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趁机哭着狂奔而逃,临走时她匆匆回眸,看到了骑士银白的铠甲与尖锐的长矛。
啊,我的英雄!她在心里说。
她没有看到接下来她的英雄被猎人挥舞着斧头砍得满森林乱跑的……惨景。
“怎么回事?!你不是勇猛的骑士么!”躲在树上观战的巫师镜焦急地吼道。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一面镜子!”骑士一面抱头鼠窜一面尖叫道,“我只是一面富有欣赏价值的、华美的、脆弱的镜子!噢上帝!他砍坏了我的盾牌!这很贵的!混蛋!”
“作者难道没有给你设定什么有战斗力的属性吗?!”眼看着骑士肩膀上的假红宝石被削掉了一半,巫师简直是怒吼了。
“开什么玩笑!难道你就真的被设定了诅咒的属性吗?!早跟你说了拿笔杆子的人靠不住!”
——咳,骑士,巫师,您二位一定是念错了台词。
眼看着亮闪闪的斧头要砍向骑士脆弱的头盔,巫师抓着魔杖从树上跳了下来,“等一等!”
猎人将斧头转向他。
巫师阴森森地将魔杖指向了他,“你,猎人迪恩,你跟国王的侍女森米私通,森米甚至怀了你的孩子!”
猎人的面上露出一丝惊恐,随即是被人识破的愤怒,他抓紧斧头向前一步,像是要杀巫师灭口。
巫师高举了魔杖,厉声喝道,“愚蠢的人类,你看着!”
他黑色的身影像亡魂一样,骤然消失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又幻化出来。
猎人惊恐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被逼上前来的巫师一魔杖压住了脑门,一动也不能动——其实那冰冷的东西只不过是由一根古旧脆弱的肋骨化成,用拳头就能捶断——巫师阴森森地发话说,“我是这座森林里的死灵法师,我命令你停止攻击,放弃追杀公主,立刻回去!否则我不仅在这里杀掉你,还会讲你和森米的丑事托梦给国王殿下!”
猎人战战兢兢地道,“可是,可是王后要我拿公主的心肝回去复命,不然的话,她也会杀掉我。”
“你去杀一只小鹿,将它的心肝带回去!”巫师道。
他站在原地,用森冷肃穆的神色目送猎人见鬼一般狂奔逃去。骑士拖着被劈成两半的盾牌跑上来,满脸崇拜,“嗨,斯笨,你真行!”
“……扶我一下,”巫师镜却说,“我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摔坏了镜框,镜片快掉出来了。”
——再怎么说也只是两面没有被吝啬的作者赋予战斗属性的倒霉镜子啊。
被砍得破破烂烂的骑士,将虚弱的巫师抱上骏马,两人一骑慢慢吞吞地往王宫的方向走。
“不去管公主了?”骑士问。
“她跑入森林,进了七个小矮人的家里,现在安全了,”巫师说,“我们与主人有隐性的契约,除非被抛弃,否则不能离开他们太久。王后回高塔见不到我,也一定会怀疑的。”
骑士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突然高兴起来,搂着巫师的腰,他乐颠颠地说,“那公主永远都回不了王宫了吗?”
“怎么了?”
“我的情敌走了啊!”
“……”
“嗨,斯笨,公主走了,你会喜欢我吧?”
“……应该不会。”
“哎,你……我说,你到底喜欢公主哪一点啊?”
“她纯洁。她漂亮。”
“我也纯洁,我也漂亮啊!”骑士厚颜无耻、满怀憧憬地说,“你不是也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镜子么?”
“那……不一样。”巫师说。
“怎么个不一样?”
“她是人类,你是镜子。”
“……你不也是镜子么……竟然嫌弃镜子……”
“我……”巫师迟疑了一下,“我曾经是人。”
“什么?!”骑士惊讶道,“那你尝过真正的伏特加?!太棒了!我们永远都只能品尝它的精气呢!真正的伏特加和精气有什么区别?口感怎样?也会醉么?”
“……”重点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偏移,骑士先生?
无语地如往常一样忍受骑士无边无际地唠唠叨叨,巫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如同骑士一样,巫师先生也有海洋般宽广的、不为人知的伤痛与憋屈——不是他嫌弃骑士先生是面镜子,而是在他那洞悉本质的魔眼里看来,所有的镜子,都只是一面镜子。
相处的这十几年来,哪怕旁的镜子形容说骑士先生的人形再怎么俊美帅气,他都只能看到一面镶满了蓝红宝石的华丽镜子。虽然被封印在魔镜里几千年了,但他仍然保持着自己人类的审美与尊严。
——他要怎样才可能爱上一面吵吵闹闹、蹦蹦跳跳、全身上下布铃~布铃~闪耀着珠宝光芒的大长镜啊?!
作者有话要说:你是面镜子啊!骑士先生!
