一层,小小的颗粒,落在行人的肩上还没来得及细看,就不见了,马路上永远只是清沥沥如同浸过水一般。所有的雪景、冰宫都从来都是电视和网络中美丽的场景。
一股兴奋从血液里升起来,空气是冰寒的,阿帕契的脸颊却是热腾腾的。满心好奇的它伸出舌头,去接空中的雪。
曾有人说过,雪的味道是辣的。
舌尖几滴冰凉,一下芥末般刺痛的感觉,转瞬便逝了。
阿帕契收回舌头,咂咂嘴巴,好像是有点辣。
蹲下去伸出手,在地上抓了一团,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哇,好冰,好凉,竟然带着些丝丝甜味。
真奇怪,一点点是辣的,一大把却是甜的。
阿帕契站了会,忍不住诗兴大发,它咳了一声,高声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惟余茫茫……大河上下,顿时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惜秦皇汉武……”
“忘了,算了,换个,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嗯,雪,惟有暗香来。唉,太难背了,还是背个熟悉的吧,蜀道之难,难以上青天……呃,这个更难,北……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则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
“怎么都忘光了?”
……
“还记得什么啊?好像大部分都记不清楚了,来到这里大半年了……,忘记了好多……”
“还能回去吗?能回去吗?”
“呼——”
长长的叹息后,阿帕契沉默着。
虽然说地球那个世界好像没有人等待自己。同事,呵呵。朋友,也只不过是朋友罢了,他们终会都有自己的生活,忘记自己。
但为什么,心里这么不甘,总有着说不明的牵挂。
“我还记得什么呢?谁还记得我呢?”
阿帕契低喃道,突然高声叫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
它反复将那二句念来念去,心里却茫然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念,只是觉得心头一片茫白。
呆了半晌,一边鼻子有点堵了。
阿帕契裹紧自己,迈出洞口。
雪下了一夜,软软的,并不是很厚,没有到陷进膝腿的程度。
四周都是安寂的。
阿帕契走了好一会,回头,茫茫大地上只有一双脚印,落在身后。
“这雪再下上半天,连脚印都没有了。”它呆呆地想。
内心突然大恸。
一股热泪涌到眼眶。
那个世界里,那个地球上,自己就像这冬雪上的脚印吧,周围的人,后面的人,都不知道这脚印曾经存在过,只有自己回望时,才看到那孤单的足迹。
谁也不会记得。
“扑嗵。”
它倒下去,大十字张开。
雪不停地落下来,沾在睫毛上、眼角、鼻尖。
从天空降落下来的黑色小点像沙子一样,把它的眼睛打得闭上,打得流出泪来。
“我眼睛里进了沙子呢。”
阿帕契喃喃说道,两行热泪便滚滚而下。
它静静地躺着。
风偶尔把雪吹动一层叠一层,像沙丘一样推动着移向远方。
有一堆雪,却与雪丘的方向相反,似有点迟疑地向阿帕契的方向移动过去。
23
23、雪?迹(下) 。。。
“阿帕契?阿帕契?”
直到肩膀被晃了晃,阿帕契从恍惚回过神来,才想起这是在称呼现世自己的。
一睁眼,吓一大跳,哇,好大一个昆虫头!呆愣了一会,喔,这是乐斯的蚂蚁头。
“你怎么出来了?”阿帕契继续躺在地上,懒懒出声。
蚂蚁摇着触角,“我睡不着。我们一族不需要冬眠。”
……
“你怎么啦?”
乐斯等了半天,没有听见阿帕契开口说话,不禁有些好奇。自从它到了韦尔奇家后,这个小雌兽总是看见它就动不动抬杠。
阿帕契不想说话,转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进雪里,过了一会,偏了下脑袋:“乐斯,你离开……你们部落后,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
“……你再也见不到……熟悉的族人了,周围的环境都是陌生的,甚至你不知道你明天会发生什么?这里只有你一……雌兽?”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韦尔奇也在这里。”
【可是韦尔奇一点也不喜欢你。】阿帕契在肚子里默默地念着。
乐斯像是看出它想说的话,用右前肢碰了碰自己的触角,“我们每一个蚁后成长后都必须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去寻找兽人和新地盘。过得好与不好,都是自己选的。做出了选择即使环境再怎么残酷,都不后悔。”
“是无法后悔吧?”
