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合衬。想到这里,狼王不由笑了。
其实面对这样的兔子,狼王真的发现,自己已经恨不起来了。
……
狼王要娶兔子的消息,在草原上传开了。之前因为狼王居然跟着一只兔子跑了而倍感屈辱的狼群,多少争回了一些面子。狼王从原来的被兔子降服的叛徒,变成了愿意娶兔子的痴情王者,令许多其他种族的动物啧啧称叹。
仪式很简单,似是人类的婚礼,却又不那么庄重。岩上之上,来了许多围观的动物汇聚成团,映的空旷的草原,更显壮阔。
岩上之后树林的角落,身着红色喜服,银发的兔子,扶着树干,不住的咳嗽,脸上黑色的瘢痕,若隐若现。身边一名少女,面无表情,眼中仿若无物。
“如此,有意义么?”少女黑发白衣,裙裾上有着绽放的桃花,“居然和我谈条件,反反复复,何苦?”
兔子用袖子拭去唇边血迹,鲜血与红色的衣袖很快融为一体,看不出痕迹,兔子淡淡一笑,“没有意义,但就是不甘心,仅此而已。”
少女叹气摇头,“你好自为之吧。”
兔子微微闭眼,淡笑,“谢谢。”
……
举杯一拜天地,二拜长相依。不论这亲为何而成,礼,却是不能少的。
对拜过后,送入洞房。
礼成。
房内烛影摇曳,红纱捶地,朦胧的气氛,熏人欲醉。
轻轻伸出手臂,勾住狼王的脖子,兔子凑到狼王耳边,淡淡一笑。
“凡,来……今晚,你来。”
狼王寻兔子
这世上最残酷的惩罚,不是灰飞烟灭。
而是永恒。
兔子走了,在婚礼过后的第三日,彻彻底底的失踪。
苏瑶说,短尾巴的注定回不来了,触犯了契约的妖精,一旦去领罪,哪里还有命回来?华兔子杀人太多,来来回回的触犯契约,足够他魂飞魄散好几十遍。所以苏瑶劝狼王也莫要去找,反正该讨回来的面子已经争回来,便算得两两不相欠了。
狼王对苏瑶的话淡淡一笑后便置之一边。其实狼王初并未觉得兔子真的离去,只当他又是如往常一样。兔子总是这样的,随行随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做事不考虑别人想法。今次走了,谁知道何时又突然兴起想要回来……
然而这次,兔子自己走的悄无声息,却留下了他惯用的那柄折扇。
折扇已不是纯白,沾染了点点鲜血,仿若绽开的梅花,随着时间,从深红,到暗红,最后,竟至暗褐色。就如当初兔子身上的斑纹那般,魅惑,夺目。
兔子不知何时,就着折扇上的血点,绘上了枝桠,将整个扇面,变了一幅寒梅图。暗红的花瓣飘落,梅枝于淡淡的水墨之中,无比萧瑟。枝桠之上,被题上了八个字,笔锋不似往日那般沉稳,微的有些脱力。
狼王起初因为不认得太多字,直到后来,才终于知道那八个字写的是什么。
一晌贪欢,半生残梦。
……
“一晌贪欢……半生残梦……呵……”狼王展开扇子,冷冷一笑。十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才终于明白,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十多年了,兔子从那日消失,竟是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十年间,狼王已经从一个初生的妖精,熟悉了人界的生活,明白了很多人与妖之间的宿命纠葛,渐渐的也算得上是个大妖精了。对于狼王灵力上进步神速,苏瑶时常感慨,狼王有一个好的引导人。起初在引导狼王化过妖身的时候,兔子只怕已经过给了狼王自身一半以上的修为,方才能让狼王有了如此好的根基。
“凡,不可以杀人,记住,无论如何,作为妖精……不要伤人。”
原来,兔子那时的话,是这个意思。狼王信步在神都洛阳的街道上,淡淡一笑。那日在长安见到的女人,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新的王者。而在这位王者背后,被葬送的,被铲除的,千千万万的人,也终逃不过历史,湮灭于洪流。神都洛阳,是这个国家,新的都城。
兔子是个极致的人,人极致,做事更是极致。为挚友两肋插刀,但于自身姻缘因果,却未必通透。几年前,偶遇琴娘,琴娘边拭泪边如是说。
“狼王,你可知道为何兔子独独对你如此不厚?”琴娘思虑半天,但终归还是开了口。
“想来只因伤害你之于他,同伤害自己,是一样的。”
“狼王,可还记得,你与月寒曾经,是有过一段因果的……”
……
回想那日琴娘欲言又止,仿佛还在昨日。然而时光易逝,岁月如梭,世间种种,已是物是人非。