☆、3 纯洁的白雪
3 纯洁的白雪
猎人拿回了小鹿的心肝,王后将心肝煮熟,混合着血一般的红酒,一口一口地吃掉。吃完心肝的她肌肤雪白,双唇似血,脚步轻快地奔上高塔,她站在阴森诡谲的魔镜面前问,“镜子镜子,墙上的镜子,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魔镜中泛起轻微的涟漪,这次迟疑了许久,像是挣扎,但是始终不能违背说实话的诅咒与对主人的忠诚,镜子终于开口道,“是白雪公主。”
“什么?!她没有死!!”王后尖叫道,“告诉我她在哪里?!”
“她……在森林深处的小木屋,与七个小矮人在一起。”
“那个该死的贱人!告诉我!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镜子很努力地搜索着,“她尝试给小矮人们做饭,但是烧坏了锅台;她尝试洗碗,但是被铁碗砸伤了脚;尝试补衣服,却被针线扎破了手指;她做了不重活儿,不会做轻活儿。她白天吃了睡,睡了吃,睡不着的时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等着小矮人们回来,听她回忆她在王宫里的幸福生活,她有多少件美丽的长裙,她有多少颗美丽的宝石,她开过多少热闹的舞会,她曾经得到了多少的赞美与祝福。然后她……”
镜子的声音轻微地颤抖,“然后她陪每一个小矮人睡觉,以报答他们的收留之恩,然后她抱着他们,幸福地一起睡着。”
王后发出一长串凄厉的笑声,“这是这个贱人应得的生活——贫穷、孤苦、被七个丑恶的男人轮番践踏!这个生下来便美丽、善良、纯洁的贱人,她不曾付出任何努力,就得到所有的爱戴;她不用经历风雨,所以保有她的单纯;她不用做错任何事情,就可以让旁人因为她的存在而生不如死……凭什么?凭什么!这是她的报应,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在房间里癫狂地大笑着走来走去,然后突然镇定下来,望向魔镜微微浮动的镜面,“不,不……她还不懂得痛苦,她对她的无能、低贱与YIN荡,毫不自知,她还是幸福的、满足的,不,我不能让她这样幸福。上帝爱她,上帝不让她拥有羞愧廉耻之心,上帝会降他的祝福给她,会让她回来杀死我,我一定要在那之前杀死她!”
“来人啊!给我找几件紧身的束腰来!”她嘶声大喊着,然后坐在魔镜前,开始将自己梳妆打扮成了一位老妇。
骑士正在王宫门口与一位驻守此地的宫门镜切磋武艺,他们一个手持长矛,一个手持长剑,小心翼翼地互相砍杀——彼此的武器和身体都都太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刮伤珍贵的宝石与光滑的镜面。
巫师飞奔着跑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呼喊骑士的名字,“骑士,过来!”
“怎么了!”骑士训练有素、身姿矫捷地跑近。
“王后又要暗杀公主!”巫师小声道,“快带我去!”
“噢,亲爱的,”骑士抱怨说,“虽然保护公主是骑士的责任,但你这样随意地使唤我,也需要支付一些报酬的。”
“怎么!你头上的蓝宝石还不够多么?!”巫师道,“我可没你那么值钱!”
骑士坐在马背上,弯腰将他一把揽了上去,“那倒不必,宝石我已经够多了。”
他在风中掰过巫师的头,俏皮地点了点自己撅起的唇,“我要一个给英勇骑士的吻,在这里。”
巫师呼溜一巴掌拍过去。
“呜哇!你又拍掉我一颗蓝宝石!它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滚远了!滚远了啊!”
他们跟着王后马车的痕迹追到了森林深处的小木屋,七个小矮人出门打猎,单纯善良的白雪公主一人在家。扮成老妇的王后拍了拍房门说,“卖束腰啊!卖来自王城的美丽束腰啊!”
虽然小矮人们早就警告过公主不要出门也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但是公主还是经受不住美丽束腰的诱惑——在她还是城堡里面饱受爱戴的公主的时候,她有多少件华美精致的束腰呀。
“啊,老妈妈,我想看看你的束腰。”她说,并且将小矮人们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想为自己挑选一件可心的礼物。
“这件好了,你先试试,我来为你穿上,”王后说。然后她用束腰裹住公主的细腰,狠狠一勒!
“不,老妈妈,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了……我……我……”白雪公主说,然后她就晕死了过去,没有了呼吸。
王后丢下所有的束腰夺路而逃,而七个小矮人也正在这个时候跑了回来,只见到老妇匆匆逃离的背影,“啊呀,这是怎么了!公主!”
他们痛哭着围住了毫无气息的小公主,只顾着哭天抢地,却屁事不做。巫师不耐烦地用魔杖敲了敲骑士的头盔,骑士只能英俊潇洒地在小矮人们背后化出人形——当然,我们说的是能被人类看见的那一种。
“嗨,你们这群愚蠢的小矮人,”骑士用长矛指着他们说,“我是邻国的王子,正好从这片森林里路过,让我来帮助你们吧。看到她腰上的束腰了么,那就是她死亡的元凶,赶快解开它,她就能从死神的镰刀下解脱了!”
小矮人们一边哭一边半信半疑地解开了束腰,公主发出了一阵虚弱的呛咳,然后醒了过来。
“我这么是怎么了?”她说,“我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