“也许是吧。因为离开‘阿姆’的我们是完全成熟体,你见过一个蚁群里有两只成熟体蚁后吗。”
阿帕契静了一会,“如果不是自己选的呢?你哪天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族人,甚至连一只蚂蚁也没有,怎么办?”
雪花慢慢大起来,像蝴蝶鳞片一样下落。
乐斯说,“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是神的旨意了。”
“神的旨意?”
“嗯,神让你在这里,必然有在这里的理由。就像我们的蚁穴刮风下雨会进水一样,只要把洞口塞得实实,族群就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不堵的话,一定会淹湿好多东西的,甚至会死兽人。神下雨,就是让我们知道要随时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堵洞口。”
“什么跟什么呀?”阿帕契嗤了一声,笑起来,脑子里浮现出乐斯家族的场景,按照乐斯的体型,蚁族兽人的房子一定很大吧,像魔鬼堡一样垒在平原上。
不过,“你这话说得真像个神父。”
虽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却让心情感觉好过一些。
“甚……斧?”乐斯的舌头几乎打起架来。
“神父!”阿帕契吁了口闷气,滚起来,“我们打雪仗吧。”
“雪仗?”
“呵呵,就知道你不会打,哈哈哈。”
乐斯疑惑地看着小雌兽坐起来,两只小手在地上拢了堆雪,然后把它搓成个圆球,抬手向它一扔,撒开小短腿跟旁边去了。
“啪。”雪球在乐斯眼角下散开。
乐斯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不痛。
阿帕契看着蚂蚁呆呆站在那里的样子,不禁“呵呵呵”大笑起来,边笑边弯下腰,快速地拢雪弄雪球。
乐斯受了几下攻击后,举起两前肢将盖在脑袋上的雪抚下来后,摸着触角沉思了一会,binggo,下颚微张了下,然后两只细爪开始在地上拢雪。
阿帕契一看,大惊。
它忘了自己和这只蚂蚁的身高大小区别了!
要死啊!!!
果然,一个只比阿帕契身高矮点的圆球出现在它的视野里,乐斯深幽幽的大眼闪动了两下,发出“嘶嘶”的笑声气流来。
“别,别,会死人……会死雌兽的啊!”阿帕契边叫边往后退。
乐斯毫不客气地爪子前推,雪球便“咕噜噜”向阿帕契滚去。
“救命,救命啊!”阿帕契抱头乱蹿,刚歇下,又跳起来,乐斯已经开始在捏第二个雪球了。
被阿帕契大呼小叫声音吵醒的凯勒曼和韦尔奇醒过来,惊慌地发现他家雌兽弟弟在外面传来尖叫,熊兄弟俩冲到洞口,看见阿帕契正跟乐斯互相滚雪球,乐斯速度慢,但质量高,阿帕契N个雪球,也抵不过乐斯一个雪球的威力,时不时地到处乱窜。
见到熊兄弟俩钻出洞来,阿帕契招手连忙喊,“凯勒曼哥哥,韦尔奇哥哥,快来帮帮我,帮帮我!打倒乐斯打倒乐斯!!”
又一个雪球滚向阿帕契,它连忙跳开,“乐斯你仗身欺人!!!唔,哥哥们快帮忙啊!!!”
凯勒曼见乐斯又在慢慢地滚雪球,连忙冲到阿帕契身前,想把它抱走,结果迎面一个雪球飞过来,砸到它脑袋上,凯勒曼愣住,阿帕契用小指指着月熊,“咯咯咯”笑个不停。
待熊兄弟俩弄明白原来阿帕契和乐斯是在打雪仗玩后,加斯拉熊一声长嚎“我也要玩”逼得凯勒曼加入了乐斯阵营。
四只打得激烈无比。
“为什么我会跟你在一起?”
“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们俩在一起?”
凯勒曼和乐斯一同转头去看体型巨大的加斯拉熊像疯了一样滚着已经到它胸前的大雪球,小小的阿帕契躲在加斯拉熊身后,边偷偷用小雪球骚扰他们边得意地看着他们笑。
“这个小混蛋!”乐斯恨恨骂道,“吃我一球。”
一个雪球飞了过去,被加斯拉熊挡下,它一声长吼,那个看起来惊人大的雪球顿时向乐斯和凯勒曼扑来。
“拉坎冬!韦尔奇你疯了吗?”凯勒曼边抱头逃窜边向韦尔奇大吼。这雪球会把它跟乐斯一起卷走的。
“哈哈哈哈哈!哥哥你输了!哥哥你输了!”韦尔奇插腰大喊,冷不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