如今再见,琴娘琴魂重塑,即将陷入沉眠。于沉眠之前,琴娘为狼王,卜了最后一课的卦。
卦象纷杂,前途非吉。但逢凶化吉,所寻之人,终将有所得。
琴娘垂眸。
“从卦象上来看,月寒,虽不在此世,却应当还活着。”
兔子爱上狼
又是一次日出,又是一场轮回。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只是直觉中,过去好久好久……
广寒境,与人界不同。人界日升日落一个轮回,为一日。而在广寒境,一年中,半年白日,半年是寂静漆黑的长夜。过去了至少……快二十多个日升日落了吧。这样想着,兔子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
只是这么淡淡的一笑,牵动了身体的动作,拽得缠绕在身上的寒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许久不曾感觉到的疼痛,让兔子恍惚间,才忆起,原来,自己还活着……寒池的水冷的刺骨,刺骨之后,是逐渐的麻木。身体仿佛已经与池水锁链长在了一起,长久以来,竟连活动,也忘了……
自己被锁在这广寒境里,有多久了呢……
还记得那日,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灰飞烟灭准备的自己,得到的却是出乎意料的宣判。小女孩眯眼微笑,云淡风轻的吐出冰冷残酷的话语。
“小兔子,只是魂飞魄散的话,你把契约看的就未免也太简单了……”
“所以呢……给你的惩罚,是永恒……”
给你的惩罚,是永恒。永生永世,被囚禁于广寒境,不能动,不能离开,甚至不能死亡。永久的被寒冰锁在寒池之中,承受永远的折磨。你可以看着这个世界从生存到死亡,从繁华到衰败,然而你也只能看着,必须看着。感受着别人的各种感受,痛苦的,悲伤的,欢乐的,忧愁的,可是你自己,却只能感受,不能触碰……
孤独到完全的疯狂,然后继续孤独下去。
“谁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契约?甚至还和我谈条件,蔑视规则的存在?”小女孩挑眉笑道,“既然敢挑战,就不要抗议这种结果哦,小兔兔。”
寒池的水,冷的刺骨,兔子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对这种疼痛习惯到麻木。或许,这一切是应该的,自己的确,蔑视了契约太久太久……
这种麻木的日子,也过去了太久太久,久远到自己,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是活着的。
……
远远的,似乎是谁的脚步,在寂静漆黑的无尽远处传来。呵……自己居然开始做梦了么?兔子自嘲一笑,广寒境里,怎么可能有别的人来呢……
脚步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兔子所在寒池的前方。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蹲了下来,轻轻的撩起了兔子鬓边一律干枯的银色长发。兔子微微抬头,从仅有的右眼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呀……你怎么来啦……”努力的想要用平日那种调笑的语气,却发现,嗓子干枯的只能扯出干涩的声调,“好久……不见呢……”
狼王淡淡一笑,用袖子轻轻的擦拭着兔子脸上血迹,手指触到刺穿肋骨的锁链,骨节微动,锁链应声碎裂,尽数化作了粉末。兔子略显惊讶,抬头望着狼王。
“我和魔女做了约定,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监视者。”狼王伸手,将兔子从寒池中捞起,动作间,兔子身上被锁链刺穿的伤口,鲜血涌出。
“既然有了监视者,所以就不需要锁链锁着你了。”
“但你仍旧不能离开广寒境,你的惩罚,依然存在。”
“倘若……”正在为兔子裹伤的狼王微微抬头,对上了兔子的眼睛,“你试图逃走……”
兔子直视狼王双眼,微微眯眼,柔和一笑,“如何?”
“魔女说,我可以随时,杀了你……”狼王嘴角勾笑。“从今往后,你,是我看守的囚犯。”
“如此……”兔子垂眉,淡淡一笑。
“那还真是……乐意之至……”